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亭里,一男子靠柱而倚,手持青花竹纹茶杯,饶有兴致的望向后院。
“公子,奴才尚有不解?”
“嗯?”
“公子为何突然下令撤回纸鸢,此时不正是扳倒吏部侍郎的大好时机?”
男子放下茶杯,颇有耐心的说道:“原本是想借此扳倒吏部侍郎,但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女终究只能伤他皮毛,若是换成一个世家贵女……”
身侧的奴才恍然大悟,看了看后院:“公子英明!”
程婠玥躲在门后,见有人进来,猛地将手中的花瓶砸向此人脑袋,“嘭”的一声,花瓶四分五裂。
趁人受创之后,程婠玥这才带着小青慌忙跑出房门。
方世杰摸向后脑勺,一手的鲜血,瞬间怒火中烧。
小贱人!还敢反抗,看他抓到怎么收拾她!
色/欲熏心的他追在程婠玥身后,还不忘撂下狠话来,“别跑,你要是现在乖乖停下,我还能好好待你,要是被我抓住,我就将你们都卖到窑子里去。”
程婠玥跑了一路,竟未在后院看见一人,着实奇怪,眼见身后之人越发靠近,也来不及细想胡乱在走廊上跑着。
程婠玥正转头看向没了踪影的方世杰,突然在转角处与人相撞。
程婠玥“噌”的转头一看,发现竟是顾安琛,慌乱的心稍定。
说起来,她与顾安琛也算是互相认识,此时危机关头,或可求他相助。
两人早在总角之时便已相识,只因两位母亲乃是闺中密友手帕交。
当时她母亲尚还在世时,还曾跟国公夫人戏言说要订娃娃亲,只是她母亲已过世多年,国公府又日渐昌盛,这些话也就只是当作玩笑话罢了。
程婠玥突然间又想起在梦中,她濒临身死时,身侧的乞丐讨论着京中权臣在玉琼楼大摆宴席,说着顾安琛作为新皇身边最为宠幸的臣子,真是一手遮天,不问缘由便将御史一家下了狱。
“程姑娘还要在在下怀中待到何时?”顾安琛冷着一张脸,不着痕迹的将护在对方腰间的手收回。
程婠玥回过神来,面色稍窘,退出站定后,三言两句讲述了前因后果,又硬着头皮想求对方探路。她自知她跑了一路,现在定然是无比狼狈的,可如今她也着实没了其它法子。
等待对方回话的过程令人煎熬的的难堪。
直到,对方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看似温润如玉,但言语却如同寒月里的冰柱一般。
“男女授受不亲,恕顾某无法如程姑娘所愿。”
程婠玥见对方就要抬步离去,慌乱间抓住了对方的衣角,想要求助却又不知是什么再如何开口,只睁着一双水雾的大眼看向对方,抿了抿唇。
一截冷白的手腕抽出了她握住的衣角,“程姑娘,自重。”说罢便带着仆从离去。
程婠玥最后还是在顾家人的护送下出了后院,只不过此人并非顾安琛。
方才,就在顾安琛离去后不久,顾大姑娘顾雪柔突然一人来到后院,就在她厚颜求助以为会再次碰壁之时,对方竟主动邀她一起前去前厅。
但不知是否是她多心敏感,她总觉得顾大姑娘其实并不乐意与她同行,甚至在路上都与她保持着距离。
竹亭,侍从匆匆跑来道:“公子,计划有变,顾世子进了后院。”
男子喝茶的手一顿,摩挲着杯身,意味不明的说道:“他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奴才不知。”
男子有些可惜的放下茶具,本是置之死地的局,没想到竟让对方逃了出去,出了纰漏。
“恢复原本计划,叫纸鸢再去。”
方世杰原本追赶着程婠玥,但突然在转角处瞧见顾世子和那女子搂抱在一处,瞬间一个激灵。这女子竟是顾安琛的人,又怕被对方逮到,连忙悄悄溜走了。
坐在凉亭处,方世杰越想越气,到手的美人竟这样跑了,突然间脑中回想起那女子身形竟像极了方才马球场上的某个贵女。
方世杰勾起唇角不怀好意的笑道,堂堂贵女私会外男,搂搂抱抱,有了这个把柄,他何愁弄不到人。
瞬间心情颇好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味起来。
微风吹过,帷幔轻动。
方世杰忽然看见一侍女,身段婀娜多姿,俯身摘花,姣好的面容露出水面。
女子正摘得开心时,突然被人从后捂住嘴角,摘在手中的鲜花也掉落在地。
牡丹花掉落在地,娇艳的花瓣被沾染上尘埃,又被身后之人极尽蹂/躏,露出颓靡之态。
艳红的花汁隐隐从花瓣中流了出来。
女子泪眼涟涟,不知是被吓得太狠,还是如何,声音更是柔弱娇媚:“不,不要,求贵人放过。”
……
回到前厅的程婠玥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对方既然不喜自己,又怎会主动邀她同行。
还有顾安琛,脑海里回想起那时的难堪无措,程婠玥瓷白的脸上又是一阵红晕。
小青惊魂未定的站在她身后,看清她的脸色后低呼一声:“姑娘,你的脸怎么红了?”
不等程婠玥回答,主持宴会的刘大娘子便上前来,握住她的柔夷,有些歉疚的说道:“此事是我的失职,没想到马球场上出了这样的意外,连累了你受伤。”说罢又从身后拿出玉肌膏递到她手中。
“这是宫里赏下来的药膏,对外伤也是顶好的,听闻娘子脚踝受了伤,敷于患处便能化淤,若是哪处多了伤疤也能当做祛疤膏。”
程婠玥连忙摆手推拒道:“原就是我想去凑热闹,才会受伤,倒累的夫人担心,是我的不是,怎好再拿夫人的礼。”
刘大娘子闻言,脸上的笑也真实了几分,强硬的将玉肌膏塞到她手上,说道:“娘子这样说可就伤了心了,这伤即是在我宴会上受的,那我这个主人家自当赔礼才是,娘子快些收着。”
如此,程婠玥也就收下了药膏。
正当两人言笑之时,突然一小厮从外匆匆赶来,走到刘大娘子身旁,面露焦急得言语了一番。
刘大娘子脸上的笑意稍顿,随后又面带歉意的说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程婠玥将手中的玉肌膏放到小青手中,面露思索的看向刘大娘子离开的方向。
小青看向刘大娘子带来的玉肌膏,竟不是白瓷做成的瓶罐,反而是白玉做的瓶罐,看着晶莹剔透的。
“对了,小姐,你脚踝受伤了,方才还跑得这么快,还是坐下好好歇歇,免得以后留下后遗症。”
说完小心的扶着姑娘坐到屏风后,挽起裤脚发现原先纤细的脚踝,现如今已肿得像个馒头一般。
瞬间红了眼眶小声嘀咕道:“姑娘与顾世子好歹也是从小相识,不曾想竟是这般无情之人,见姑娘有难也不帮扶一把,害得姑娘……”
说着又注意到姑娘皱眉的模样,知道此话不该说,却还是忍不住抱怨,“本就是,先前夫人还在时,两家还商量着要结亲呢,现如今……”
“小青!”程婠玥抬头看了她一眼,“越说越不像话了,就是顾世子不愿,也是人之常情。”
小青知道姑娘说的是两人之间的隔阂,却仍是不服气的回嘴道:“若是旁人就罢了,可姑娘与世子又非常人,他一个男子,怎得如此气量。亏得上京城都夸赞他顾世子高岭之花,谪仙般的人物。若是知晓顾世子如此行径,也不知那些人还说不说得出口。”
程婠玥不忍心责骂小青,说到底,小青也只是心疼她为她打抱不平罢了。
一炷香后,房内来了不速之客。
程青玥带着李心舟前来,一进门瞧见程婠玥睡在榻上。
敷衍的行过礼后便径直坐在桌前。
李心舟眼尖的瞧见桌上放着的玉肌膏,这可是宫中的御品,价值千两,还是可遇不可求之物,结果现如今就被放置此处。
程青玥经过对方提点,也瞧见了桌上的玉肌膏,毫不客气的放在手中把玩,“大姐姐身子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用不上这么好的药膏,等回了府我让姨娘给你请个大夫好生调养就是。”
小青见对方如此厚颜,急忙开口道:“二姑娘,这是刘大娘子送来的,说是给大姑娘养伤的,只怕不好给姑娘。”
程青玥被丫鬟顶了一嘴有些气愤的开口道:“我与大姐姐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大姐姐便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门前的顾雪柔听见此言,眉头一皱,走进门内,大声说道:“什么时候一个庶女也能这般跟嫡长女说话,你们程府就是这样的规矩?”
程青玥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连忙收起了趾高气昂的样子,装作乖巧的样子见礼道:“顾大姑娘误会了,我与大姐姐闹着玩的,还请顾大姑娘万勿较真。”
顾雪柔直直忽略了她,坐在桌上,饮了半杯茶,“什么地位就要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万不要僭越了才是。”
“是。”
“即是刘大娘子赠的玉肌膏,倒也少见,不若拿出来给我瞧瞧。”
程青玥有些羞臊的从袖中掏出玉肌膏,不甘不愿的放在桌上。
顾雪柔拿起玉肌膏意有所指的说道:“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胡乱惦记的好,免得惹火上身,程二姑娘,你说呢。”
程青玥在心里咬碎了牙,面上还得笑着说道:“顾大姑娘说的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如此便好,你们也坐罢。”
程婠玥也从榻上坐起,有些感激的看着顾雪柔。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的程青玥想也不能轻易罢休,眼珠一转,状似关心的问道:“大姐姐先前在后院不是休息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到前院来了。”
程婠玥心里一愣,她从后院出来时想必是被那个下人撞见了,传到程青玥耳朵里相必更是添油加醋了一番。
“听闻前院有什么时兴的玩法,我一人在后院也无聊,便想着来前院热闹热闹。”
“原是如此,不过,大姐姐怕是记错了吧,跟大姐姐同在后院的明明还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