翌日晨,左襄唤追雨拿来了疏棉布与棉花,制作了厚厚的非医用口罩,并极力向众位官员推荐着。
“此物名为口罩,疫症传播区域内,人人出门时皆需要佩戴,戴之有一定的防疫效果。城中人人皆要勤洗手,常开窗通风,屋内定期消毒。若是襄记得不岔,那苍术(zhú)与烈酒混合,于屋内点燃,可除秽气。”
刚开始众人瞧见这寸余厚物时,不信其有何效用,心头还暗暗道:这般厚物若是覆于唇鼻,只怕是没病死便被活活给捂死了。
而后听见他说药酒除秽气时,众人倒是信了他当真懂些药理,那想必此口罩也能有些效用。
两湖巡抚潘祥彬“身先士卒”,将这厚物戴上试了试。他虽觉得憋闷异常,倒是还死不了人。
半晌,他将口罩摘下,又翻来覆去的瞧了瞧。
见众人好奇,左襄又补充道:“疫病传播常为血液传播、□□传播、呼吸传播、虫咬传播、食物水源传播等。鼠疫发病急骤,定不止虫咬这一类传播方式,此物对于预防疫病能有一定效用。”
闻言,众人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不到半日,此法便普及了下去。
根据左襄的建议,城中各路口皆设防疫点,严格控制人员的流动,并普及预防常识。
众人站于城墙上看着城中之务有条不紊的进行,皆满意的点了点头。
恰时,追雨又当着众官的面提醒道:“殿下,襄阳的百姓还等着药呢!”
左襄身旁,潘祥彬抬手拍了拍额头,恍然笑道:“本官光顾着观察药效、安排防疫之事,竟忘了那渝北与襄阳百姓尚未得良药了。”
随后,追雨又补充道:“禀抚台大人。渝北那处殿下已然派人将药送了去,襄阳这处嘛……殿下不敢往北边去。”
闻言,潘祥彬敛了敛眸,眼珠子在眼皮子下转了转,沉思了许久。
半晌,潘祥彬开口说道:“本官亲自引着殿下将药给襄阳城中军民送去!”
话音一落,荆州城内分出了半数药包,又浩浩荡荡的拉到了襄阳地界。
而此时,朝廷花了几日集来的药材也正好运到了襄阳城中。
一边是朝廷现收来的整袋药材,一边是左世子亲自护送来的奇效药包……
潘祥彬对皇帝派来的福满公公与押运官道谢致意后,派人将那些药材收下,又遣人继续送往西边与南边。
潘祥彬唇上并未作声,只是微微抬手点了点左襄那几车药包。示意先用药包解急,再将那些药材送去医士手中,同城内剩余药材一齐按配比分装,给百姓们送去。
潘祥彬身后的官员了然,微微躬身后,将两方送来的药一齐带了下去。
见众人不甚注意之时,福满对左襄点了点头。
左襄疑惑:他不抓我回去,还明目张胆的和我打招呼?
虽疑惑着,但出于礼节,左襄还是点了点头以回礼。
那押运官是一小人物,对京城中各家贵人有些了解,但不甚多。
然,左世子谁人不知,又谁人不识得。
仅一眼,他便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皇帝欲发兵讨伐的左王爷独子——左世子。
他心头疑惑:这潘大人莫不是被左王爷收买了!这福满公公也被左世子收买了!
他二人是何等地位,这左世子又是许了他二人何等好处?!
不行,此事本官需速速回京禀明圣上!
押运官对众人折腰作揖后说道:“既然药已送到,下官便回京复命了。诸位大人,下官便先行告辞了。”
言罢,他转身便走。
福满摇了摇头,朝着押运官离去的方向踱步走去,边走边摇头道:“哎,咋家今日可是什么都未有瞧见呐~”
左襄抬眸睨着押运官的背影,心道:这便算是送到了?渝北的药又不是你送的,你就不怕被治渎职之罪?还当真是有人替你送去,你便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潘祥彬亦抬眸那道背影,又侧头瞧了瞧左世子,说道:“那位此番回京定要向圣上禀明,左世子……”
随即,左襄拱手屈身道:“今日一事,是襄连累抚台大人、连累这城中数万军民了!”
潘祥彬急急抬手托住了左襄的双腕,摇头道:“世子殿下这说的哪里的话!殿下不惧危险,送药前来,又岂能说是连累!”
随即,潘祥彬又抬手拍了拍左襄的双手,叹道:“若襄阳疫症得以控下,陛下定会再行发兵。届时不止是殿下与南遥百姓,这天下军民也……哎!”
—
是日,襄阳府官给左襄安排了住处。
潘祥彬没说留左襄,也没说不留。左襄也不知到底是该留,还是不该留。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就先住下。
夜里,左襄刚回房便看见了等候多时的左王爷。
左襄不禁感叹道:“父王这般进出,当真就无人发现?”
左王爷沉沉的笑了笑,说道:“襄儿可知晓东亚换头术?”
东亚换头术!
左王爷是如何知晓那21世纪的词汇的?
或许……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书中的人都可以飞来飞去的,什么奇葩毒都有,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他不会真的是换了别人的头,进来后又换回了自己的头吧!
天哪,这也太血腥太残暴啦!
见左襄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左王爷摇了摇头,笑道:“罢了罢了,不吓你了。”
随即,左王爷又正色道:“这些日子你便于这襄阳城中住下,住到鼠疫消散的那日。”
左襄想问为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他又不敢问出:原主他爹实在是太生猛了,会换头术的大将军王诶!算了,小命要紧,不该问的别问……
但左襄心中还有疑惑,他笑了笑,还是决定开口问道:“父王,那巡抚为何不派人杀了押运官?”
左王爷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道:“他本是想让你自个儿找人杀的,但你没听出他的话外音,还将话给岔开了去。洛建兴虽大势已去,但他潘祥彬目前还不愿站在皇帝的对立面。”
左襄两步走过,坐于左王爷身侧,又凑近了些问道:“那父王为何不派人杀了那押运官?”
左王爷用茶盏轻轻磕了磕左襄的额头,笑道:“本王这个儿子果真是不太聪明。本王便是要他洛建兴派兵前来,让这潘祥彬做出抉择。”
左襄抬手抚了抚额头,又问道:“可那潘祥彬若是选了皇帝,将我交出去……”
左王爷侧眸睨着左襄,摇头叹道:“这几城军民心中已然选了你,他潘祥彬只是一挂名巡抚,他一人又岂能做得了这几城人的主。”
左襄眨巴着眼睛,用手指比划着“1”字,小声说道:“父王,襄儿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就是既然百姓选了我,父王为何又要逼他潘祥彬?”
左王爷摇头叹息着,起身走到了后窗处,淡淡道:“那潘祥彬于朝中任何职?”
兵部尚书!
『今年三月,南方军中兵士接连患疾“惨死”,与三年前那次极像。
皇帝任命兵部尚书潘祥彬为两湖巡抚,明查饷粮饷银贪腐案,暗查兵士去向。
谁知,四月中旬水灾一事拦住了他回京复命的脚步 。
他将兵士去向同皇帝汇报后,便被皇帝留于这南边,直直拖到了六月瘟疫爆发。』
左襄摇着头“啧啧”了几声,心道:狠人爹地肯定是卖算盘的!
完犊子了,真要被他逼着造反啦!
5555……
此后的几日,左襄受左王爷的责令与当地官员的邀请,堂而皇之的住在襄阳城中,传授着她在21世纪学到的防疫知识。
虽是粗浅以效,亦是诸城官民之无尽福泽。
果不其然,三日后,左襄出现在襄阳,还给城中百姓带来了救命药的消息传入了皇帝的耳中。
御书房内,福满屈身补充道:“那两湖巡抚兵部尚书潘大人似是同左世子关系非常。湖南本就同南遥土壤相接,这些年若遇到大小灾情,便同左王爷互相救济。而今,湖北诸城百姓又称颂那左襄,那左襄……”
皇帝怒发冲冠,抬手重重拍于龙案上,沉声问道:“是如何称颂的,如实道来!”
福满径直跪下,额头重重磕在白玉地面上,颤抖道:“百姓皆说左世子虽未得圣名,但有玲珑圣心。世子殿下德行高尚,兼爱天下,是乃无冕圣人!”
皇帝被这几句气得浑身直打颤,他咬牙低吼道:“玲珑圣心,无冕,无冕……”
最后二字还未道出,皇帝便脑仁儿一凉,直直朝后倒去。
见皇帝被气晕了去,王喜儿与福庆急忙上前搀扶。
王喜儿侧身一脚踹在福满肩上,将他踹跌在地。
王喜儿怒责道:“陛下叫你说你便说?你福满入宫十余载,不知何话当说,何话不当说!”
福满连连磕头,扇着自个儿嘴巴子,哭喊道:“见那左襄与潘大人对皇室不敬,孩儿一时心急,口无遮拦……孩儿知错,孩……”
听见福满于这御书房中张口闭口的说着“孩儿”二字,王喜儿心急更甚,又踹了福满一脚,沉声吼道:“你福满自个儿作死后,竟还想将咋家拖下水!”
王喜儿抬头看着边缘的几个内侍,喊道:“请御医,再将他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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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的功夫后,太医将手徐徐收回,对皇帝行礼道:“陛下急火攻心,一时气血上涌,故而晕厥,目前龙体已无甚大碍,喝一盅养神汤便是。只是陛下近期莫要动怒才好。”
皇帝半倚于龙榻上,微微闭眸,点头“嗯”了一声,又朝外摆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太医走后,皇帝开口道:“福满未有何大错,为息天怒,便不作惩罚了。你便将他放了,安排到浣衣局做督管便可。”
王喜儿折腰喊道:“陛下仁慈!”
皇帝微微弯着眼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将王喜儿屏退了去。
皇帝抬眸细细看着屋中精致华丽的陈设,看着无处不在的龙纹,他摇头叹息着:朕的儿子们啊,一个个儿的都不够聪明。
众多儿子中,老九最为聪明仁善,却被他左遇安的儿子拿得死死的。
哎,他左氏父子是何等聪明啊,竟还学会了蛊惑人心的好本事。
朕又何尝不知,天灾之时,皇室需派人安抚。可那一个个儿的,皆是朕的亲骨肉啊,朕又岂会舍得!
人常道刀剑无眼,水火无情。可真正无情的应是病痛天灾,防不胜防。
他左遇安铤而走险走了这步棋,朕认了。这一局,是朕失了先手。
而后,皇帝的面色越来越沉:世人皆道是朕在逼他左遇安,可谁又曾想过,其实是他左遇安在逼朕!
今日朕不寻借口发兵,明日便是他左遇安兵临城下!
“王喜儿,传朕令!”
作者有话要说:洛怀风:左郎快跑!
左襄:爹地不让我跑,呜呜呜……
潘祥彬:殿下,快走吧,求你了!
左襄:(以下之言并非自愿)城中百姓尚未痊愈,本殿若是于此时离去,心头难安呐!
百姓:好!左世子心系百姓,德行高尚,兼爱天下,是乃无冕圣人!
皇帝:-;@/#_#*%)!
左王爷:洛老头儿,认命吧!略略略~
(夜深人静时)
洛怀风:(扒窗户)宝贝儿,咱俩私奔吧!
左襄:(坐在窗边,抖啊抖)接着我点儿,我怕高,嘤嘤嘤~
作者:你一跃五丈,居然说二层楼高?呵呵,小情侣的小把戏罢了~
左王爷:洛老头儿,你家猪来拱我家白菜了!
皇帝:是你家猪把我家白菜喊过去的!
左王爷:好啊,这一仗看来是非打不可了,本王就让你知道知道,谁家的才是猪!
皇帝:打就打,你家的才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