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申时末,天色渐暗。
京城以北十五里,杉树林中,狂风呼啸而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黄土官道上,两匹白马并驾齐驱,马上之人披甲带剑,墨色披风迎风起舞,猎猎而响。二人身后跟着五百赤甲骑兵,蹄声急急,其后烟尘滚滚。
突然,一阵笛声传来,此声幽怨呜鸣,凄凉悲怆。
二人凝眉不语,默默加快了行马速度。
倏尔,一根枯木落地,笛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一低沉醇厚的声音随即响起。
“我看二位行色匆匆,可是赶着回京看中元烟火盛会?二位可否带我一程?”
话音刚落,一枯槁般的长抓从左襄侧方疾速飞来。见此精铁长抓正正朝着马蹄抓去,欲拌马拦人,左襄迅速弯腰俯身,拔剑相格挡之。
“呯——”
一击之后,那长抓如灵蛇般疾速蜿蜒收回。
须臾,六百余人从树上齐齐落下,其正中的那位便是方才吹笛之人,亦是说话之人。
明明正值春寒料峭,而此人却衣着轻薄,仅着三层素单衣。明明仅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他却须发如银,苍白胜雪。
东风将其衣角扬起,那空空荡荡的袍子随风摆动,乍一眼看去,仿若一仙风道骨的期颐老人。
他面色如纸,双颊微凹,双眼混沌,唇色泛白,双手青筋暴起,状似枯槁。
他手执一青铜长笛,其形如青竹,宽约一寸,长二尺八寸,坠青穗。
左侧那人手持十字双拐,拐长二尺三寸,宽八寸。左端为月牙铲,右端为枪尖,上方为矛头,三面开刃,铲刃涂毒,见血封喉。
右侧那人使的是长杆双抓(挝),便是方才袭击欲拌马腿之物。其杆头之抓形如人手,中指伸直,四指屈挠。杆六尺,宽三寸,尾缚以长锁链,可远攻,亦可近伐。
白发男子再次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
此言虽是询问,然其所行之事又是如此决绝专断。他所携之人将此路拦得水泄不通,众将士见之,急忙勒住了缰绳。
洛怀风剑眉紧蹙,将手覆于佩剑上,说道:“诸位沿着这条道直行便是,又何必张口问来!”
白发男子故作迟疑,抬手微微掩唇问道:“哦?可我还是不识得。若是二位不急,可否下马来为我引一引?”
洛怀风覆在剑柄上的双手紧了紧,沉声说道:“难怪昨夜那行人如此不堪,原来,他真正的派来截杀的人是你!”
言罢,洛怀风拔剑跃起,正正朝着那白发男子飞身而去。
那持抓之人桀然一笑,扬手将右爪脱手掷去,其爪正正朝着洛怀风颈侧飞去。
见势不妙,左襄拔剑而起,一跃三丈,扬手挥剑,朝着其抓链狠狠劈来。
持抓人惊觉,急急引链收回,与此同时,他跃身而起,于半空中将长抓接住,而后扬手向左襄挠来。
见其长抓近身,左襄速速抬剑相挡,堪堪将那右抓格住。
“呯——”
下一瞬,那左边长抓又朝着左襄腰腹横扫前来。其抓风狠厉,抓尖□□,若被其抓挠中,定是肤间乍现五棱红痕,当场毙命。
而此时,洛怀风那方之情形亦是不容乐观。
见一美人儿掣风而来,那白发男子眸中一亮。他不紧不慢的轻旋笛身,将双插口内的细剑拔出。
一瞬,寒气四溢,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此剑所凝住,众人止不住的打了个抖。
眨眼间,他便从三丈外挪身到了洛怀风前方五尺处,与其四目相对。
此人乍然出现,将洛怀风惊得心头猛地一跳,他呼吸一窒,双目圆瞪。见一虚影闪过,洛怀风凭着肌肉记忆抬剑相挡。
“铛——”
一击后,白发男子面色微微松弛,分明表情无甚变化,但其眼中却又似是露出了喜悦之色。
他虽是收了几分力道,但这一击还是将洛怀风手中之长剑震退,朝后重重掼去。
险一寸。
苍玄险一寸便挡不住那残影铜剑,险一寸便被那铜剑之余力掼击在了洛怀风身上。
“放心,今日不是来杀你的,只要你乖一些,本尊定保你无虞。”
闻及此言,洛怀风顿觉心头一沉,呼吸微滞,而匆匆赶上前来的立秋与惊蛰在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洛怀风偏头深深地凝着左襄,只见那人左边长抓正正擦着左襄腰间掠过,将麟甲磨得吱吱作响,朝四周迸溅着几点火星。
而此时,那手持十字双拐之人亦跃身而起,他双手轻拧,双拐便随之飞速旋转,他又抬手朝着左襄颈侧疾速抹来。
见势不妙,左襄急忙后撤。他双脚一瞬落地,不停地向后倒换着退去。
此二人亦疾步追上,霎时间,黄泥地上被他三人扬起了阵阵烟尘,黄烟滚滚。
而此时,追雨与妍娘飞奔上前。二人相视点头,追雨掼刀截住了那双十字拐,而妍娘拔剑扫向了那双长抓。
见那二人齐齐被缠住,左襄顿脚蹬地,借力跃起,朝着那二人流星掣电而来。
而此时,其四周千余人马携团混战。
霎时间,林中寒光四起,血气冲天,人喊声同马叫声混在了一起,嘈杂凄厉。
洛怀风久久的凝着左襄那处,面露忧色,他不欲再这般等待下去。
他微微动身,又侧眸看了看白发男子,见那人并未洞悉,他心头一定。
倏尔间,洛怀风长剑微旋,长剑侧锋流光四溢。
他快步流星而去,欲上前襄助。而立秋与惊蛰亦携兵相挡,将白发男子的前路尽数拦了去。
白发男子看着洛怀风远去的背影弯了弯眼,须臾,他一个星移斗转,一瞬便绕开了那二人,挪到了洛怀风身前。
白发男子骤然抬剑,挡住了洛怀风的去路,将其脚步逼停在了左襄两丈开外处。
他腕间微抖,那柄铜剑骤地随之震颤,其声呜呜咽咽,似万人嚎哭咆哮,苍凉哀怨,吵得洛怀风心烦意乱。
洛怀风眸色一沉,虚了虚眼,扬剑便向着眼前这人的脖颈上横扫而来。
见此剑来势汹汹,那白发男子引步而退,移形换影,眨眼间便挪身到了洛怀风身后。
他抬手环过洛怀风的左肩,五指轻轻掐着洛怀风的脖颈,偏头欣赏着洛怀风的怒容,笑道:“你若乖些,你这娈儿还能有个全尸。你若不乖,你希望他怎么死,选一种吧。”
而此时,立秋大步流星迈步上前,手中之长枪疾速朝着白发男子侧颞刺来。
“铛——”
白发男子抬剑偏手一挡,将立秋手中长枪打偏了一尺之距,他又收了收洛怀风颈上的白爪。
应力,洛怀风眉头一拧,立秋与惊蛰不敢再上前半步。
白发男子继续道:“是百爪挠身、赤丝红裳,还是雨打沙滩、千疮百孔呢?嗯,若是让我帮你选的话,还是长笛青剑,见血封喉的好。美人儿,你说呢?”
他口中的每一句话都在洛怀风的雷点上蹦迪,洛怀风怒火丛生,横眉冷对,厉声喝道:“有种你便试试!”
言罢,洛怀风立剑旋身,剑身半藏半露,其尖正正朝着白发男子腰侧撩去。
白发男子左手空攥了一瞬,见身前之人陡然动身,他惊觉不妙,急急后退了两步,险险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他垂眸看去,只见那瘦影轻旋,长剑渐展。
此夜月光如水,尽数被苍玄乱剑斩断,散落了星河满林,晓风依依漾清影。
见洛怀风得以脱身,立秋提枪再度刺来,而惊蛰横刀劈去,颇有几分排山倒海之势。
白发男子微微勾了勾唇,一个喘息间,他先抬腿踢于立秋上腹,又扬剑竖劈于惊蛰长刀侧刃,再旋身横踹于惊蛰胸口,将二人齐齐踹出了四丈远。
而此时,洛怀风使出一招凌空斩,以星火燎原之势跃步上前,腾空跳起,长剑斜斜朝着白发男子颈侧劈来。
下一瞬,白发男子抬手以剑格之,又借力旋腕相搅,其剑尖快速画着圈。
“嗡—嗡——”
此人本就力大惊人,此番借力卸力,洛怀风那长剑竟不能有所动作,只能任由他引着旋转。若是武力低微之人,恐是坚持不下三圈便会被其缴下佩剑。
而此时,立秋、惊蛰翻身而起,飞速从其身侧奔袭来。
骤地,那白发男子引剑反转一圈,苍玄亦随之反向拧去,洛怀风右腕随之翻拧。
此招一出如水投石,洛怀风急忙微松五指,将手腕旋回,剑柄上的布条与洛怀风手心相擦,磨得他的手心又烫又疼。
见苍玄就要脱手被其缴下,洛怀风急忙回握住剑柄,欲将此剑回抽。
就在此时,白发男子又偏腕提剑侧身刺去,其剑尖正正指着洛怀风的心口处,他身侧那二人再一次被逼停了脚步。
白发男子心情大好,唇角微微扬起,眸中有了几分亮色,他开口问道:“美人儿,若是此刻我唤一声你的娈儿,你猜他会如何选?”
闻言,洛怀风的眸色沉了下去。
方才两次出击都以失败告终,洛怀风自知不敌于此人。洛怀风双拳紧了又紧,忍下了再战一场的冲动。
他抬眸朝四下扫去,千余人马鏖战尤酣。
而这一瞬,他见那枯骨长抓正正朝左襄的后背挠来,洛怀风急忙大喊:“左郎,当心身后!”
收到了洛怀风的提醒,左襄按动剑柄旋钮,一根银针应声而出。
“咻——”
此针正正穿过了那持抓之人的左肩,听到身后爪风未停,左襄又急急迈步让去,堪堪躲过了那荼毒利爪。
而此时,那持十字双拐之人又从他身侧飞闪而来,他左拐横抹,那拐顶之矛尖正正朝着左襄右臂划去。
追雨急忙自下挥刀而上,刀背堪堪擦着左襄袖间而过,险险将其矛尖撩开。
“锵——”
下一瞬,追雨旋身抬脚猛踹,一脚正正踹于那人心口,将那人踹出了近一丈远。
见此良机,追雨跃身上前,扬刀朝着那人前胸劈去,而那人急忙抬起左手侧臂相抵。
“铛——”
与此同时,其人右侧十字拐迅速朝着追雨膝间撩来。眼见其距不及两寸,追雨急忙引身后撤,又同时抬臂斜挥大刀。
将那人的心神全然扑在了偷袭追雨膝间之上,见追雨引身而退,他全然不觉那大刀会于此刻反击。
下一瞬,其人左拐上臂间留下了三寸长,一寸深的口子,还朝外流着殷红的血。
持拐之人咬牙看着那伤口,眉宇间露出几分狠厉之色。他一瞬弹身而起,扬起右臂直直朝着追雨面门砸来。
见此人使了十成十的力,追雨不欲正面相抗。他旋身相躲,又匆匆朝着其胸腹处横扫一刀。
那人急忙旋臂相挡,然其左臂方才受了伤,动作迟缓,还是比追雨的快刀慢了半瞬,那刀正正砍在其右腹肋间。
那人一瞬落地,他双眼通红,面部狰狞,欲抬手再次朝追雨砸去,将方才所受一一讨回。
追雨轻嗤了一声,说道:“愤怒,只会让你破绽百出!”
言罢,他扬刀一刺,此刀正正对着其颈部横贯过,一瞬后,他便没了生息。
洛怀风偏头看着白发男子笑了笑,说道:“啧啧啧,你这手下不太行啊。”
白发男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见那人面色毫无变化,洛怀风摇头叹道:“哎,想不到你这人竟如此薄情。”
白发男子反问道:“为何要有反应?如他这般的,我谷中没有几百个也有几十个,少他一人,难道我琅玥谷还不转了不成?”
言及至此,他又偏头对着洛怀风微微勾唇,说道:“不过,若是美人儿受了伤,本尊可是会心疼的。”
左襄见洛怀风那头聊得火热,那白发男子眼神□□,就差将他觉得洛怀风好看,他心悦洛怀风写在脸上了。
左襄虚了虚眼,磨了磨牙,暗道:“你等着,等回京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此时,那持抓之人见十字双拐被追雨了结,他怒气冲天,飞奔上前,双爪其挥,欲借机偷袭之。
见势不妙,妍娘抬腿踢于其腰侧,又扬剑朝着那人颈侧抹去。
见其身影乍现,那持抓之人惊觉,他抬起左抓相挡,右抓朝着追雨背后飞速掷去。
长抓疾速旋转,眼见着其抓尖离追雨后背愈来愈近,妍娘本想抬脚相踹,没想到,追雨回首便是一刀。
“呯——”
眨眼间,将那抓链凌空斩断,追雨侧身相让,又抬手将抓柄截下,细细打量着此抓。
那持抓人看着空空荡荡的锁链,怒火丛生,他扬起左抓朝妍娘斜斜撩去。
妍娘匆匆旋身后退,而此时,左襄从其身后腾空,一剑朝其抓上劈去。
“镪——”
见此抓被左襄手中长剑制住,妍娘旋身绕至其身侧,软剑随之轻舞。
持抓之人见势不妙,他心头惊呼了一声,欲抽抓离去。
不承想,左襄旋剑将其长抓曲指挂之,又抬腿朝着其心口猛踹一脚。
长抓一瞬脱手,那人被踹飞于半空,妍娘顺势追去,扬剑横横抹去。
霎时间,热血喷涌如泉,三尺不绝,染红了林中半边天。
作者有话要说:左襄:你最好解释一下你和那老头儿在聊些什么!
洛怀风:没什么,说我左郎厉害呢~
岳青琅(白发男子):我不是老头儿!我还不到二十六呢!我这是幼时被人下了蛊毒,我也不想的好吗!
左襄:哦,老头儿,别调戏我男人!
岳青琅:或许,你不觉得我是总攻吗?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你老公的老公~
洛怀风&左襄:你做梦!
岳青琅:好吧好吧,我造了~毕竟作者只给了我这点工资,本尊演完就走,绝不打扰你二人恩爱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