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枫叶山上惊现火炮一事终于通过了各级官员的审阅,整理成了折子递到了御前了。
皇帝将那折子细细看过后,心头早已怒火冲天,但面上并未有过多的情绪,他淡淡道:“去,将老六唤来。”
王喜儿抬眼看了看福庆,福庆了然,立即屈身行礼道:“诺。”
言罢,他缓步朝后退去。
正当福庆欲转身出门时,皇帝想了想,又补充道:“将温衍之与徐正彦也一同唤来。”
福庆又将腰弯得更低了些,回道:“诺。”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外。
洛怀城长身而立,大半个时辰内,他的脚步丝毫未有挪移。他站得脚都酸了,徐正彦与温衍之才悠悠而来。
此前徐正彦不常入宫,最近倒是来得频繁了些。温衍之重伤痊愈已有一月,这是他痊愈后初次入宫。
以往皇帝若是传唤,每次前来通报的内侍都会说一下事件概况,而这次,那前来的内侍只字未提,他们问福庆,福庆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
见洛怀城亦在殿外侯着,徐正彦抬手对洛怀城行了个礼,又开口问道:“六殿下。请问六殿下可知晓陛下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洛怀城侧过身,微微点头,回道:“一会儿便知晓了。”
话音刚落,福满便开门走出,说道:“陛下宣六殿下洛怀城、军械所监正徐正彦、大理寺少卿温衍之觐见。”
言罢,福满侧身抬手,将几人请入了殿中。
众人走到殿内正中,齐齐跪地行礼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将手中的折子圈圈画画,落了几字,又将这几处墨迹轻轻吹了吹,待朱墨干后,他将其合上,搁到了一旁那高高的折子山上。
将这些事儿都做完后,皇帝才徐徐抬眸看了看这几人。他扬声喊道:“平身。”
终于得了皇帝的许可,众人这才缓缓起身道:“谢父皇。”
“谢陛下。”
皇帝将御案上展开的折子拿了起来瞧了瞧,又抬眸看着温衍之,温声问道:“彩云镇枫叶山,衍之可还有印象啊?”
乍然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地名,温衍之心头慌乱一跳。他的背脊就这么僵硬着,手心中渐渐渗出了几分虚汗。
别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止是怕井绳,他就连那几字都听不得,毕竟去年枫叶正红之时,他险些命丧于那处。
他咬了咬牙,将心头恶寒忍下,抬手行礼道:“回陛下,那正是去年秋末,被查抄铸银所之所处地。”
皇帝点了点头,又抬眸看着洛怀城,说道:“四日前,此处被一道天雷劈出了个火炮,不巧,与军械所所制之火炮极其相似。”
闻言,洛怀城与徐正彦皆跪下了身去。
徐正彦不知怎会有这种事发生,他第一反应便是所中出了内奸。
然,所中之人所住之地、所行之处、所交之人,皆是经过严格的管理与排查,所内之人并无机会做出此等事。
而自火炮部成立后,部中所制火炮、部件与库存数据每日皆会核对查验,亦并未有人发现所内有物品丢失,是以,此物定不是军械所所出。
思虑及此,徐正彦斩钉截铁道:“陛下,所内火炮与图纸臣皆派人严加看管。且所内人员皆于规划区域活动,无令不得出京,所内物品与登记详数又互相吻合,是以,那火炮定不是军械所之物,亦非军械所之人所出,请陛下明鉴!”
徐正彦这段话将军械所众人的嫌疑都撇清了,能完完整整接触到火炮之人,便还剩下一个洛怀城。
洛怀城面色一沉:他这番话的意思便是,本宫于此期间私筑火炮,意图谋反……
随即,洛怀城双眸一定,亦躬身伏地道:“父皇,儿臣近日都在忙三日后春闱一事,并无时间与精力去制一火炮,又放入那被查抄之处所,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垂眸凝着洛怀城的头顶,勾唇笑了笑,他开口道:“朕今日唤尔等前来,不是追责,而是要你二人助衍之前往彩云镇调查此事。”
“此行尔等有三务。其一:调查此物是何时所造;其二:调查此物是何时所放置;其三:分析此物与两份图纸之相合度。”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的巨石终是放下。
众人齐齐行礼道:“臣,遵旨。”
洛怀城想了想,还是说道:“父皇,春闱三日后便要开试,而去彩云镇则需四日余……”
皇帝斜斜倚在椅背上,胳膊搭于扶手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眼道:“春闱一事便交由风儿去做,私筑火炮一事紧要,怀城与风儿交接后,即刻前往彩云镇。”
顿时,洛怀风面如菜色,他心头憋了口气,抬手躬身行礼道:“儿臣,遵旨。”
皇帝点了点头,亦未睁眼,只抬手朝外挥了挥,示意众人离去。
洛怀城凝眸将皇帝背后看了一遍又一遍,才下定决心转身离去。
谁料,他刚走入宫道便又见洛怀风乘着祥龙鎏金步撵徐徐而来,威仪万分。
洛怀城负手直立,扬声喊道:“九皇弟。本宫有事要同九皇弟交代。”
洛怀风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他并未落地,只抬手行礼道:“六哥。六哥欲交代的,可是那春闱一事?”
见此情形,洛怀城心口憋了一口恶气,他紧了紧后槽牙,从鼻腔中憋出了一声:“嗯。”便又抬步朝着宫外贡院走去。
洛怀风睨着洛怀城的背影挑了挑眉,又将步撵唤走,一步一顿的跟在洛怀城身后,优哉游哉,悠然惬意。
半个时辰后,贡院内,会试考场。
洛怀城抬手将诸位官员一一介绍过:“主考官: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副考官:理藩院尚书、礼部左侍郎、内阁学士,知贡举:理藩院左侍郎、左副都御使。”
那边刚介绍完,洛怀城又抬手按于洛怀风肩头,五指收了收,说道:“陛下今日急诏,命本宫即刻去往南方,另有一任相委,三日后之会试一事便由怀风接理,望诸位大人多多相扶。”
闻言,诸位大人皆抬手作揖道:“恭贺六殿下,六殿下重任不断,圣宠不歇。”
洛怀城听着这刺耳的话语,心头怒火直蹿,然他面上未作。
洛怀城偏头黯然叹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亦抬手回礼。
与诸位大人打了招呼后,洛怀城便将洛怀风唤了出去。
洛怀城缓步走于前方,洛怀风紧随其后,两侧小吏见之皆屈身行礼,二人亦一一点头示意。
洛怀城边走边道:“举人们先一日入场,又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乃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试题皆已准备妥当,届时于其中抽取一份即可。”
洛怀城又抬手点着那一个个编着号的小单间,洛怀风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那单间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
如此狭小之处,那些举人要待够三日,三日后稍作收拾,又换下一批考生入内,实是不堪。
洛怀城继续道:“此任重心应放于检查场内是否有提前布以答案、举人们进场时是否有夹带舞弊的。”
言及于此,洛怀城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洛怀风道:“切记,儒衣亦莫要放过。各项任务皆已分配妥当,届时,各位大人自会各行其务,九皇弟此任只需督促监管即可。”
洛怀风点了点头,恭维道:“六哥能者多劳,难怪父皇委任不断,圣宠不歇,怀风受教了!”
得了洛怀风这话,洛怀城的心头终是舒服了些。
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随意的“嗯”了一声,便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这才刚走两步,洛怀城便听见身后之人喃喃道:“哎,其实这些怀风都知晓,六哥不同怀风说也行,这还误了六哥出行的时辰……”
闻言,洛怀城的脚步顿了顿。
他眸色渐冷,双拳紧了紧,须臾,他又加快了出院的脚步。
申时末,洛怀风从贡院中出来,去了春满园寻左襄,但见左襄不在那二楼雅间内。
洛怀风抬手换来了一小厮,张口问道:“左世子不在这园中?”
小厮躬身道:“回九殿下,左世子在后台看戏服、头面呢。”
闻言,洛怀风弯眼笑了笑,抬手将小厮屏去,挪步朝戏台子后方走去。
行至后台门边,洛怀风边抬手掀帘,边开口道:“左郎怎的还同小孩儿似的,净喜欢这花哨华丽的物件儿。左郎若是喜欢,赶明儿怀风赠……”
闻声,左襄微微偏头朝着门边看去,而此时洛怀风亦抬眼看着屋内那人儿。
左襄身边围着一群女子,她们将他收拾打扮了一番。
那人儿他面若桃花,樱唇点朱,柳眉微扬,凤目婉转动人。那淡粉色的长雪衫于他身上,显得格外俏丽,好似那桃花仙子。
洛怀风看着眼前的粉白面团儿,竟失了神,也忘了该如何呼吸。
左襄将视线锁于洛怀风身上,只见他掀帘的手于一瞬顿住,话语卡在半空中,看着这方的眼神炽热直白,唇角高高扬起,竟一时失了声。
见他呆呆愣愣的模样,左襄垂眸浅笑,又起身朝着洛怀风那方走去。
随着左襄几个碎步挪来,他的一双清眸、他头上琳琅的宝钗,在烛火的照射下,折射着耀眼炫目的光芒。
那迎面而来的每一缕彩光,都直直照在洛怀风的心间,似是金玉鼓锤轻轻敲动,它砰砰作响。
左襄抬眸将洛怀风的眼唇细细扫寻了一番,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可爱。
他抬手在洛怀风眼前微微晃了晃,又捏了捏洛怀风颊上的软肉,笑着问道:“傻了?”
见仙子开了口,洛怀风似是终于找回了呼吸,他抬手将左襄的素手握住,点头道:“嗯,左郎美甚,怀风都看傻了。”
言罢,他朝前迈了一步,倾身将那点朱红含住。
四周的角儿们、小厮们见之,纷纷遮眼转头,还无声的拍打着、调笑着身边之人。
门边那俩人尚还未羞,众人倒是先替他们羞红了脸。
左襄抬手推了推洛怀风,将他推开了些,又以指尖轻轻点了点洛怀风的心口,嗔怪道:“殿下可得注意些,这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唔……”
左襄的话音尽数被洛怀风吞了去,洛怀风边动着唇瓣吸吮着,边抬手覆于左襄手背上,揉捏着、摩挲着左襄的削葱细指。
半晌,他用气声在左襄耳畔说着:“本宫便是于此处睡了你,他们也只能静静退去,不敢在外吐露半分。”
言罢,洛怀风抬手朝身后点了点,屋内众人便噤了声,埋头遮脸的出了这屋子,还将门帘放下,将门关了起来。
洛怀风朝后微微撤了撤,他抬眸看着左襄那眸中清池,又垂眸将他面颊嫣粉细细扫过,再抬眸看了看他满头的珠钗流光,低头看了看他身上如纱似雾的薄衣柔裳。
洛怀风哑声道:“我从未觉得这戏服宝钗这般好看过。”
左襄抬手轻轻拢了拢那满头的宝石,笑道:“是吗?我只是觉得这衣装头面华丽,想来看看,谁知那玉老板说可帮我化一青衣妆,又给我配了这一头的宝钗。”
洛怀风从内里捕捉到了三字,他点了点头,哼笑道:“也是,我左郎就是这般招女人!本宫可真是太难了,不仅要防着男人,亦要防着这满皇城的女子!”
左襄噘了噘嘴,心道:那可怎么办,女生就是很容易招女生喜欢啊。想当初,姐在体院男女通吃,可是有很多姑娘排着队追我的好嘛~
这些话左襄可没胆子说出,他还是得哄着眼前之人。
左襄叹了口气,仰头在洛怀风侧颊上落下轻轻一吻,说道:“就算全天下的女子都喜欢我,我也只喜欢你呀!怀风为何天天同这些个女子吃醋啊,方才你当众吻我……”
此话尚未说完,洛怀风又对着那片甜蜜柔软啵了啵,说道:“既是发乎于情,又是为了警告那些个同你亲近的家伙。”
左襄抬手点着洛怀风满脸红粉,笑道:“可是你这般行事,将我脸上的妆都弄花了,你自个儿也成了个大花脸。”
洛怀风抬手将左襄唇边溢出的朱色擦了擦,又将左襄一把抱住,将下巴垫于左襄肩头,摇头道:“不妨事,一会儿洗洗便是。”
左襄亦抬手环过洛怀风腰间,将头偏靠在洛怀风头侧,问道:“怀风,那火铳部一事不是已然办妥,为何今日还来得这般晚?”
洛怀风抬手撸了撸左襄的后颈,弯眼笑道:“雷劈貔貅一事被写成了折子,呈了上去。今日六哥被父皇派去南边彩云镇,协助温衍之调查,那会试之事此后便由我来协理监管。”
左襄晃了晃脑袋,笑道:“哈哈哈,他气得脸都绿了吧~”
洛怀风点了点头,说道:“嗯,绿了。”
“他的脸倒是绿了,怀风,你这张脸可是红的不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把桃花林写毁了,今天送大家一个桃花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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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襄:我仰头亲他?作者,你肿么回事!
作者:诶,别赖我!怀风都说了,他年岁还小,还且得长,你年纪大了,已经长不高了。
左襄:你说谁老呢!
作者:我老!我老!!我老!!!
洛怀风:左郎还嫌自个儿不够高?再高怀风都追不上了。左郎也体谅体谅怀风,毕竟怀风可是1呀~
左襄:哼!那该死的家伙,竟给我下了这丢人的毒!说,那毒是不是洛怀城下的!
洛怀城:呵呵,你们夫夫二人先是设计将我赶出,现在还要攀污于我,何其歹毒!
左襄:不是你,那是谁?我感谢他八辈祖宗,他剥夺了我的性1福!
洛怀城:或许不是他,是她~
作者:对了,也可以说是他~
左襄:所以他到底是男是女!
作者:哈哈哈哈哈哈,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