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后,左襄一行人行至青狼山脉以北十里。他们早知这一行不会如此顺利,故而遣人将冯依然绕路送回。
这几日那些人都毫无动作,洛怀风越想越不对劲。他正欲思索退敌之策,骤地,他突然有了此前左襄口中说的第六感,他的心头没来由的慌乱一跳。
他直觉不妙,双眉紧蹙道:“左郎可要警醒着些,要日日将那锁金甲穿于衣内,此处距京城仅有两日行程,此段定会有人截杀于你我!”
见洛怀风神色不虞,左襄大概知晓是何人欲截杀于他二人了。
左襄边转着玉扳指,边思索着:那人将我派出打仗,本就是想让我死在战场上。若不是战中纷乱,他寻不到机会,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
他所派遣之人或是混于打扫战场的人中,见我身中箭矢,他以为我时日无多,故而未冒着暴露后被捉的风险现身补刀。
或是见我好转后,他本欲下手。然,那几日我身旁皆围满了人,他不便出手,故而又退了去。
那人应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我的脑袋与他的脑袋总得提一个回去。是以,他提前赶来,于我等必经之路设下埋伏,等我入套。
而老六那方……
思虑及此,左襄开口问道:“依怀风之见,他们会于何地动手?”
洛怀风细细想了想,说道:“其或会选择深夜伏击,这些时日,你我夜间还需警醒着些。”
“好。”
洛怀风掀帘对着立秋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全军驻扎于孟家关外,明日早些动身。”
夜里,二人相拥而眠,也不知睡了多久,帐外来了人通报。
“主子,有千人正朝着营地奔来!”
闻及此言,洛怀风扬声喊道:“全军集结,准备作战!”
言罢,二人一瞬翻身而起,将衣裳速速穿上,又拿了佩剑,掀帘而出。
他们一抬眼便看见营地外围着那人派来的黑衣刺客,内圈则是那西垣城同往之一千兵士。而但若是再细细数之,此内圈又哪有一千人。
立秋开口问道:“尔等何人!”
黑衣人头领扬声说道:“送尔等上路之人!”
闻声,左襄抬头睨着十七丈远处坡上的黑衣人头领,笑道:“哟,这阵仗还真是不小,你们的主子倒也算是看得起我!”
那黑衣人看着左襄虚了虚眼,缓缓半蹲下身,徐徐将右手抬起,做着拔刀的动作,他道:“二位殿下武艺不凡,所携兵士众多,我等自是要谨慎些。”
下一瞬,寒光四起,千人纵身而跃,直直向着内圈奔来。
洛怀风将剑抽出,扬声喊道:“抬弓搭箭,射!”
话音刚落,数千箭羽密密麻麻的射去,尾羽迎风嗡嗡作响。
“嚓,嚓——”
眨眼间,外圈近百人中箭,黑衣人接连倒下,那头领也被逼退,回到了原处。
而此时,那外圈外又从天上降下一波黑衣人,与此前那波人并非是同一人所指派。
他们这两波人,一波是为了左襄而来,而另一波则是为了洛怀风而来。
那两位头领对视了一瞬,随后二人一同跃身而起,从身前兵士头顶踩过,几下便越入了圈心,朝着正中的二人飞来。
其中一人抬起大刀直指左襄,而另一人的红缨长枪对着洛怀风的方向刺去。
持刀之人见那枪尖离洛怀风仅有二尺之距,而洛怀风还未有动作,他双眉紧皱,反刀扬之。
“铛——”
那阔刀刀背直直击于长枪尖侧,将那长枪打偏了五寸,他又旋身抬腿,向持枪那人之腰腹侧踢去。
持枪之人原以为此行可与此人合作,这样一来,双方今夜皆能轻松不少。不曾想,这人竟肩担两任,而其似乎更为看重守住洛怀风这一任。
见那一腿袭来,持枪黑衣人迅速收枪,以枪柄重重向持刀之人右膝击去。
只差一寸。
持刀之人见那枪柄有一刺棱,他心头暗叫不妙,迅速收腿,匆匆落地后,又朝着身后帐顶退跃而去。
持枪人也转身跃到另一旁帐顶,怒吼道:“你杀你的人,我办我的差,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劝阁下莫要多管闲事、不识好歹!”
见二人针锋相对,左襄与洛怀风对视了一瞬,皆勾唇笑笑,朝后退了几步,给那二人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此时,左襄抬眼朝四下看去,只见骑兵未上战马,攻守不当,势头渐弱,他扬声指挥着:“十人成团,背对成圈,击!”
闻言,洛怀风勾唇笑笑:“左郎现学现用,用得还挺好~”言罢,他又转头对着二位头领幽幽说道:“二位再聊会儿,不急~”
听到洛怀风还有心情说风凉话,那持枪之人横眉怒目,再次提枪往洛怀风身前奔去。那枪尖正正对着洛怀风的头颅,若是一枪命中,他必死无疑。
持刀之人凝眉闪身而去,脚踏长枪红缨,刀锋直直朝着那人首级挥去,他勾唇笑道:“咱俩打个商量,你先让我去解决了那个南蛮来的,你我再商量这京里的该如何处理,可好?”
“好你娘个蛋!”
持枪之人仰头旋身,将身前之人那一刀躲了开去。他又将枪尖挑起,猛拍枪尾,随即,枪尖狂颤乱舞。
“嗡——”
持刀之人双腿被震得发麻,他落身于地,回首一刀扬去,冷冷道:“我同你好好商量,你怎的还骂上人了,粗俗不堪!”
“就你他娘的是个谦谦君子?操!”
见那一刀疾速斩来,持枪之人退身躲去,又将长枪抡起,直直朝着持刀人的左侧肩颈扫去。
见这一击迅猛而来,持刀之人心头一跳。他迅速侧身,又抬刀横档。
“铛,嗡——”
此枪力猛,那长柄阔刀应力剧烈的来回震动着,这一震,将二人双臂震得发麻。
就在二人战得投入之时,洛怀风与左襄从二人身侧迅猛袭来,剑尖直指二人颈侧。
左襄对着持刀之人扬了扬下巴,问道:“打个商量,咱先一同将这红缨长枪拿下,如何?”
其人扬刀格之,又旋身退去。他虚了虚眼,问道:“我帮你二人将他拿下了,你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将我给活捉回去!”
言罢,两个黑衣人头领朝着两侧奔去,欲将二人分散,逐个击破。
洛怀风与左襄早已洞悉此二人之意,深知按兵不动才是佳选,于是并未追赶上前,而是直直地立在了大圈中央。
“哎,这位老兄说的哪里话,若是你我达成合作,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小小的心愿。”
持刀之人轻嗤了一声,道:“我的心愿便是你乖乖引颈自戕,你可愿意?”
见圈内二人警惕,左襄与那头还聊得火热,持枪之人的怒火一骤突起,额侧青筋突突直跳。
他猛地往洛怀风身前冲去,扬声道:“你同他这多话作甚!他南蛮人阴险狡诈,惯会使那些阴谋暗计,你难道还想从他手上讨到何好处不成!”
洛怀风偏头笑笑,说道:“左郎,他夸你呢~”言罢,他侧身避让着那疾速刺来的枪尖,全然未有出剑之意。
持枪之人无论如何都未伤及洛怀风分毫,甚至其人连剑也不出,蔑视之意昭昭,他怒吼道:“你他娘的不动剑,是不是瞧不起我!”
洛怀风负手旋身,笑着点头,说道:“嗯,你这人虽粗鲁不堪,没想到还是有这一处优点,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见洛怀风这般逗弄此人,左襄摇头叹息。他不欲同这些人这般拖延,于是他几步迈于那持枪人身侧,拔剑而起,欲先拿下此人。
不承想,那身后之大刀又猛地袭来。
听到了阔刀劈风斩浪之声,左襄心头一跳,急忙转身抬剑相抵。
然,他见那力道遒劲迅猛,不欲与之正面相抗,于是,他灵光一闪,旋身后撤。
见他撤逃,那大刀亦旋身上前,阔刀连续旋斩而来。
这一招血雨腥风就好似那黑色龙卷风上长满了刀刃,若是不小心被卷入其中,定是被其缠绞得体无完肤。
见此招迅猛,左襄心头暗叫不好,他疾步朝侧后方撤去,然,几步后,那大刀亦离他只有寸余。
见势不妙,他骤地偏身一躲。
险半寸。
若是他再慢一息,此刀定会斩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肉削下一块来。
洛怀风见之亦是心头一紧。
而那大刀仍未停止挥动,而此时左襄不知不觉竟挪到了持枪人身后。
持枪人惊觉身后情形不妙,他几番欲侧身避开,然,洛怀风又怎会放弃这大好时机。
他抬腿踏于枪尖红缨上,将那长枪枪尖按在地上,插入地里,制住了他后续的动作。
而那一瞬,持枪人身后,左襄见那大刀斩来,他疾速侧跃而过,堪堪将其避开。
见之,洛怀风心头舒了口气。他又拔剑朝着持枪之人刺去。
“嚓—嚓——”
洛怀风一剑刺于其右臂,而左襄堪堪躲过的那一刀,正斜斜的砍于持枪人背脊上,留下了一道一尺七寸长的血痕,这血痕还往外不停的淌着血。
“啊!操!”
那持枪人一瞬接连受创,他面容狰狞,双目通红。背上的那处伤正一寸一寸的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目呲欲裂,怒意滔天。
洛怀风适时收腿后跃,而那持枪人把长枪从地中拔出,转身便是一枪对着持刀之人扫去。
见此情形,左襄与洛怀风相视着点了点头,齐身退跃身于一丈外的帐顶,细细打量着二人的路数。
洛怀风想起了方才那一幕,他勾了勾唇,幽幽道:“我左郎果真同那人所言,狡猾至极啊~”
左襄挑了挑眉,说道:“怀风若不出手,那一刀他定能躲过。是以,我即便是阴险狡猾,那怀风也好不到哪儿去。”
“左郎还真是半分也不肯输呢。”
左襄冲着正缠斗着的那二人抬了抬下巴,说道:“他二人不也是,半分也不肯输呢。”
见那二人难分伯仲,左襄便转移了视线,分神朝四下看去。
明明才过去一刻钟,帐下九百兵士已然减了二百,左襄心头有些急切,他扬声大喊道:“你们头儿都打起来了,浑身血忽滋拉的,你们这儿还合作着呢?”
他话音未落,那持枪之人一□□去,将持刀之人的左肩戳了个窟窿。他的血就好似那地下之水,咕咚咕咚的往外冒个不停。
同一瞬,持刀人挥刀冲着对面那人的腰侧砍去,将那人的腰间也斩出了个长约四寸的口子。
众人闻声看去,一转头便见到了这个画面。
下一瞬,持刀人那方的黑衣刺客们皆从怀间掏出了黑色布条,绑于额上,而持枪人那方额上亦绑上了红色布条。
双方调转矛头,皆以额上布色区别攻击之。
见双方打了起来,洛怀风与左襄也愿意承了上面那人的情。他们抬手将兵士们都唤朝后退,厚着脸皮观起了战来。
持刀人边同持枪人鏖战着,边喊道:“殿下还真是悠闲呐,竟半分也不帮衬着我!”
闻言,洛怀风点头笑道:“帮,等你们同我方人数一样多时,我方自会出手襄助。”
“襄助?殿下此言之意……”
他正欲反驳,而此时,持枪人一招横扫千军袭来,枪尖正正朝着持刀人的喉部划来。
持刀人边疾速后退着,边扬声喊道:“休战!我斩了你三刀,你亦刺了我三枪,你我这也算是扯平了!打个商量,明夜我来,后夜你来,可行?”
后夜?以此二人行兵之速,后夜他们都入京了!
持枪人收了力道,负枪而立。他气喘如牛,嗔怒道:“不可!京城这个给我,南蛮那个给你!”
闻及此言,持刀人垂头思索了一瞬,他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须臾,他又敛了敛神色,抚着刀,偏头睨着持枪人,道:“再这般消耗下去,你我二人的差事皆办不成,何不将一切都交由老天决定?”
持枪人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如何交由老天决定?”
持刀人从腰间掏出一颗骰子,说:“掷骰子,若是点数比三小,此二人便归你,若是点数比三大,此二人便归我。”
话音刚落,他手中那骰子便被对面那柄长枪枪尖挑起,飞向空中。
众人皆齐齐盯着空中那疾速旋转的骰子,而洛怀风偏头笑了笑,小声道:“他使诈。”
左襄敛眸细细思索了几瞬,终于明白了洛怀风之意。他挑眉笑笑,张口欲言,却被帐下话音截了去。
“四点,此二人归我!”
就在持枪人怔愣之时,外圈有人喊道:“大人,他使诈!比三大的点数有四、五、六,而比三小的点数只有一与二!”
闻及此言,洛怀风笑眼弯弯,张口重复道:“大人~”
被他这一提醒,持刀人惊觉,他横眉呵道:“哦?大人?敢问阁下是哪位大人!”
此话将那持枪人给问住了。
他知晓对方是何人指派,方才见他出招之法,应是军中之人,若是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再向上禀报去……
他不欲暴露,转身便逃。
而那持刀人携人紧随其后,几番欲抬手摘其面巾。
见两波人打斗着远去,洛怀风扬声喊道:“回帐休整疗伤,明日卯时,点五百轻骑先行,届时轻骑不再停顿,径直入京!”
作者有话要说:左襄:怀风,你父皇人还怪好嘞~
洛怀风:若我不在,左郎就知晓好不好了。
左襄:那他当初咋派咱俩一起上战场啊?
皇帝:朕若是单独派你去,你父王不得把天都给掀了!谁知道和蒙古军打仗都没把你打死,你个左小强!
孔飞云:陛下,平西将军不是小强,平西将军实乃将帅之才!
皇帝:好你个孔飞云,连你都被他收买了,你飞云骑是要造反不成!
左襄:人家实话实说都不行。我们只是知己、忘年交,懂?对了,你不懂,你一个兄弟被你斩杀,另一个兄弟被你撵去了南蛮之地,你怎么可能会懂~
皇帝:砍他一刀,快!
左襄:你以为你是并夕夕?(鬼脸)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