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情潮一丝丝,一点点退却,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寒冷犹如化作实质,试图浸透司温裸露在外的皮肤。
沉默伴随呼吸起伏,乌云般笼罩在上空。
两人一坐一立,挨的很近,却怎么也没办法体会到彼此温热的体温。
司温慢条斯理系上扣子,将白皙的皮肤一寸寸遮掩起来,如同给自己套上层盔甲,用来抵抗对方的伤害。
他抬手抵在傅望楼胸口,轻轻将他推开了。
“望楼,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饱含怒火的诘问,而是温和的询问,悠闲地就像在问今晚吃什么。
司温与傅望楼拉开距离,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静静看着他。
这副模样,更倾向于办公桌上谈判的姿态。
人人都微笑,却不会为利益后退分毫。
傅望楼回身看他,向来尖锐的嘴如城门般紧闭。
随着时间推移,司温的温和慢慢退下,露出幕布后颜色乌黑,顶端尖锐的荆棘。
在它们的缠绕拥护下,司温冰冷的如同坐在宝座上的君王。
傲慢、冷漠、铁血无情。
这是傅望楼最厌恶的姿态,却是最真实的司温。
四目相对,谁也不率先低头。
“我本以为你告诉他了,”到底是司温气上心头,没了往日的沉稳,“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不在乎一个虚无缥缈的称呼,毕竟他和傅望楼的关系是铁打的事实。
他们是属于彼此的,并且为大部分人所知。
真正让他生气的原因,是傅望楼的隐瞒,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怎么别人能知道的事,庄从夏不能。
傅望楼到底为什么隐瞒。
“司叔叔,我有我的考量。”傅望楼神情坦荡,最近似乎瘦了,五官更加深邃迷人。盯着你看时,如同你就是世上最受宠爱的人。
这双眼,司温看了三年,本以为了解的足够透彻,眼下一看,却是满满的陌生。
似乎,这是披着傅望楼外壳的陌生人。
“什么考量?”司温的话语里充满尖刺,每吐出一个字,就叫傅望楼的脸色沉一分。
“是不愿承认我和你的关系,还是不愿让庄从夏知道。”
这两句乍听之下很相似,可重点完全不同。
闻言,傅望楼皱眉,听出他话里有话。
他们的关系不遮不掩,从三年前开始就闹得人尽皆知。
司温这样问,无非是想说他对庄从夏不一般。
傅望楼不打算反驳。
“这两者没关系。”他来到衣架旁穿上大衣,语气淡淡,没有丝毫服软的趋势。
“怎么没关系。”司温冷笑反问,“这么多年,我把你带在身边,哪个朋友不认得你?”
“就算郁临我也不曾隐瞒过。”
他紧紧盯着傅望楼,一针见血,“还是说庄从夏和你的关系,要比我和郁临还要亲近。”
郁临是司温的竹马,又对他抱有爱恋。
甚至当初为了他远赴国外,一走就是三年。
这是两人都知道的,如果比这还要深刻,傅望楼和庄从夏曾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提到郁临,傅望楼忽然笑了。
大衣摆动,几步之内来到司温面前,居高临下看他。
“司叔叔,我说过,不喜欢你和他见面。”
他说的十分明显,箭头直指前些天司温和郁临见面的事。
司温眼皮一跳,不卑不亢,“我和他见面能怎么样?是谈情了,还是说爱了?”
“望楼,我不喜欢你的小心眼。”
“就算他爱我,也不妨碍见面。”
“没了感情,我们还有利益关系。”他双手架在沙发背上,轻松惬意,浑身上下透着胜券在握的成熟,“利益总是藕断丝连,分不清楚的。”
“你对每个情人都这样。”傅望楼不反驳,怔怔站了会儿,忽然这样说。
司温觉得好笑。
你看,明明在说傅望楼和庄从夏的事,他却能绕到其他事情上。
蛇顺杆爬,不知不觉占据主导的就变成了他。
“首先,我根本记不住有哪些情人,更不会费心记住他们是谁。”
现在的司温尖酸带刺,与外人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他笑着,但冷漠,能够漫不经心间伤透任何人的心,包括傅望楼。
情爱在他心里,略有重量,但低于利益。
“其次,我们在说是你和庄从夏,不要打岔。”
傅望楼的回答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好说的。”
“我和他只是朋友。”
“司叔叔,你说过信我的。”
“可现在动摇了。”司温点了点脚尖,眉宇间透露着懊恼,“你太狡猾,我害怕上当受骗。”
这话不假,傅望楼很聪明,非常聪明。
能在短短时间将傅家权利全部收在手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感情上,他从始至终深情,让司温把全部心思放在他身上。
哪怕到现在,两人为了庄从夏争执,司温也丝毫不怀疑他爱自己。
说他狡猾,不过是气话。
“你不怕谁?”傅望楼反问,目光阴沉如水,“郁临就不会骗你是吗。”
“他骗我,和你骗我不一样。”
“哪不一样。”
司温抬首,眼眸明亮,不带丝毫阴翳。
说话时不紧不慢,音色润泽,“他骗我,我一笑了之。”
“你骗我,我心痛难忍。”
视线相对,他头一次在傅望楼眼中捕捉到迟疑。
司温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望楼,我不管你对庄从夏是怎样说的。”他像是终于累了,捏了捏眉心,“你放心,我会和工作区分开。”
“绝不让你为难。”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望楼说,隐隐有动怒的迹象。
司温却不听,恢复了温和的面貌。
“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出差,回去准备吧。”
两人僵持不下,到底是傅望楼皱着眉,裹着一身怒气离开了。
在年长的恋人面前,他到底缺少一份沉稳。
傅望楼离开不久,房门被轻轻敲响,紧接着探进一个脑袋来。
“有话就说,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司温正在抽烟,不满的看了眼小丘。
小丘知道傅望楼在,识趣的待在别处,谁知却看到傅望楼怒气冲冲离开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聪明的没有问。
“司哥,”他说,“司董的助理刚才来了。”
“他来干什么。”
司温第一个想法是大哥又给自己找了个联姻对象。
小丘看透他的想法,忙把东西放在桌上,解释道:“是来送请柬的。”
“后天高家少爷生日,请大家去聚一聚。”
这位高家少爷算是熟人,两家也多有项目往来。
对他的为人,司温再清楚不过。
年轻、放纵、爱玩。
既然办生日宴,绝不局限于众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等到午夜,才是真正的欢乐场。
司温看了眼桌上烫金描边的两张请帖,勾唇笑了。
“司哥?”
小丘打了个激灵,心想准没好事。
果然,司温点了点其中一张请柬,语出惊人,“给庄从夏送去。”
“傅望楼出差,请他和我一同出席。”
小丘愣了,怎么也想不通他要做什么。
“司哥,这种场合,让他去不好吧?毕竟……”
他咬住后面的话。
毕竟待到午夜场,那群公子哥就疯了,什么做不出来。
司温睨他一眼,语出惊人。
“怎么,又要和傅总打小报告?”
这句话看似在开玩笑,小丘却像挨了一巴掌,背上满是冷汗。
他声音艰涩:“司哥,我……”
“小丘,”司温说,“上次瞿焕送汤,还有这次郁临来探班,都是你告诉他的吧。”
在他看透一切的眼神下,小丘如芒在背,承认了。
“我的人,却把我的事告诉傅望楼。”司温轻笑,“跟我演无间道呢?”
小丘偷偷和傅望楼汇报的事,他早就清楚。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永久的秘密。哪怕这两人伪装的再好也是如此。
但他没有阻止,反而乐在其中。
这会让他产生时刻被傅望楼关注的快乐。
同时他也说过,在允许的范围里,会给傅望楼最大的纵容——前提是他爱他。
“司哥,我只是、只是……”小丘急得话都说不出来,憋的脸都红了。
“行了。”司温笑吟吟看他,“我又没说要追究,你怕什么。”
“按我说的,一会儿把请柬给庄从夏送去,你知道该怎么说。”
小丘苦着脸应了。
“还有,”司温话音一转,笑的明媚又漂亮,“以你们的方式告诉傅望楼。”
“务必让他清楚,我会带着庄从夏参加午夜场。”
一套话说下来,小丘已经懵了,几个眨眼间,又快速反应过来。
“司哥您是要……做实验?”
小丘想了想,只觉得这三个字妥帖些。
“差不多。”司温也不隐瞒,“他说他们只是朋友,那我就相信他。”
“如果只是朋友,参加午夜场也和他没关系。”
“如果有异样,那么……”
小丘垂下了头。
“明天他要出差,”司温张扬又轻蔑的说,“小丘,不如咱们打一个赌。”
“赌什么?”小丘问。
“就赌他会不会为了庄从夏回来。”司温盯着请柬,明明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薄唇轻启,率先说:“我赌他,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