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予夏尚在睡梦中便被人叫醒了。
他迷糊着睁眼,慢吞吞从榻上爬起,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问:“几时了,我怎么感觉我才刚睡没多久啊?”
文远端过热水,把帕子递给了江予夏,“卯时了殿下,该起了,不然该来不及了。”
江予夏点头,起身下了榻,“好吧,那我上完朝回来再睡。”
文远道:“嗯,那殿下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叫侍女姐姐们进来伺候殿下梳洗更衣。”
江予夏叫住了他,“不用了,这里有你就行,我记忆尚未恢复,不习惯别人伺候。”
文远道:“是,那小的伺候殿下梳洗。”
“梳洗就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去把我一会上朝要穿的朝服拿过来。”
文远指了指床侧不远处的衣桁,道:“早就准备好了。”
江予夏点头,简单的洗了把脸,“嗯,干得不错,你会穿吗?”
文远道:“会,昨儿个苏管家刚教过小的。”
“那就好。”江予夏坐到镜子前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头发会搞吗?”
文远点头,“会。”
江予夏看着他笑了声,“挺厉害的嘛,小小年纪就这么能耐了。”
文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这都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分。”
江予夏道:“嗯,来吧,别一会去晚了。”
半个时辰后,江予夏穿好朝服往外走去,走至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眼在门口侯着的苏喜,问道:“薛侧妃的住处可有重新安排好了?”
苏喜道:“回殿下,老奴按照殿下您的嘱咐把薛侧妃安排在了殿下右侧的偏殿。”
江予夏点头,“嗯,他身上的伤也不知道好些了没,等天亮你找个靠谱的医师给他瞧瞧,可别以后落下病根。”
苏喜稍顿,迟疑片刻后道:“殿下为何突然…”
江予夏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要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便是了。”
苏喜忙点头,“是老奴多嘴了,殿下放心,老奴一会就着人去请医师。”
江予夏点着头道:“嗯,吩咐下去,往后见到薛侧妃就如同见到本宫,切不可怠慢了。”
苏喜抬眼,神色略显复杂,片刻后恢复平静,“是。”
交代好后,江予夏理了理衣摆,哼着小曲出了门。
他边走边盘算着着如何慢慢抹掉薛炁心中的恨意,改善伙食改善住所让薛炁得到最起码的尊重,这是基本的的,至于其他嘛,且行且看且应变吧。
待江予夏一行人远去,府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听着院内归于宁静,薛炁睁眼,起身穿上鞋袜下了榻。
他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抬眸向远处望去。
拂晓,天边微弱的光渐渐扩散开来。
他静静站在窗前,看着光芒点点亮起,穿过树梢透过窗台洒进屋内。
不知是换了个地方还是换了张床,又或者是这张床太软的缘故,薛炁这一夜都没睡着。
脑中想起了许多过往的事,他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往的人,却在这夜把不想记起的回忆了个遍。
他记得在四岁之前,他也睡过这种软软的大床,那时候母后还在身边,他还是晋国最受宠的太子殿下,头一天还在御花园嬉戏打闹,一觉醒来便被告知母后已故的消息,他也从此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灾星,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扣上了罪名。
对外他还是晋国的太子殿下,可对内,他过得连下人都不如,下人尚且能吃饱穿暖,可他却只能与狗分食,甚至连狗都比他吃的好。
他们会故意饿着他,会给他吃狗食,猪食,却不会让他死。
他一开始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十一岁那年,有个人出现,将他带出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那是自四岁之后,他第一次走出冷宫,第一次看到高墙外的景色。
他天真的以为他熬到头了,终于有人来救他出去了。
可…
不过是掉入另一个很大的深渊罢了。
走出泥潭还有沼泽,这就是他的人生。
回忆过往的滋味并不好受,薛炁喉结微微滚动,闭了闭眼,脑中突然浮现了江予夏昨晚的话。
他说:“你住过是你的事,却不能成为我苛待你的理由。”
他说:“我会对你很好的。”
薛炁从不信什么诺言,也知道那人说的不可能是真的,可当突然听到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点动摇了。
认为那些所受的伤害也不值一提了。
认清自己荒唐的心绪,薛炁苦涩的笑了笑,自语道:“你看你真的是荒唐透了也可怜透了,竟会对一个曾如此伤害过你的人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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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下轿后随着宫人指引来到朝殿外的江予夏突然有些怯场了。
缘着之前的身体有那病,他几乎从没出过什么远门,就更别提要面对这么多的人了,更要命的是原主只是个炮灰,所以书中并未过多描写,但就凭原主之前的形式风格,想来也是个话题人物,少不了议论。
更令他头疼的是,他昨天才整出失忆梗今天就来上朝,必定少不了要承受许多人试探和怀疑的目光。
事实也证明,他猜对了。
从他榻入殿门的那一刻起,打量的目光伴着议论声随之向他投来。
江予夏脑中突然浮现了一句话,“越是不淡定越要装的无比淡定。”
江予夏咳了一声,清了清嗓音,“你们是在议论本宫吗?”
听此话,一众官员赶忙齐齐行礼,异口同声道:“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江予夏点头,穿过众人来到了殿中央,转身看向了众官员,“同本宫说说,你们方才都在议论什么?”
“这………”
众官员你望我我望你,谁都没有当那个出头鸟。
当然也有个别胆子大的,那便是大梁的第二风云人物,四殿下江澈。
只见他站了出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了江予夏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听闻二哥你从树上掉下来摔到脑子了,不知可好些了。”
江予夏看了眼面前的土肥圆,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为了维持住失忆人设,他问道:“你是……四弟吧?”
闻言江澈满脸不怀好意的笑,语气听起来更是充满了讽刺之意,“看来是宫人误传了啊,我就说嘛,凭二哥你平日里到处招蜂引蝶的行事风格,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都会没个宫女太监接着,就这么轻易伤到脑子失忆了呢?”
江予夏没理会他的嘲讽,只道:“本宫确实暂时失去了以往的记忆,所以对于以往是如何的行事风格本宫也都不记得了。”
江澈嗤笑道:“二哥演技可是愈发精湛了啊,你说你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可你却又是如何一眼就认出本王的呢?”
江予夏道:“因为来时本宫特意询问过,他们说四殿□□态圆润,浓眉方脸,身高略矮,方才你又唤本宫二哥,本宫大致瞧了一眼,这里边能符合描述的也只有四弟你了。”
江澈脸霎时黑了下来,“你……”
“这里是商讨朝政的地方,四哥你少说两句。”此时六殿下江宁站出来道。
他说罢,转眸看向了江予夏,“近来我有些忙,还没来得及去看二哥,二哥身体可有好些?”
江予夏点头,“已无大碍了,你便是六弟吧?”
江宁点头,微微笑了笑,道:“那便好,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二哥失忆之后就连性子都变了,一点都不似从前了。”
江予夏道:“是吗,那可能……”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响亮的通传,众朝臣皆跪拜行礼,江予夏也赶忙入乡随俗跟着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跪拜完江予夏没忍住好奇,向高座之上的人投去了目光。
他本是好奇古代帝王究竟长什么样,只是想偷瞄一眼而已,可谁知好巧不巧,梁帝也正在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直直的对上了。
江予夏赶忙收回目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梁帝道:“朕听闻太子昨儿个摔到头失忆了,可是真的?”
江予夏行了行礼,“回陛下,是真的,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梁皇点头,“朕的众多子女中就属你最深得朕心了,朕自是信你的话的,只是这失忆不是小事,待会下了朝朕让李太医给你好好看看,你是我梁国太子,日后的储君,怎可如此不重视自己的身子?”
江予夏道:“儿臣知错,全听父皇安排。”
“嗯。”梁皇点了点头,看着一众朝臣扫了一圈,“怎的没见到傅爱卿?”
梁皇身侧的秦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伺候过两代帝王,是个会来事的,忙回道:“陛下,傅将军刚回朝,定有很多事要处理,许是路上有事耽搁…”
“傅将军到………”
“瞧,这不就来了吗?!”
随着通报,只见一个进来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男子身着一袭黑衣,金冠简单的束着墨发,身材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建如骄阳,剑眉下一张璀璨如星的双眸,意气风发,七分英挺三分潇洒,那张脸更是把“少年将军”这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臣傅轩,叩见陛下!”
声音也好听!怪不得原主会对人家如此痴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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