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帐中,二人褪去了衣裳,赤膊上药。
左襄想起了那一拳后,洛怀风抬手扶腕,他急忙道:“太医,快快诊诊怀风的右腕,他方才似是伤了筋骨。”
洛怀风摇头叹息,笑道:“无碍,左郎莫要忧心。”
此时,那蒙古小公主阿尔娜掀了帘进来。
她也并未觉得羞怯,直直跑于左襄身前,蹲下了身,凝着他身上的处处伤痕,渐渐润了双眼。
“殿下怎会从坡顶上滚了下去,殿下疼不疼?”
左襄蹙了蹙眉:不是吧不是吧,这小公主前几日缠着我俩,原来不是看上怀风了!
见洛怀风面色沉了沉,左襄开口道:“男女大防,公主莫要逗留于此。我与怀风在帐内诊治,衣不蔽体。你一女儿家入内,若是传了出去,可知他人会怎么说?”
阿尔娜一心担忧着他身上的伤,听不进这些话,执拗道:“管他们怎么说,他们又打不过本公主!”
左襄摇了摇头,无奈的:“公主不害臊,本殿都臊得慌!”
阿尔娜笑了笑,竟还有心情打趣他:“殿下觉得臊得慌?让本公主瞧瞧,殿下害臊了是何等模样!”
左襄紧了紧拳:这姑娘怎么比我还没脸没皮!
左襄思索了片刻,蹙着眉说道:“公主莫要将帐外疾病都带了进来,我与九殿下此刻体弱,若是不甚染了别的病,只怕公主会自责呢。”
左襄与这小公主相处了几日,知晓她不惧皇权,亦不惧父王。她虽是娇纵了些,但其心善,此般说辞,定能有成效。
果真,小公主听了进去,担忧自己惹了祸,做了不好的事。她皱了皱眉,声音低落了下来:“好吧,那本公主便于帐外等候。你们这些太医可要好好诊治,切莫让世子再染了病,否则本公主要你们好看!”
大家都知道她只是嘴上这么说说,但她并未有何脾气,于是随口应承了两句,便将其带出了医帐去。
见她出帐后,洛怀风侧头睨着左襄,也不言语。尽管如此,他还是将左襄看得心底一颤。
不是吧不是吧,这便又惹上了?他气性不小啊!
幸好,太医的话打破了这一瞬的尴尬气氛:“九殿下并未伤及筋骨,三日内莫要拉弓射箭。今日先以冰块隔着毛巾间歇冷敷,一日后以温毛巾间歇热敷便好。”
左襄点了点头,问道:“那怀风身上伤情如何?”
太医禀报:“禀殿下,九殿下身上伤二十二处,皆于背、臂、腿上。最大之伤口宽约一寸,深约两厘,未及经脉。日日以此伤药覆之,定不留痕。”
洛怀风也开口问道:“那世子伤情如何?”
另一太医行礼道:“禀殿下,世子殿下比九殿下多伤四处,余下无二。”
闻言,二人舒了一口气。
将医士遣走后,洛怀风令小豆子于帐外守着。二人更衣歇息了片刻,方才动身出帐,往猎圈入口一侧走去。
那小公主竟未回帐,就一直在医帐外候着。
见二人出帐,她急忙上前,一直跟在二人左右。她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但并未有回应,就这般去了御前。
行至阶下,二人上前行礼。
刚欲跪下,皇帝便抬了抬手,道:“免礼,你二人可有大碍?”
“回父皇,并无大碍。”
“回陛下,并无大碍。”
言罢,蒙古王抬眸看了看那二人,又看了看皇帝。他紧了紧拳,忍了忍,终是开口道:“千夫长穆吉,不遵秋狝之规,私自挑战皇子,视军规为无物。今降为百夫长,笞二十,以儆效尤。”
闻言,皇帝点了点头,笑道:“乌拉王军中整肃,治下严明,此酒,朕与乌拉王共饮之!”
皇帝与蒙古王相对着笑了笑,饮下了酒。
皇帝抬了抬手,王喜儿见之,扬声喊道:“宴会起,奏乐。”
二人侧身退下,入了席。
不知何时,洛怀风坐到了左襄身侧。他微微偏头,开口道:“左郎且等着,今日行赏时,那小公主定会搞些幺蛾子。”
左襄笑了笑,不知何意:“怀风可否说得直白些?”
洛怀风摇了摇头:“也不知左郎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左襄想了想,眉头渐渐蹙起:“那可如何是好?不如,我直接出柜吧!”
洛怀风不知其为何意,疑惑道:“这出柜是为何意?”
左襄笑了笑,偏头与其耳语:“昭告天下,吾乃断袖,只好龙阳。”
洛怀风摇了摇头,亦小声道:“若是此般,左郎怕是活不过明朝了。”
左襄做出了很无奈的样子,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说什么便来什么,也不知何时,洛怀风被唤上御前领赏,而那小公主借机走了过来。
“殿下可否同阿尔娜共饮一杯?”
左襄抬眸看着这小姑娘,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又忍了忍。
他复想了想,这种还是决定将话敞开了说。他倾身直言道:“小公主莫不是心悦于我?”
阿尔娜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她爽快的承认了:“殿下所言极是,本公主就是心悦于你!”
左襄摇了摇头,好言相劝道:“小公主可知我府中住着一女子?”
闻言,小公主摇了摇头,双眉微蹙,脸色沉了沉。
左襄看了看洛怀风,又道:“我与他即将婚配。”
阿尔娜急忙开口道:“那便让她做妾室好了。”
左襄摇头笑了笑,话里满是虔眷:“可他身份尊贵,且不愿与他人分享。”
阿尔娜想了想,抬手紧了紧拳,说道:“不是尚未婚配?那便让她同我打一架,谁赢了殿下便归谁!”
左襄想了想,倾身向前:“我替他同小公主打一架,如何?小公主打我一顿,这事便罢了,往后你我皆不再提,你我二人亦能成为好友。”
阿尔娜听了此话后,心凉了凉,她气呼呼道:“不好不好!让她亲自同我打,你怎的这般偏袒于她?”
左襄垂眸笑笑,认真说道:“因为我爱他。”
“你你你,你就不怕我直接同你们大邑皇帝说吗?和亲之事重于儿女私情,你大邑皇帝定会为本公主指婚的!”
左襄偏头笑笑:“小公主自是可以这般说。本殿并非皇子,皇上定是不会同意。”
“且,即便是同意了。若他忍不下,寻了短见,我亦不会独活。小公主良善,定是不愿伤及我等二人之性命。”
晚宴结束后,洛怀风迟迟没有听到有谁提及和亲一事,他有些纳闷。
“怀风领赏时,左郎同那小公主说了些什么?”
左襄摇了摇头,笑道:“并未说了何事啊。”
—
翌日清晨,洛怀风醒得很早。他将小豆子唤了来,询问其昨夜是否听见了左襄与小公主的谈话。
未几,军队整肃,帐外渐渐嘈杂了起来。
左襄也不知何时醒了,他早早来了帐外等候。听见谈话声毕,他掀帘入了账:“怀风怎的起得这般早?不多睡睡?”
洛怀风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绕了绕,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弯了弯眼,转言道:“帐外嘈杂,横竖睡不着,便起了。”
左襄笑了笑,将一水囊拿起来晃了晃,又牵起了洛怀风的右腕,将其贴于洛怀风右腕上。
“且先这般敷着,到了未时末再将此间之物换为热水。”
此囊凉嗖嗖的,但又不同冰块直接贴肤,不觉冰得难受。
洛怀风将它翻来覆去的瞧了瞧,觉得新奇,笑问:“左郎怎会想到将冰块置于此囊?”
左襄将洛怀风的双手捂住,将其固定住,不让他再乱动,避免二次损伤。他道:“昨日怀风冰敷,一是冰布贴肤凉极,易被冰冻伤。二是冰化为水,水流滴答,怀风喜洁净,定是握之难挨。”
“此囊以牛皮裹之,冰化为水,水于囊内,囊外又不易结水汽,久握亦是洁净。且此皮较白巾厚些,冰盛于此,贴肤不痛,亦可确保肌肤不被其冻伤。”
洛怀风将此囊捧着,二人缓缓出了帐:“左郎费心了。”
食完早膳后,军队已整装完毕。鸣金后,万人齐发,班师回朝。
左襄躺于洛怀风的马车软榻上,将头枕于洛怀风腿间,吃着他递来的蜜饯果子,闭目假寐,好不惬意。
晓风拂过帷帘,片片阳光撒入此间。金光照于二人身侧,浮光笼着他的侧脸。
也不知这般走了多久,左襄一觉睡醒。骤地,窗间一马奔过,又听见一声马啸。
此时,有人开口喊道:“原地休整。”
二人下车后伸了伸懒腰,舒了舒筋骨,朝着炉边齐肩而行。
洛怀风心中憋闷了一早晨,见此人这般惬意,当真是出门游玩归家,竟无半点负担与心事。
他想起今晨小豆子的汇报,气不打一处来。
洛怀风想了想,忍了忍,还是开口道:“左郎府中住着一女子?”
左襄点了点头,随口道:“怀风不是早就知晓?”
洛怀风拉进了二人距离,又道:“左郎与她即将婚配。”
左襄笑了笑:“怀风在说些什么?可否直接些?”
洛怀风驻了足,沉声道:“左郎自己所言,又何须我再赘述?你不是还要帮她同那小公主打一架?你竟还说你爱她?还欲为她殉情?”
左襄点了点头:“嗯,怀风所言不差,左郎是这般说了。”
话音刚落,洛怀风拂袖而去,不再言语。
左襄摇头笑了笑,几步追上:“怀风为何不问此人是谁?”
洛怀风冷冷笑了笑:“不是左郎府上那女子还会是谁!左郎成日诓骗于我,还一直将我当做一个笑话。怀风且问问左郎,怀风好笑么?”
左襄摇了摇头,诚言道:“我不这般说,那小公主又怎会放弃?此人不是那冯依然,而是我家怀风。”
“若是可行,襄愿与怀风婚配,交换庚帖,签订婚书,行彩纳吉。”
“怀风腕上有伤,不得动武。若是那小公主非要打一架,襄愿为怀风打这一架。”
“若是她当真请来了婚,襄愿以自戕明我之心意。”
闻言,洛怀风的心头震了一震。
见洛怀风呆在了原地,左襄抬手勾了勾洛怀风的小指,问道:“怀风何所思?可否同我说说?”
此声将洛怀风渐渐拉回了神,洛怀风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人,只傻傻的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左襄:你都不信我!
洛怀风:那还不是你有前科!
左襄:我哪有?
洛怀风:今日悦儿,明日依然的。
左襄:说到这儿我才想起来,那文悦儿怎么不来找我们了?
洛怀风:你问我,我问谁?
左襄:改天我去问问作者。
作者:她有事,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