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快去取些井水来。”舒云将轮椅撤离玉案,捂住口鼻。
姜泠迅速端来一盆井水,将鹤翎玉扇放入水中,玉扇经过井水的冰镇,暗香消失了。
“以绿环蛇毒液炼制的精油,涂抹至玉身,放在特制的蒸屉中,用水蒸汽蒸一个时辰,这样重复四十九天,精油就会被紧锁玉身,接触到人体一样温热的东西,就会慢慢挥发毒性,这股奇异的暗香就是绿环毒的特征,幽微到使人不易察觉。连续使用此物不出一月,就会有些头痛;一年,就会头痛难忍;两年,就会致幻。如果我没猜错,在月光下,这玉扇还会散发出一种荧荧的绿光。”
姜泠眼中已闪烁出寒冷的杀气。
“看来,你还是低估了你的父亲。”
“祈月宫变后,他就再也不是我的父亲了。”姜泠闭目锁紧眉头说道,似乎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玉扇捞出又重新置于玉匣,姜泠端着两个匣子,顿在门口:“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舒云,八日之后会有新的一场《祈月记》开演,我在绛云楼给你留了房间,正好那里有人也想见你。”
“那我可以约文小姐一起去看吗?”
“当然。”
石山冷泉内,姜泠衣衫未脱泡在里面,回想着五年前那夜。
皇姊衣群带血,将正在睡梦中的姜泠拽了起来,抱着她说了好多话。
“泠儿,阿姊失败了,阿姊再也见不到你,保护不了你了。”
皇姊抽噎着说完,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在姜泠的左颊上划了一道,姜泠捂着脸缩到床脚。
“皇姊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只见姜漩抱着头,看起来非常痛苦,玉葱般的指甲划破了脸上的肌肤,然后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姜泠捂着脸哭了一会儿,欲追出去时,宫殿外已经站满了卫兵。
“公主殿下,宫内有反贼,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请您务必待在自己的寝宫里。”
姜泠从后窗翻出,奔去祈月宫,就看到了皇姊的尸体被吊在宫内那棵梧桐树上,乌鸦冰冷而怪异地叫着,孤月的光从乌云后渗出,为眼前的景象打上了一层冷冽而凄惨的光。
姜泠感觉左颊如火炙一般疼痛,一拳打向冷泉,泉水迸溅而起砸在脸上,她才舒了口气。水面逐渐重归平静,倒映出一张无暇的脸。
“石益,去找姜潚,让他再做辆新的轮椅。”
不远处石山上一个白影闪去。
“殿下,不要再做这些东西了,还是赶紧做功课吧。”
一位眉发皆白的老人说道。
“有什么用吗?我有两个不成器的皇姊和一个早夭的皇兄,剩下两个弟弟年龄尚小,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位迟早为我姜潚囊中之物,这样万利于我的天时人和,可不是读你那些圣贤书读出来的。”姜潚懒懒地说道。
“殿下万万不可再这样说,这是大不敬之罪。”
“那又怎么样,你觉得父皇把我杀了,他能活到我那两个弟弟行冠礼吗?哦,可以让那两个妖妃垂帘听政是吧,哈哈哈......我好不容易熬到开府,你少来管我。”姜潚推倒刚垒起来的塔。
石益进入姜潚书房内:“庄主让你制作一个新的轮椅。”
“哎呦,你走路没声啊,吓死本王了,行,知道了,小菜一碟,正好我有几个新想法需要实践一下。”姜潚摆摆手。
“记得,是 、轮、 椅。”石益一字一字顿着说,因为她永远也忘不了,姜泠第一次让姜潚制作轮椅,等待一个月之后,她们看到的成品:是一辆装有滑翔翼、螺旋桨和巨大医箱的“轮椅”。
姜潚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的作品,说自己的“伟作”在危机关头可救人一命:“万一舒云被人推下悬崖或掉入海中,滑翔翼可以增大落地阻力,螺旋桨可以将人带离海面......”
结果舒云试乘的时候,她那两条纤细的手臂根本驾驶不了这辆“轮椅”,更别说万一落入海中,手动摇螺旋桨这事儿。
姜泠揪住姜潚的耳朵忿忿地说:“你小子耍我是吧。”
“别别,疼,我再好好做一辆就是了”姜潚呲牙咧嘴地说道。
舒云在一边劝阻:“算了阿泠,姜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吧,况且这轮椅还......挺好看的,摆在庄园里,也能当个装饰。”
“......”
八日后,绛云楼内。
舒云在三楼等待着文小姐,不一会,就听到了踏踏的上楼声。
“舒云姐姐,我好想你啊。”
舒云笑道:“慢一点,你忘记我叮嘱你的事情了?”
“哎呀,知道啦,不能剧烈活动嘛。还好舒云姐姐邀请我,爹爹才让我来看戏,想看这出戏好久了。”
“乐韫有没有按时喝药啊。”
文小姐娇嗔道:“当然有了,每碗我都一滴不剩呢,况且舒云姐姐的药比那些庸医的要好喝多了。”
文乐韫向楼下看去:“姐姐你选的地方真好,正对戏台呢。”
小厮开始上菜了,不同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山珍海味,绛云楼主打制作一些新奇的菜品,这也是绛云楼能在颢京诸多酒楼中脱颖而出的秘诀之一。
文乐韫虽然饭量极小,但从开始上菜便没停下筷子:“这个兔子形状的糯米糍也太可爱了,唔,竟然用玫瑰做馅儿......”
舒云倒了一杯“缃浆沙棘”给乐韫,乐韫一口气喝了一半。
“为什么文府里没有这么新奇有趣的饮食啊。”
突然灯光暗了下来,只在戏台四周留下几盏,丝竹管弦之声渐渐响起,起承转合之间,帘幔渐渐拉开。
可——叹——
枯桐拢月立寒鸦,
烟袖冰衫碧玉珈。
遍览那五典三坟悟道法,
难做金城客乡缀饰天家。
臣子难恨君王殃,
天伦散去绛府殇。
青丝瀑绝血凝苍,
三尺白绫凉。
乌雀难栖顺心藏,
白羽不衔麒麟璋,
山雨欲来风卷残阳。
“不愧是天下第一名伶,顾盼神飞,天姿国色,让人莫敢逼视。”舒云满口赞叹。
“容貌再怎样出尘绝俗,也不过是一介戏子而已,唱的词儿倒是有些意思。”乐韫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情。
“听说《祈月记》整出戏都是她一个人编排的呢。”
乐韫神色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嘴硬道:“哼,我文家以文章安天下,什么不世之作都见过,她只能算是中下乘。”
作者有话要说:《祈月记》的唱词大家可以用《神女劈观》的调哼唱出来,这样更有代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