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手洗富江当然是超级大美女,长崎治只是跟着班上的男生借望远镜看过她几眼。
她漂亮、完美、是绝对尤物,一举一动都让人发疯地迷恋上她。他听着男生们议论她美艳绝伦的长相,哄笑着分享难以启齿的幻想。
可从没有哪个时刻,这位传奇美女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力会如此强烈:
她就站在自己两步开外。
他能无比清楚地看到她被黑线缝起的腐烂皮肤。这个“东西”四肢崎岖,勉强辨认出是个人形。至于脸...完全没有五官,只剩一团血肉模糊的畸形。
长长的头发上滴落浓黑的血。身上的校服已被腐水泡得发绿。胸前别着的名牌上隐约刻着“御手洗富江”这个名字。
长崎被吓得忘记震惊,他瞪大眼睛与怪物对峙几秒。
然后它就猝不及防地,活生生被看不见的力撕开,炸成无数肉块溅落在地上,砸到了他的身上,瞬间散发出让人几天吃不下饭的恶臭。
“啊啊啊啊啊!!!!————”
真是疯了!
他的尖叫声在整栋楼内爆开。声带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发疯地跑,逃逃逃,快逃!
跑过二楼长长的走廊,连滚带爬地下楼梯,哈哈哈.....不能休息!快跑,要追上来了!!富江..富江!不要啊!!
飞奔过一楼长长的走廊,当终于看到出口微亮的光时,他像海中溺亡的人涌上岸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劫后余生。
他真的快哭了。
真白在门口等他,一脸平常,肩上还背着装有尸块的旅行包。
她看他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也有点惊讶,“你还好吗?”
“哈!....哈!....哈....你怎么..怎么....不等我!你..哈....你去哪里了!”他真的非常生气!
“可是你说自己有东西拉在教室里了,我才一个人先走的...”我妻解释。
“我没有啊?!”长崎瞳孔地震。
我妻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不再说话。
天很阴沉,月亮躲在层层乌云背后,透出来的光甚至不足以在室外见人,除了呼啸着的夜风,没什么能证明他们逃出来了。
手电筒仍然开着,只是随着电池的消耗,灯已不太亮了。
“那个...你说。”他声音发颤。“御手洗同学她...是不是变成鬼了?”
我妻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冷静,她没说话,像在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
“应该不会。”她回答,就像没有回答一样。
长崎真是气死了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们去清理一下吧,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我妻指了指前方的盥洗台,上面有一排黄铜水龙头。
拧开水龙头,还是能用的。她不管长崎怎么想,自己先接水冲洗花猫似的脸。
长崎愤愤上前,把手电搁在台上。
在滴水成冰的冬夜,我妻能够面不改色地用冰水清理自己,实在勇气可嘉。
他自己也接水,嘶——冰得他牙齿打颤!
“刚刚你遇见的事,我很抱歉。这不会对你造成实质的伤害,我保证。”我妻抹了把沾满水的脸。
“啊...”长崎接水的动作顿住,“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因为我把你抛下了。”
“可你不是说是我要回教室拿东西?”
“不是的,”她说,语气不容置喙,“是我把你抛下了。”
“哦....好吧。”他嗫嚅着,接受了莫名其妙的道歉。
彼时的月亮比刚刚清明了些,苍白的月光照亮枯枝寒鸦和一栋栋深沉的高大建筑。
水哗哗地流。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衬衣、外套和头发。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如果给他重来的机会,他再也不想多管闲事,什么虐杀、分尸、御手洗...通通和他无关!趁早离这些事远远的!
“那个,我妻前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家啦?”他唯唯诺诺地试探。
我妻正在整理着头发,接水没看人,边点头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叮嘱:“嗯,好的。你等会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如果感觉有东西跟着你,千万不要回头,只管回家走就好了。”
......
这句话不亚于死亡威胁。
长崎看着黑洞洞的校园,再看冷白森森的夜空。孰轻孰重,已在他心中有了答案...
“我们先出去吧。”我妻已经整理完毕,但她看起来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长崎想,她应该睡眠不足很久了。
他跟着我妻摸着黑,避开监控翻过学校的围墙,我妻轻车熟路的样子让长崎吃了一惊:“你...经常逃课?”
“没有,我第一次。”
“那你挺厉害的....”
围墙外是悬崖。学校建在小山丘上,隔着长长的围栏,他看到山下灯光璀璨的都市。
马路上有着成排的路灯。这都让他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
只是站在迎风口,风呼呼地往脸上刮,长崎觉得自己脸皮都发痛了。
我妻朝着附近电车站台的方向继续走着,她纤细的身子因为背了太多的东西显得更单薄。从背影看,她就像扛着大过自己体型的米粒回家的蚂蚁。
长崎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但他没笑出声,因为这不道德。
他继续小尾巴似的跟着。到站台后,也是坐下,等车。
远处一辆破旧的电车向他们驶来,走乡镇线的轨道比城镇线的更旧些,已经开始发锈。车子本身的涂漆也掉得七七八八,露出灰扑扑的内胆。
当他们上车时,发现整辆车厢除了司机,只有零星几个下班的上班族正在补觉。
真是太巧了,被他们赶上末班车了。
长崎的家住在市区,他没有机会了解这条线路。他以为是我妻住在乡下,或者说,她真的要去隐秘的地方处理尸体。
他看着我妻径直走向靠里面的车厢。车厢内的灯光很暗。蓝色的塑料座椅已经包浆,年代久远。长崎在距离我妻两米远的对面坐下。
电车开始发动,两边的景物如电影胶带那样一幕幕倒退。
长崎心里吐槽,这电车一定是成年老古董,全身的零件都在吱呀吱呀地响。
他被颠得无法休息,只能四处去看。穿着灰色西服套装的一名年轻的上班族女士抱着她的公文包休息,头随着电车的频率一点一点。
一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中年大叔倚着靠杆,鼾声有点吵人。他扫了一圈,看见各种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
他把视线收回来,看到我妻也在睡觉。
她把那巨大的旅行包放在膝前,把头枕在上面,睡得很安稳。
她的大衣外套还算整洁,但里面的校服又脏又乱,围巾被解下来塞进书包里,白色的裤袜上黑色的脏印子格外明显。虽然是学生,整个人看起来简直是这个车厢最不体面的人。
.......如果人们不知道她的袋子里装着尸块的话,只会觉得她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女吧。
他抬头去看我妻头顶那一块写着途径地点的地图。他是跟着我妻买的票,根据票价推测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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