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了个空,曼露脸上有些挂不住,私下焦急看向四周,想要寻找冬青的身影。不一会儿,一个小丫鬟跑来,说是冬青在后门拐角的小巷子里晕倒了,这会子刚醒呢。
一听这话,曼露来劲了,连忙让人把冬青带到跟前,冲她使了个眼色,严厉道:“冬青,你怎么在那儿呢?我可找了你好久呢。”
“回姑娘的话,今儿个我给姑娘打水时,瞧见大姑娘和绿荷一副丫鬟打扮,手里拿着包袱,不知要干什么,便一路跟了上去。”冬青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哭腔,“谁知大姑娘一看我跟着,便训斥我,说我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还指使绿荷上前推搡。奴婢没站稳,磕到了墙,就晕过去了。”
“这大姑娘做什么事儿,你跟着干嘛?”曼露假意训斥冬青,“活该的丫头,人本就是主子。难不成,你还打着我的名号在外耀武扬威去了?”
“三姑娘误会奴婢了。奴婢是看大姑娘走得急,兴许是有什么急事儿。现如今,咱们府上也换了不少人,奴婢担心大姑娘找不到人办事儿,所以才跟着想帮忙的。”
众人一听这话,都偷偷看向陆老太太。唯有曼露洋洋得意,不再开口询问冬青。
该让老太太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剩下,就看老太太怎么理解这事儿了。
“走,去你那儿看看这位陆家大姑娘回来没有。”
曼露立马上前扶着老太太的手,她知道老太太生气了,才会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陆曼霜。
刚踏进院子,众人就瞧见绿荷端着一盆污水正要往外泼。
一行人来势汹汹,绿荷急忙放下水盆,向老太太行礼。
“罢了,你们家姑娘呢?”
“回老太太的话,姑娘正在屋里换衣服呢。”
“是吗?”陆老太太嘴角带笑,眼里却是严厉,“开门,我有话跟你们姑娘说。”
绿荷做出为难的神情,连忙挡在门口:“老太太,先容我进去通报一声吧。”
“怎么?老太太没有资格进去吗?别忘了,这是陆家,陆家是老太太做主。”曼露一脸凶相,一边抬高老太太,一边紧逼绿荷。
听了这话,绿荷连忙跪下,恭敬道:“三姑娘误会奴婢了。只是大姑娘身上得了病,奴婢怕老太太沾染上了,就不好了。”
“得病?昨晚大姐姐还生龙活虎与我说话,怎么今日就病了?”曼露眼睛往上一翻,面露不屑,“该不会这屋里……没人吧?”
一旁的陆老太太不是看不出曼露的意思,但她愿意维护这个三孙女,便一直没说话。
得到了庇护的曼露得寸进尺,转过身看向冬青:“去,带人把绿荷拉走,再把门打开。”
冬青得了命令,就像一只认主的狗,耀武扬威瞥了绿荷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报复的意思。
“三姑娘,我家姑娘真的不舒服,您就高抬贵手吧!”
曼露不耐烦,转头安抚陆老太太,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断定这屋里没人!这绿荷就是为她的大姐姐打掩护,说不定冬青晕倒那时,陆曼霜早就溜走了!
一群人把绿荷拉开,刚要把门踢开,就听见里头传来咳嗽声:“咳咳……绿荷,外头怎么了?”
紧接着,周围安静下来。只听见屋内传来脚步声,门缓缓开启,陆曼霜苍白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先是一惊,随后朝陆老太太行礼:“孙女不知老太太前来,礼数不周,还望老太太莫怪罪。”
说完,她又咳嗽了几声,微风拂过她的脸,带来一阵淡淡的药味。
像是害怕被传染似的,陆老太太拉着曼露往后退了两步,再正色道:“这病怎么始终不见好?”
“咳咳……许是昨晚凉着了。”陆曼霜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方才吃进去的药都吐了,也没换洗的衣裳,便随意拿了件旧衣裳换上了。”
“大姐姐,方才冬青说见你悄悄往后门走了?”曼露语气中带着质问,丝毫没有把这位长姐放在眼里。
陆曼霜慢慢抬起头,眼神落在曼露骄横的脸庞上,缓缓开口:“如今府上旧人不再,我怕绿荷出门为我买药会被拦下,便想跟着一同前往。”
这时,曼露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摆了一道。这哪是什么计划逃跑?
这是刻意让自己吃瘪!
难不成,这位从小就老实巴交的姐姐突然开窍了?还是自己身边什么人偷偷给她通风报信?
心中被激起愤怒的曼露还想继续说话,却被一旁的陆老太太拦了下来。
“既然生病了,那便好好休息吧。需要什么药,就让绿荷直接来告诉夏菊。我那儿名贵的药引子很多。还有,你身子骨弱,这屋子朝向不好,即刻,你便搬到骄阳居住下吧。”陆老太太收起不满意,露出虚假的微笑。
“多谢老太太。”陆曼霜毕恭毕敬,让人抓不到一丝错误。
待一群人走后,曼露看着陆曼霜,丝毫不掩饰真实的想法,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大姐姐,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反正早晚都要再嫁,何须再往外逃?”
“三妹妹,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陆曼霜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水送到嘴边,“听闻三妹妹马上也要嫁人了?夫家是户部侍郎,恭喜恭喜。”
“不用你假情假意!”曼露瞪大眼睛,提高音调,“你便好好到老太太旁边的院子住下吧!这样更没机会溜走了!”
说完,独自离开。
待绿荷关上大门,陆曼霜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绿荷连忙上前,抚背后又拿出林耀文之前找人配好的药丸,服侍陆曼霜咽下。
“姑娘,三姑娘太针对您了。”
“她自小便这样。以前是我不愿与她计较,想着早日离开这里。谁曾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陆曼霜单手扶着桌边,低下头长叹一口气,“或许都是命。看样子,老太太是不会放我去庄子上了。现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利用我这病,让老太太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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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居在这段日子里大门紧闭,全府上下的新人都知晓这位陆家大小姐重病缠身,不要去打扰。
而陆曼霜又回到了未出嫁时的日子。
陆老太太隔个三五天便会派人送一些滋补的药材到骄阳居,也免去了陆曼霜的请安。
这样的偏爱让曼露心中十分不适。她看不懂老太太的做法,在她的理解里,老太太应该最疼她。可现如今,物质上的重视让曼露颇为失落。
某日,曼露到林氏屋里说起这段日子的事,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本就疼爱曼露的林氏见到这幅场景,更是心中一酸。随后对曼霜的厌恶又更深了一些。
晚间,陆大老爷回到院子,刚坐下一刻,便被林氏拉到了老太太的院中,以请安的方式来打探老太太的想法。
“我说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侯府还未正是提亲,只是请了孙夫人来探探口风而已,你就这么担心曼霜嫁不出去吗?”陆大老爷揉了揉眉心,心中略有疲倦。
“我担心她嫁不出去会影响曼露的婚事。你没发现户部侍郎那儿最近都没动静了吗?”林氏一脸急躁,“我请人去打听一番,你猜我探到了什么?”
“什么?”
“户部侍郎那儿想等曼霜的婚事确定下来之后,再向我们提亲。他们倒是想得美,想拉这一点沾亲带故的连襟。要是曼霜的事儿不成,那曼露的事儿也就黄了!”
听到这里,陆大老爷也有些不悦:“这户部侍郎府上怎这样的格局?”
“你以为呢?现如今宫中谁不知道江侯爷深得圣上重视,谁都想攀这门亲事呢。”
“你这婆娘,当初还不是一点儿也不信?说是要把曼霜赶到庄子上。”陆大老爷露出微笑。
“我那是被刘麻子蒙蔽了双眼,没想到这没什么用的穷亲戚,还真认识侯爷府的公子。”林氏倒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反复横跳有什么不好意思,“不过啊,你不觉得最近老太太管事儿有点多吗?怎么说这陆家的管事权也交给了我呀……”
“我想,待曼霜的婚事成了,老太太就不会再过问了。毕竟这是关乎陆家的大事儿,你也就别抱怨了,忍一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接着踏进陆老太太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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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到两人来意的陆老太太也没有不开心。
不是因为她善解人意,而是因为她也正为这件婚事苦恼。
那日在曼露院中的事儿,被孙夫人派来传话的贴身丫鬟听了个全。随后,孙夫人便让人带口信给陆老太太,说是得再去确认一下侯府的意思。
一听这话,林氏坐不住了。她急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曼霜身子不好?”
“我估摸着有这意思。”陆老太太转着手里的佛珠,“再来,许是那天瞧见了曼霜在府上不受重视,会拉低侯府的门槛。”
一听这话,屋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是没人看出陆曼霜这位大姑娘不受宠,反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想要做出改变。
所以,当时还未发家到如今程度的林耀文来提亲,陆家几乎没有考虑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好似解决了一个什么麻烦。
“我想着,过几日孙夫人的生辰,我带着曼霜去走一趟,也好驳一驳那些言论。”陆老太太放下佛珠,闭上眼睛,话头却是冲着林氏,“你也给曼霜备点好衣裳,别丢了我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