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再看:为小姐擦裙子的女孩也不像麻衣,她的头发金灿灿的,而麻衣留的黑色短发像汤圆里流出来烫乎乎的芝麻馅。
这个女孩站起来,跟凶巴巴的小姐说话,小姐的情绪越来越失控,女孩趁机捏她气到鼓起的脸颊。
富江恼羞成怒,一把将真白的手甩开,还把她推倒在矮桌上,上手扯她的衣服头发,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爱子和麻衣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吵架,但最后都会和好...”
真白把富江抱住,两人一起扭头去看老人。他仍在失神地絮叨,脸上是苍凉的笑。真白把她从怀中拉起来,说:别胡闹了。
“竹中爷爷,中午吃乌冬面配厚蛋烧可以吗?”真白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斜着眼睛看住富江,防着她又作妖。
老人和蔼点头,真白拎着袋子进了厨房,最后警告富江别做什么过分的事,富江冷嗤一声。
厨房不大,没有太多使用过的痕迹。
没洗的碗碟堆在水槽里发出臭味。真白把竹帘掀开通风,系上围裙,洗了碗,处理掉冰箱里脏乱过期的食物后,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备好的食材。
炖肉在砂锅里噗噗冒气,她用刀在香菇上划着十字。
客厅里,富江隔了老远坐在榻榻米上。老人为她倒了茶,低档茶叶飘在黄色的水上,她皱眉,一口都不想喝。
老人笑着看她,他的皱纹又多又密,眼皮耷拉下来盖住发黄的眼珠,脸上长满老年斑,瘦小的身子佝偻着。
十分讨厌。富江讨厌又老又臭的人,她算着时间等真白出来,真是要命。
“要不要看麻衣和爱子的相册?”老人的话从他缺牙的嘴里里吐出来。
谁想看啊,脑子身体都没发育好的女生在学校里遍地都是,没兴趣。
食物的香气慢慢从推开的厨房门飘出来,富江直起身,注意力全被吸引。
老人上了楼,真白端着圆型托盘走出来,围裙还穿在她的身上,扎低马尾,像影视剧里最经典的贤妻良母。
三份蔬菜汤、乌冬面和厚蛋烧放在桌上。
“竹中爷爷呢?”她收好托盘,侧身问富江。
“别管他了!”富江不耐烦地说,伸出筷子夹嫩黄的蛋烧,头都不抬。
她感到烦躁,要是只有她跟真白就好了。
楼上翻箱倒柜找东西的哐当声停止了。
木质楼梯吱嘎吱嘎,竹中抱着几大本相册走下来,他还认真梳理了没几根的灰白头发,对着她们歉意地笑。
“好多照片都褪色看不清了,真是抱歉啊。”
老人缺少说话的对象,分享欲一被打开,就开始滔滔不绝。
他柴枝般的手在相册上辗转,“这是麻衣,她成绩很好的,考上了镇上最好的女校。”
真白接过了相册的一边。黑白相片里,初中的入学式牌子边站着穿正装的夫妇和一位穿水手服的少女,他们的胸前别着红花,自豪地微笑。
“这是爱子和麻衣。”一对姐妹在海礁石上互搭着肩膀对镜头比耶,她们穿着深蓝色泳衣,笑得露出整排牙齿。
“想起来了吗?”竹中转头看她们。
岁月真是残忍,富江扫一眼相片里满脸幸福的的中年男人,再看了看风烛残年的老头。
人类就是这样的吧,会老,会死。
她又看真白专注的侧脸。她脸上细腻的绒毛像新鲜的蜜桃。睫毛没有弧度,长长地垂下,浅色的唇珠却是微翘的。
她想象和她接吻的感觉,每次她靠过来的时候,都带着温热馨香的气味,这具□□因年轻极具魅力。
真白也会变得这么老,然后死掉吗?
肯定会的吧,她也是人。有一天她会长满褶子,牙齿掉光光,像束口袋一样呼呼漏风,半点都没有年轻时清冷好看的样子。
算了,如果她老了,我就不要她了。富江挑挑眉,筷子拌开配菜丰盛的乌冬:“我快饿死了,快吃饭!”
“稍等一下。”真白合好相册:“还有烤鱼,现在应该好了。”
片刻后她端出烤鱼,将锡纸分开,放在每人的桌前。
“啊!好多刺!”富江叫嚷,想把刺从嘴里拿下来,“我的舌头都被刺到了!我妻真白,你要杀了我吗!”
简直胡说八道,青花鱼最受人喜爱的就是刺少肉多!真白凑过去看她张大的嘴巴。
真的有细小的刺卡在她的上颚里,真白心惊,拉着富江到阳光底下,借着光线看她口腔里的露出头的鱼刺。
“千万不要舔,等我一下!”真白慌得要失神,叫还对着相册傻笑的老人,“竹中爷爷,镊子在哪里?”
富江从背后拉住她,指了指她的手:“你用手帮我。”
在厨房三面包裹住的隐秘空间里,真白洗净手,深呼一口气,探入她温热的口腔。
正午的阳光被纱窗滤净,恰好能在不刺眼的情况下看见刺的位置。方形木格在她们身上投下阴影,拧紧的水龙头轻不可闻地落下一点水滴。
滴答——
富江将上下颌骨分得很开,真白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牙齿和舌头。
“唔——”富江发出像是痛苦的呜咽声,她抓紧真白的手腕,双眼氤氲起一层水雾。
“你别怕...”真白出声安慰,但此时她的耳朵红到滴血,手也开始发颤。
鱼刺只露出一个微小的头,仅凭她没留丁点指甲的手很难拔出。她屏住呼吸,富江细碎的呵气声喷在她身上,让她意乱神迷。
“不要动...”不知是说给谁听的,真白低喃,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刺上。
刺连着晶亮的口水被牵出来时,真白的脸已彻底烧红。
富江舔舔上颚,玩味地笑:“你都想了些什么?”看她心虚的样子,肯定不健康。
“没什么...”真白撇过头不敢看人。
接下来的事就变得相当无聊,富江兴味索然地看着真白陪老人聊天。
过去有什么好怀念的?属于她的过去都是些锋利的斧头、高速旋转的电锯或闪着寒光的刀。所有人都爱她,恨她,恨得发狂,切开她时油光满面的脸挥洒汗滴——她的□□是欲望和罪孽的最佳容器。
她咬紧牙齿,捏紧茶杯。有一双手覆上来,真白问她,你还好吗?
“你都看见了吧?”她从相贴的肌肤中汲取体温,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真白歪头,一脸困惑。但随后她把一条鲜艳的丝巾系在富江的脖子上,挑开她的长发,富江长得好看,不管怎么系都像瓷娃娃一样赏心悦目。
“竹中爷爷送给我们的。”她展示另一条一样的丝巾,“这是他送给女儿的礼物,可惜...还没送出去就发生了那种事情。”
“他把我们当做是他的女儿们了,我们收下吧。”真白郑重道,收好抽屉式礼盒,“接下来你来陪爷爷,我要去打扫卫生。”
真可怜,一个人活着还不如趁早死掉!富江想,她就大发慈悲帮他一程吧。
“爱子你看,今年的柿子结的果又大又红,要不要吃?”老人指着院子里枯死的老树。
天的一角堆起层层乌云,那死树的枝张牙舞爪,像通往黄泉的路口。
雨点滴进泥土,然后密密麻麻地织成烟灰色的网,声音响起来,空气里全是土地和草的气味。
“嗯,很想吃呢!”富江笑了,她眼下的泪痣像睁开的第三只眼睛。
老人摇摇晃晃地走进雨幕,他爬上树,撑着苍老的身体,身上破损的秋衣淌着水,挂在树上像最后一片叶子,摇摇欲坠。
“左边一点,我想吃那个更红的!”富江盯准那细细的树枝,好像已经听到尸体砸下来的闷响。
“好..好...”竹中哆嗦着前进,柿子树很高,下面是种满鲜花的小院,屋檐下是五岁左右的爱子,正在妻子怀中蹦蹦跳跳,她甜甜地叫:“爸爸,再左边一点,帮我摘一个最好的柿子吧!”
“竹中爷爷,你快下来!”真白冲进雨幕,在暴雨中大叫,她张开双臂,决心在危难时刻做一个肉垫。
不对,不对,记忆全都错乱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滚出去!快滚出去!!”
“啪嗒——”
树枝断了。
老人重重地跌落。真白感觉五脏六腑被撞得错位,浓烈的血锈味充斥口腔,血从鼻子和嘴里喷出,最后在晕眩中倒在了血泊中。
刺耳的警笛声响彻街道。
救护车的雨刷器一刻不停地运作,哗啦啦的雨水流进下水道,急救灯在灰旧的黄昏里闪着猩红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真白:不是吧,上章刚说爱我这章就背刺我。
攻骨折了,短时间内do不了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背手离开
开玩笑的,还是希望有更多人能看看我啦!(回来 缓缓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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