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江予夏又带着薛炁去逛了集市,直到全身上下都没有地方可挂了才往回赶。
待他们回到府中之时,已是接近天黑。
看到三人大袋小包的东西,门口的守卫赶忙过去接到自己手中,其中一人还不忘对着路过的丫鬟道,“快去告诉苏管家,说殿下回来了。”
卸下手中的重担之后,江予夏捏了捏有些发酸的手腕,看了眼方才说话的守卫,“可是府中出了何事?”
守卫抱拳躬身道:“回殿下,今儿殿下和薛侧妃出门后不久宫里的刘公公便来了,说陛下听闻殿下身体抱恙,特命他携李太医前来为殿下诊治。”
江予夏点头,抬眼示意了下,“把这些都放到…放到薛侧妃的院子。”
闻言,薛炁抬眸,略显诧异,“为何要放到我的院子。”
江予夏道:“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啊。”
薛炁道:“你买时…”
江予夏打断了他,“我买时分明问过你的,你说好看我才买的。”
薛炁动了动唇,“我以为你是…”
“哎好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就好,走吧。”
薛炁眉宇微皱,停滞片刻后也紧随其后入了府。
他们刚走进内院就与接到通传赶来的苏喜撞了个正着。
苏喜迎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人没事后才道:“殿下您这是去哪了一天都见不着人,老奴都快急死了。”
文远来事的走到了江予夏身侧,小声介绍道:“殿下,这是苏管家。”
闻言,只听苏喜尖细的嗓音霎时便响彻了整个太子府,“殿下您怎么连老奴都不认得了?难不成刘公公说的都是真的,殿下您真的失忆了!!!”
江予夏懒得解释,直接道:“是真的,不过苏管家不用这般大惊小怪,本宫除了不记得以往的事一切都好。”
“苏管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便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要去小憩一番。”
“没…哦,有,陛下说殿下您新婚也过了这些许时日了,该恢复朝事了。”
朝事…
对哦,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再怎么荒淫无道也是要去上早朝的!
“知道了,本宫明日便去,你下去忙吧。”
突然出现这茬,江予夏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早朝议的都是国事,若按原计划继续维持原主人设倒也好糊弄,可他不想在继续演来演去,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他不想在别人的影子下继续活着。
最主要的是如果继续维持原主人设,暴露风险高不说,还容易得罪薛炁,要知道原主最后就是死在薛炁手里的,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他当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哄好薛炁,尽量弥补原主所犯之过,争取早日从薛炁黑名单里面拉出,再有就是想办法抱住傅轩那条金大腿。
再有嘛…
就是明日的朝会了。
他该怎样面对明日的朝会呢?
“殿下,您走过了。”走到一处叉口时,见江予夏没停下的意思文远出声提醒道。
江予夏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眼,“这,这是哪啊?”
文远道:“回殿下,这是兰台,薛侧妃的所住的殿宇。”
闻言,江予夏回头看了眼薛炁,“哦,我进去坐坐。”
兰台略小,没几步就到了。
听到外间有脚步声,焦急等了一下午的林轩赶忙迎了出来,也顾不得有没有人在,急忙打着手语:公子这是去哪了?
薛炁淡淡道:“没事,出去走了走。”
林轩这才放松了下来,对着江予夏拢手行了行礼。
江予夏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道:“你们就别跟进来了,我同薛侧妃有…有些悄悄话要说。”
林轩看了眼薛炁。
薛炁道:“去泡壶茶来。”
进屋后江予夏简略的扫视了一圈,发现还真如原著所描写的那般,屋外像鬼屋,屋内似柴房。
这住的根本连一个下人都不如,屋内完全没有一个像样的物件,除了床和桌子板凳,然后就只剩下空气了。
“额…这,这有点略显简约哈…”
薛炁掸了掸方才进来时不小心碰到袖子上的灰,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江予夏轻咳了一声,心虚的瞄了眼薛炁,讪讪道:“也,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今天我听文远说,说我以前对你不……不是很好,所以我想郑重的同你道个歉。”
“道歉?”薛炁笑了,“殿下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江予夏认真道:“我跟你说真的,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但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欺负你了,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前的所作所为。”
薛炁没当回事,淡淡道:“殿下说笑了,我不过一个连自己国家都抛弃的质子,人人可欺,人人可践,又何来原谅一说。”
江予夏萎了,“所以你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薛炁侧眸看向江予夏,“原不原谅有何不同?”
江予夏道:“当然不同,不原谅就说明你心里恨极了我,恨不得想杀了我。”
薛炁道:“杀了你我也活不了。”
“对,杀了我你也活不了。”江予夏略显激动道:“可当有一日你不再是受制于人的质子了呢,你难道不想杀了我?”
薛炁眸中浮现了一丝异样之色,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平静,“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他这话像是在对江予夏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自打入梁后,他便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习惯把一切往坏里想,压根没想过会有不受制于人的那一天。
他说的是不会有不再受制于人的那一天,可江予夏却听成了后半句。
只听他小声嘟囔道:“撒谎,你敢说你心里没有要杀了我的想法?”
薛炁眸色微沉道:“有过,你逼我喝下汤药的那晚,我便想杀了你。”
啊这!
这这这…
他本想在心里辩解说一切都是原主干的,可偏那汤药还真是他逼着人家喝下的。
江予夏心虚的咳了一声,“我,我不记得了,但想来是我不对,要不你就,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只要你原谅我这一次,我日后一定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的。”
薛炁没回答,只是盯着江予夏道:“那晚…”
“我,我不记……”
“咚咚咚~”
此时外间传来声音,薛炁道:“进来。”
林轩闻声端着茶水推开门进来,桌上放满了他们刚买回来的东西,他只得寻个地方一样样挪。
腾出空位后他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水,对着薛炁打手语道:主子,我就在外边,你有事叫我。
薛炁点头,“去吧。”
待人出去后薛炁抬起桌上的一杯茶递到了江予夏面前,“这里只有粗茶,殿下喝吗?”
听出他的意思,为了缓减尴尬,江予夏笑着接过了茶,“没下毒我就喝。”
薛炁道:“你很怕死。”
江予夏道:“谁不怕死啊,你不怕吗?”
薛炁看着江予夏,“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可怕,更需要勇气。”
了解他的境遇,知道他为何会有此一说,早些时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江予夏下意识揉心脏,他不敢作其他保证,只道:“放心,我以后会…会对你很好的。”
察觉他的动作,薛炁问:“你怎么了?”
江予夏赶忙放开了手,“哦,疼习惯了,有事没事就想…”
“疼习惯了?”薛炁向他投去了审视的眼神,“以前可从未听说过殿下有心疼之症啊,殿下这般处处异于平常,若不是鼻尖那颗红痣,我只怕怀疑殿下是不是重新换了一个人了。”
“不过这痣…”他说着稍作停顿了一下后道,“也不排除作假的可能。”
“瞎扯。”江予夏心虚的移开了目光,“痣可以作假面貌难道也可以?”
薛炁道:“我听说大梁的易容术相当了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简直胡说八道。”江予夏说着把脸凑到了薛炁面前,垫了垫脚,抬手往自己脸上捏了捏,边捏还边道:“挪,看到没,我这脸可是真的,不信你自己捏了试试?”
两人距离之近,薛炁甚至能听到江予夏热烈的呼吸声。
他在紧张。
盯着眼前这张处处透着古怪的脸,薛炁不自觉后腿了半步。
若是换在以往,此人是万不可能做出此种行为和动作的。
作日在暖阁中他便察觉此人不对劲,今日确是直接就换了个人。
失忆确为一个不错的转折,可他总觉得不对劲,至少不会只是失忆这般简单。
江予夏可不知他所想,还在努力的自证着,为了打消疑虑,他主动抓起了薛炁的手往自己脸上凑,“不信的话你自己捏了试试就知道了。”
薛炁也确实如他所愿,伸手往江予夏脸上捏,不对,应该是说扯了扯。
待薛炁收回手后,江予夏道:“都跟你说了我只是失忆了。”
薛炁道:“殿下你说是便是吧。”
江予夏略显心虚,“什么叫说是便是,我本来就是好吗?!”
薛炁点头,明显不想再跟他掰扯下去了,“殿下还有其他事吗?”
江予夏道:“那什么…你这里太简陋了,搬过去长乐殿住吧,不对,你还是直接过去吧,这儿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搬的。”
薛炁道:“多谢殿下,但比这简陋十倍百倍的地方我都住过,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你住过是你的事,却不能成为我苛待你的理由。”江予夏笑了笑,认真道:“我说过的,我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会对你很好的。”
他说的一脸认真,脸上尽是诚恳,薛炁一时分不清真假,他这一生,从未听到有人对他说过这种好听的话,哪怕是逢场作戏。
以至于他一时有些慌神,面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