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太子妃喝药……”

林染眸中带着一层阴沉又朦胧的色彩，反应却平淡得很，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却还是接过药碗，一言不发将那碗药饮了去。

……已经快要一个月了，他知道，这种对喝药的抗拒没有作用，只有默然痛饮，让这痛苦的过程少一些……再少一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

又一次昏进萧玉怀中时，他如是这样想到。

……

青离山，望月庭，药王殿。

萧玉双手被金灿灿的捆仙锁绑了好几重，让人推推搡搡怼到药王殿殿主屋内，那帮人还贴心至极地把他外衣扒了绑床上……一时求告无门，无语至极。

过不多久殿门开了，那白色幕离的“药王殿主”踏风而至，过来就很不讲武德地地给他喂了什么药。

萧玉，“……”

哑药是吧？

……干什么啊，欺负我现在药族血脉觉醒了解毒快？——又拿我试毒？

宣玲珑撩开面帘瞅他，“……喂，殿下，能说话了吱一声，我测试时效的——”

“……”

萧玉默默咳了半晌，不甘不愿地，“……咳，现在好了，药效过去了……”

宣玲珑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脸，见他要起身，过去替他解开绳索。

萧玉，“……慕秋风呢？——你怎么敢的啊当他的面儿折腾我？”一边默默揉揉被勒红的手腕，一边四下打量，怀旧道，“这里……倒还是以前的样子……”

宣玲珑撇撇嘴，低头先把这一次的“实验数据”记录在册，一边风凉道，“呵——你以为他在，我敢的啊？——那不是因为他不在？哎呀——他不在了好啊，正好抓个小草药过来给我试试毒……”

萧玉默默往床榻里侧缩了缩，“……宣，宣玲珑——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宣玲珑看着这人要炸毛的表情，默默把刚盘好的捆仙锁甩出去，把人套住，点点头，认真道，“——嗯，知道，永久性损伤的毒就不用你试了……别的还是可以的嘛……”

萧玉挣扎不脱，翻了个白眼，求饶一般道，“……不是，我还有急事……我找人的——漠如烟！——慕秋风！——啊！——你老婆杀人了啊！！！”

宣玲珑又摸出一颗哑药直接塞他嘴里。

萧玉，“呃……”

嗯……这个时效挺长，他好像一时半会儿真的解不了……

宣玲珑开开心心把他双手捆在背后，另一端拴在床柱，然后……抱出整整一罐子药丸……

萧玉欲哭无泪，“！”

宣玲珑轻轻点点他眉心，道，“……好了，你不用说话，药效过了就点头，没有就摇头就好——今天就只测这一罐——”

萧玉，“？”

——还有，明天？

——这么大一罐……一天搞完？

宣玲珑似知他所想，笑吟吟地，“……嗯呐，秋风还得三四五六七八天回，这几天就有劳殿下啦~~~”

萧玉默默看天，“……”

——来早了，妈蛋，要死了……宣玲珑搞的乱七八糟的药最多了……致盲聋哑的都是基操好不好？

……

况且……阿染那个药，它中间岔别的药，会延长内力恢复时间的！

——慕秋风……你NND出去干什么了啊，快回来救我！

离风的城主府上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和谐，如果非要形容，那氛围堪得上压抑——离风正襟危坐，神色冷凝，离月则蔫蔫地趴在离风怀中，几分没精打采的。

伊岗心中忽地咯瞪了一声，似想到什么，身子抽了一下，垂下了耳朵。

好、快……

原来她也要……

可明明十二时辰还……

十二时辰……十二时辰……该死！她好久都没从伊洛口中听到十二时辰的消息了……

似乎自从与伊泽分道走两边，伊泽折回时，便……

不……

她还没有来及……她还有一个不知道该不该爱的人……没有去爱……

“怎么了城主大人？”萧晶也觉出觉察不对。

离风神色凝重，神色却几分茫然：“我，不知道——我也正要去找殿下——月儿她……似乎不太对……”

萧晶手边一紧，她不由垂头望向伊岚，“你……会知么？”

伊尚心底里叹出一心气，耳呆抖了抖，“我…不知道……伊泽呢？他也许知道呢？”

萧晶无意识地抓紧手中的毛团，似乎在害怕她会消失似的：“离月的情况……你也感受到过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伊岚……我会担心！——你可曾感受过我的心悸？！”

伊岚被她抓得心间一顿，下意识道：“我不知道！你……你别问了，我不知道！”

——明明她要比自己死得晚，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事也没有而她……难道是因为她的魂泽在厮杀中破碎了吗？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也……没多少时间了吧？

她忽然有点儿后悔刚刚那样对晶晶说话了……

离风紧紧抿着唇，似乎准备是否逼问她些什么，却碍于萧晶在，一时未言。

“城主——有人求见。”

离月转了视线，看一眼萧晶手中毛团，又望回去：“殿下——失陪……”

萧晶同他见礼，头也不回地离了城主府。

什么也没再问她——终究什么也没问。

伊岚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两厢沉默，一路无言。

这沉默一直持续到回军地的半个时辰后。

“将军……暮月城城主求见。”

离风见了那人不过一个时辰，便匆匆追至这里，是喜是忧？

萧晶还未问，离风已急急道：“喜微战事，我想，我们有胜算了……”

“你说，什么……”

萧晶没料他此时会说这个。

“月儿的事……我想，我也有机会了……至少，是有希望了……”七尺男儿，说到此时，眼中竟有泪光，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感极而悲；

萧晶屏息，拆开那信件，读着读着，竟也面露异色：“怎么会……怎么……会？药王殿当初不是支持熹微吗——？”

一面疑惑，一面抬头望那男人——

离风是当初周转在这之中的人之一，还曾奉命刺杀萧玉……这之中波折……和这封信……都是怎么回事？

离同耸肩：“殿下，我不知道……离月也不知道……这也许是诈，可是我——”

——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万一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可以……打退熹微，为离月，为暮离城的那些枉死百姓复仇了……

萧晶望着那字迹，记忆深处一个熟悉的角落被触动，她眨眨眼，忽然站了起来：“我不想去赌它，是不是真的——离风……萧晟和三哥谁先回庞邙都城，又争斗如何，如今都无定数——但我知道，若要开战，只有在他们都未到京之前——萧晟已走了十三日有余……我们的机会……只有这两天……”

——也便是一只有这一次了……

“我赌，这仗哪怕没有药王殿主相助，熹微也不是对手！”

少年将军眸中有烈火，一头银发显得那样遥远，却又……那样坚定……

……

三日之前，药王殿，慕秋风。

看着被捆仙锁牢牢绑着的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玉，和一边满脸的“我错了我下次还敢”的宣玲珑，“……”

洁白幕离之下是颇冷的女子声线，“……呦，舍得回来了？”

萧玉默默咳了咳，“昂……刚想起来……”

慕秋风摊手，“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了？这是打算利用我俩了又？”

萧玉无声擦汗，“……昂……”

“你TM——！”慕秋风向宣玲珑伸出手，“你之前新研制那个毒呢？——我TM我……要是药不死他我就不姓秋！”

萧玉，“……”

可是你本来也不姓秋啊……

宣玲珑，“……给，给过了……效果还不错的我试过了——他昨天才从那个药效里缓过来……”

慕秋风，“……”

萧玉，“嘤。”

……

半晌，被松绑的萧玉揉着手腕，看着慕秋风，“额……就这样……”

慕秋风擎眉，“……甩了熹微去帮庞邙？这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做人吧——”

萧玉指指自己又点点宣玲珑，目光无声控诉，“——你俩这么多年哪里干人事儿了？”

慕秋风，“……让宣去？”

——过去嘎嘎乱杀好不好？那家伙玩毒的，上战场不就是大杀器嘛？

萧玉拧眉，“去呗……我就是在想——依我十二妹妹的性格……药王殿就是投诚她也不一定信……估计就是过去打游走……”

宣玲珑还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一时睁大了眼，“——那打得多不尽兴啊，还不能扬名立万我多憋屈啊？——不去了！”

萧玉默默看过去；慕秋风凉凉扫过去；

宣玲珑，“……哦。”

——庞邙皇都外。

林染在逃——黎明，狂奔。

搭了惯常给宫内送菜的老翁的车，一路奔逃到山脚，与之谢别，挑了一条隐避小路一直跑——直到再无一分力气。

再后来，他快要不知自己为何而逃——可又怎么肯真的忘掉？

——

染染，替我生个儿子，好不好？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