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笼,安笙独自一人牵着马绳走在前头,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江屿晚凑上前去,好不欠揍道:“安大人,何事又惹你心烦?”
安笙并没有言语,冷眼剜了他一眼,默默加快了速度。两人就着江屿晚的说闹声走了一段路,看到了城门前严加审核的守卫这才停下了脚步。
江屿晚自然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依郡戒备森严,我们不能硬闯。”
想到这江屿晚神秘兮兮的拽了拽安笙的袖子,“跟我来。”
安笙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一双手,语气略带嫌弃:“做什么?”
江屿晚伸手一指西侧山脉的的一条隐蔽小道:“我知道一条小路非常安全,我们可以从这条小路绕回到依郡。”
春日的依郡显得异常漂亮,正直莺飞四月,色如白雪的梨花开的漫山遍野,洋洋洒洒的花瓣随着风此起彼伏,刚从小径爬上山头的两人,望着这方景色出了神。
江屿晚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和爬山的疲累,指着远处十里白林感慨:“好美啊。”
安笙望着白林神色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可转眼一看江屿晚那副讨打的模样,心中的怒火莫名又窜起了几分。
“快走。”他冷冷的丢下两个字,就甩开他自顾自的往前走。
“走就走嘛。”江屿晚两步一并跟上了他,边走边嘟囔着,“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心思比我还无趣呢?”
“闭嘴。”安笙打断了他。
江屿晚眉毛一挑,“我说安小公子的记性应当不差吧?当年你家安府山庄后山,有一片全京城最大的梨花林,美极了。”
安笙不言语,他当然记得。
当时安家的势力远不及丞相府,为了和江家搞好关系,经常邀请丞相府的人,来自家山庄做客。江屿晚作为安家嫡长子,自然也会出席。
四月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安家山庄的梨花在全京城是出了名的好看。传言说丞相府嫡公子江屿晚第一次来山庄,见完这美景之后,就对这一片梨花林念念不忘,此后便动不动来府上做客。
还记得他爹为了讨好江家,硬是要求他去陪同。
江屿晚果真不顾辜负墨国第一混子这一称号,整日游手好闲,还偏偏得拉上安笙一起。
当时的安笙便对江屿晚无甚好感,不单单因为是他整日占用自己时间,来陪他游玩胡闹,更是因为,他是南诏喜欢的人。
当他意识到自己敬仰的师父南诏,喜欢这么个玩意的时候,对江屿晚的怒火就更甚几分。
梨花树下,江家长公子江屿晚,一袭白衣,对坐在棋桌旁,一手举着白子,一手拖着腮,好看的眉宇蹙成一团,眼见着对面的安笙黑子落下,江屿晚的白棋瞬间便全军覆没。
“你输了。”安笙冷声道。
“哎呀,怎么就输了。”江屿晚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头,“一定是你下黑子的原因,我不管我要和你换棋!”
眼见的江屿晚耍起了无赖,安笙最后的一点耐心也被耗尽,“刚才说好了是最后一局。”
“不算不算,刚才的不算。”说着江屿晚,迅速将桌上的棋子重新收好,“哝,重来。”
安笙也是没想到,堂堂丞相府的大公子,耍起流氓来,和市井混混不遑多让。
眼见的安笙脸色不佳,江屿晚立刻便搬出了救兵,“你若是不陪我,我便告诉安伯父,看他怎么收拾你。”
安笙心里冷笑,好样的,江屿晚。
成功让我更讨厌你了。
江屿晚除了那一张狐媚且妖颜惑众的脸,除此之外,他想不通还有什么可喜欢的。
南诏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狐狸精。
还是个臭棋篓子。
安笙不禁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江屿晚的脸皮依旧是这么厚,也是难得。
翻过山,穿过隐秘的丛林,江屿晚指着前面的一处暗光。“我们到了。”
成功到达目的地,莫名让江屿晚松了口气,可还来得及跟安笙邀功,他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径直栽了下去。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刻,他感觉酸痛的腰部,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拦住。
“安戚丞。”江屿晚莫名叫了一声的他的名字,随后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江屿晚发觉自己在一间客栈的床上。全身虽然还是很痛,但是已经被包扎换药,一抬眼就看到小重坐在不远处打着盹。
他挣扎着想起身。饶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小重,那人一见他醒来就飞快的扑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江屿晚看着小重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两天了好吗?”小重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也太能睡了,昏迷了三天两夜,如果不是安大人请来的郎中说你还有救,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江屿晚嘴角一弯,“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也是。”小重一撇嘴,“毕竟祸害遗千年嘛。”
江屿晚作势要打,房间的门却被人一把推开。
小重立马收敛:“安大人。”
安笙进来,看了小重一眼,“人醒了为何不报?”
见安笙发怒,小重立马下跪:“小重知错,请安大人责罚。”
“去把饭菜端进来,还有今后不许与囚犯嬉闹。”安笙道。
“是。”小重急忙起身退了出去。
一旁看戏的江屿晚才笑道:“哟,安大人,这是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安笙懒得理他。
“安大人可能听说过这依郡醉仙楼的猪头肉?那味道可是一绝啊,安大人可一定要买来尝尝。”
安笙冷笑一声,“我看用你的肉作食材,应该更正宗一些。”
江屿晚佯装惊讶的捂嘴道:“安大人这么说莫不是想吃我?”
“……”安笙脸色一黑。
江屿晚看他吃瘪,立马大笑起来,“安大人可真是个纯情的好男儿,一点荤段子都听不得。”
安笙一拍桌子,“江屿晚,你伤势未愈,我不想动手,你好自为之。”
“哦?是吗?”江屿晚道,“照你这么说,那我这些天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来了,来了菜来了。”小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今天我们可是有口福了,这里有醉仙楼的猪头肉,这可是依郡出了名的,特别好吃!”
“真的吗?哪呢哪呢?”江屿晚一听眼睛都要冒绿光,接着他就看见店小二端着餐盘进了房间,除了猪头肉外,还有其他几道色泽出众的菜肴,看了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将菜摆在餐桌上后店小二,才对着安笙毕恭毕敬道:“客官您吩咐的菜已上齐,请慢用。”
江屿晚立马想从床上飞奔下来扑向餐桌的怀抱,却被安笙告知,午餐没有自己的份。
“呜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安大人。我还是个病人,三天两夜没吃饭了,您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安笙居高临下看着他:“我看你说话中气挺足,还有心思说胡话,在绝食三天应该没问题。”
江屿晚一听这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哥?”
安笙不理他,和小重两人依次在餐桌面前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您不能这么虐待囚犯啊,你说我如果饿死了,你还怎么去找人啊,你说是不是?”
小重却是一脸幸灾乐祸,“我说你啊,就别瞎叫了省点力气吧。”
江屿晚愈发委屈,“要不我们打个商量,你们吃不完的剩菜能不能匀我一点?”
小重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饭量大,这些菜我塞牙缝都不够呢。”
江屿晚先是一愣随后就开始骂骂咧咧,“年轻人吃太多容易增肥啊知道吗?亏你还是暗卫呢,吃太多小心以后用轻功飞都飞不起来。”
但是不管江屿晚怎么说,两人就是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
安笙没吃多少就表示自己吃好了,示意小重解决完剩下的饭菜后,就出了门。
安笙一走,江屿晚就对小重疯狂示意,“小重哥,您行行好,让我吃几口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让你上司知道就好了。”
小重却护住了自己的碗筷,“你想的挺美,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接着剩下的菜,就被他以风卷残云的速度,迅速解决完毕,看的江屿晚是目瞪口呆,一边看一遍骂这臭小子怎么这么能吃。
眼见的最后吃几口剩菜的希望破碎,江屿晚眼角的泪,立马就要真情实感的喷涌而出了,“你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这么残忍。”
小重还没来得及反驳,门再次被人推开,安笙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冷笑道:“江屿晚,冷血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莫不是太过讽刺了。”
江屿晚看见吃的东西,眼睛都要亮了,“安大人,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狠心。”说着,一双眼睛就往盘子里瞄:“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是猪头肉吗?”
安笙将东西端到了他的面前,江屿晚定睛一看,一共两个碗,一碗汤药,一碗小米粥。
“先喝粥,再喝药。”
他听见安笙说。
语气虽然冷,但这是江屿晚这些年觉得最动听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