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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指节带着微湿的凉意抚摸上曲无欢的脸颊。

裴望舒专注地看着曲无欢的眼睛，指尖一点一点描摹她的轮廓。

他看出来了曲无欢的走神，却也不甚在意，只是指尖一点一点游走着，最后落在了曲无欢脸颊边的伤，以及耳垂明显是被什么人咬伤的血痂[1]。

“谁弄的？”

指尖抚摸上去，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冰凉的指尖触摸上泛着痒意的疤痕，曲无欢无意识打了一个寒颤。

她反应过来裴望舒这是在跟她说话，又想起那难以启齿的伤口，下意识的隐瞒，

“我，我自己。”

闻言，裴望舒笑了。

“你又在骗我。”笃定的语气，却听不出来生气的含义，好像所谓的欺骗也不止今天这一件，他早就习惯，或者说被迫习惯。

他又微微笑起来，手抚摸上她的发旋。

“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语气平平淡淡，仿佛说出的不过是什么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

“等这段时间之后，你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了。”

曲无欢：……谢谢，但是并不是很想要。

不过裴望舒这话听起来真的很不妙。

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妙，他看起来好像快要失控了。

她了解裴望舒。虽然大多时候他看起来是一个疏离清冷的人，保持了与他人接触的距离，但实际上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

那些传言和善意的惋惜将他束于楼阁之上，人们总是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谈论他，谈论他的一言一行，谈论他的天赋残缺，却始终没有什么人能注意到他内心的苦痛与挣扎。

他向来惯会伪装，说是看淡那些孤高清傲，只许清风明月;倒不如说是因为不愿在人前透露半点内心的卑微暴虐。

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就是在伪装。

“裴望舒，你……”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在他身边呆过一些时日，见他状态不对，曲无欢习惯性担忧着想问，却猛然截住了话头。

她突然想起来她现下的处境。

她和裴望舒的距离已经超出安全范围了。

这些举动她也最好不要再做。

裴望舒原本听闻她熟悉的关心而眯起的眼睛倏然睁开。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他忍不住问。

曲无欢不知道怎么答。

虽然她先前做的事情是有些不仁道，但在她看来，裴望舒于她之间，实际上算不了什么深刻的情爱，在今天之前，他们之间连一个吻都没有，再清白不过。

她对自己的清晰定位是：裴望舒画大饼的人生导师。帮他梳理郁结情绪，当垃圾情绪的树洞，给他画画大饼，给他树立树立人生目标的那种。

实打实的工具人人设。

可既然他已经有办法治疗腿疾，那她这个工具人属实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他治好了腿疾，就不会再自卑暴虐，能成为千里山庄真正的小月亮，不用别人给他画饼，他拥有了自己去体验自己的人生的权利。

此后他们完全可以各自走各自的道。

但是他刚刚那袭话，显然跟她想的不一样的。

他竟是腿好了也不肯放过她。

是因为她之前逃跑的原因吗？他想一点一点折磨她？

可是说到底，她又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吗。

她不明白，以为是裴望舒没想明白，还想好好开导开导他就行，

“裴望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承认之前不打招呼就逃跑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

“可是，望舒，我也记得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我是不可能放弃那件事情的。”

“你很快就不需要我为你开解了，也可以自己去实现你那些理想和抱负了，那些东西没有我，你也能成功。”

“我们就这样分开，各自走各自的路，不可以吗？”

裴望舒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神色懵懂，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缘由，找他追问着原因。

她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是忘记了。

忘记了那一个个灯火通明、秉烛夜谈的深夜，忘记了她亲手为他折枝赠花，忘记了她为他放的那场乱他心弦的后山灯火。

那场灯火真的很美啊。

美到他大抵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

裴望舒会永远记得那晚。

灰头土脸的少女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看个好东西，推着他到了鲜有人来的后山。

后山有条小河，是从外边流进来的，往常河水清澈，往常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那晚随着烟花在头顶的绽放，河面竟然飘进来一盏盏写着纸条的河灯。

她一盏盏捞起，读给他听。

里面都是对他满满的祝福，平安顺遂之类的，甚至有人还祝福他能多吃两个包子。

她说都是山庄脚下的村子里的人给他的祝福，有些人不识字，是她替他们写的。

那些都读了个遍，里面没有任何关于他腿疾的事。

她仿佛知道他的疑惑般，跟他解释说，

“他们都不知道你是谁，只是想让你更幸福一些。”

“裴望舒，我也想让你更幸福一点。”

少女本来半蹲在他的轮椅前拿着纸条读者，说这话的时候抬起了湿漉漉的眼，极为认真地看他，

“可是裴望舒，如果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幸的话，别人是没有办法让你感到幸福的。”

“你一定要自己也感到幸福啊。”

耳旁在那一刻安静了，除去烟火在夜空中绽开的声音再无他响。

她的眸子倒映着空中绽开的灿烂好似无穷尽的烟火，烟火滚烫，烫得他猛然挪开视线，心脏也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裴望舒突然很想问她一个问题。

很想，很想。

于是便问了。

“你会离开我吗？”

少女闻言，笑起来，她轻快答道，好像这根本算不上值得犹豫的问题，

“当然不会，我不会离开你的。”

＊

思绪回转。

少女懵懂的视线还在看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可他又能给出什么答案呢？

裴望舒感到一种无力感。

如果她忘记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些美好的记忆，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裴望舒？”

少女见他不答，催促般喊了他的名字。

“你累了。”

裴望舒抬手，温凉的手掌覆盖上少女的眼睛，不容分说道，

“应该休息。”

是了。

他也有些累了。

他们都应该好好休息一阵。

作者有话要说：[1]：伤口来源：脸颊 窦攸杼 耳垂 慕容绯

欲望：裴：倾诉欲

慕：臣服欲

沈：依赖欲（还是个孩子啊喂 写不了的 写不了的 成年之前写不了的）

我女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hhhhh）

章节名称叫《合理避谶》

下一章是45b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