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久没来食堂吃饭，没想到北食堂这么善良，改良了好多。
北食堂一共有四层楼，原本一二三层是分别对应高一二三，四层对应教师食堂，只是教师食堂规模较大来吃的老师又不多，所以学生们经常都偷摸着上四楼来吃，平时正餐时间来铁定会被赶出去，但现在时候来吃也就还好。
面食的窗口大大地摆在四楼的正中央，售卖各类面条，馄饨，水饺。
邬清祀似乎还在面条那一栏看到有卖意大利面，不过不是放在上面的酱料常见的意大利肉酱，而是番茄酱。
老头嘴里之于意大利人堪比醋味肠粉之于广东人，煎饼果子加肠加辣条之于天津人。
他应该不是很喜欢吃。
邬清祀点了份鲜虾馄饨，邓泉点了份葱油拌面，顺便加了个荷包蛋，到最后要付款的时候邬清祀本来打算刷自己的校园卡的，结果还是被邓泉抢了先。
他们来到食堂的最角落。
但邬清祀始终不发一言。
“你想喝什么味儿的牛奶？”邓泉边说边用筷子卷起一圈圆圆的面条。
邬清祀想了想，“有什么味儿？”
“红枣，草莓，芦荟，蓝莓，原味……”
生怕邓泉这小子又抢着要去付钱，邬清祀还没等他说完就跑去牛奶窗口买牛奶，结果因为太久没来食堂，她人生地不熟地跑到窗口前又迷路了。
等回过神来，邓泉已经买好牛奶拽着她回去。
“你是有多久没来食堂了？”邓泉觉得好笑，取了吸管替她插好，“三天，四天？”
“……多少钱。”邬清祀避而不答，“我给你现金。”
“嗯哼，也行。”邓泉吊儿郎当地说，“现在给。”
“……”
邬清祀一时语塞。
这家伙就是看她身上没口袋，书包这么轻才敢打赌她没随身揣钱的吧？
有够鸡贼的。
“我回去给你。”邬清祀把原味牛奶推开，“你先说多少钱。”
“算啦，就当给老同学新朋友的礼物啦。”邓泉抿着唇浅笑了起来，“初中时候没和你说过话，刚才不经过你同意背你书包，请你原谅我。”
“对不起。”
言罢，邓泉微笑的弧度渐渐加大，细嫩的皮肤向两边舒展，圆眼弯成一道明月，右边健康的唇上还架着颗尖尖的小虎牙。
没想到，看上去这么糙像套马杆汉子的家伙还有虎牙。
奇奇怪怪地可爱。
很快吃完饭，邓泉也打算拉着邬清祀一块回去。
不过邬清祀让他先走，自己回到前面的点餐区重新买牛奶。
不过又迷了路。
邓泉上前，带着她又走了一遍。
“你那么喜欢喝牛奶？”
“没有。”邬清祀眼神熠熠，“我觉得我同桌应该喜欢。”
-=-=
因为快要来不及所以他们刚吃完饭就冒着胃下垂的风险，小跑着赶在上课铃前回去。
不过快到时邬清祀抓住邓泉的袖口，不让他拐往二班，邓泉回头，一脸迷惑。
“到底多少钱，一会下课我拿了钱还给你。”邬清祀说，“不然我不让你走了。”
“你怎么这么倔啊。”邓泉皱眉，本来想一口回绝，无奈这丫头比牛魔王他爹牛天王还犟，不给她说她死活不松手。
无奈，他只好松了口，“你给八块就成。”
“真的？”邬清祀记得馄饨的价格，“馄饨六块，牛奶两块？”
“嗯快回去吧一会真上课了。”邓泉揉了揉她的头，像哄小狗一样推着她回去。
邬清祀不满地摁着余温，有点不悦，低着头迷迷糊糊地冲回教室。
她最烦别人摸她脑袋了，跟摸狗似的，老侮辱人了。
以至于进门时没注意，一头撞在某人的身上。
呲。
又是他。
有够倒霉的，他的身上和她脑袋上是不是装了吸铁石啦，这都能吸上？
邬清祀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说着对不起。
结果某画冷漠得跟冰雕似的，一点没理她。
甚至还笔直地站在她面前，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
邬清祀说：“秦宙，你让让好吗？马上上课了。”
“……”
“秦宙？”
“……”
聋哑人？
秦宙和她在门口僵持了许久也没动，他身上弥漫着一种战时才特有的嚣焰，双腿明明笔直地站着，却像因为生气而微不可闻地颤抖，眼眸亦如火-药一般漆黑。
她鼓足勇气，攥着他的衣角，轻轻地拉着晃动一下，像猫咪挠痒一般轻柔。
秦宙懒懒地抬起长睫，略睨了她一眼。
退步又回去。
？
干嘛呢？
邬清祀返回座位，开始翻找起钱来。
某人居然没睡觉，直着腰背默默地一直狂写数学。
秦宙数学好，是公认的，即便还没月考但他出类拔萃的数学天赋也是掩盖不住的。
还几次张元合写的超难竞赛题都只有他和黄仁欧写得出来，班上很多同学问问题也是来找他。
既可以锻炼英语听力，又可以看帅哥学数学。
简直一举三得。
以至于邬清祀的座位很难看到是空的。
很快凑齐了八块，邬清祀细心地把钱折好塞到外套兜里。
不过走出去没多少米，看到二班门口全是人的时候又折返。
要命，现在二班的同学都在，要是看到她主动来找邓泉，会不会又有人要误会，乱编谣言？
啧。
她烦闷地抓了抓脑袋。
邬清祀看了眼前面把手藏在桌下涂亮油的赵霜霜，又看了眼那边写作业写得正爽的于林加。
最终还是把视线停留在了旁边这个人身上。
邬清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秦宙戴着耳机，听力不太好，他半眯着眼，有点倦怠又有点冷漠地掀了掀眼皮。
好像谁欠了他几千万似的。
“你现在能抽出三分钟帮帮我吗？”邬清祀说，“帮我把这八块钱送给隔壁班一个叫邓泉的男生。”
秦宙微微抬头，垂下鸦羽似的长睫，长睫扫过绸缎般柔和的下眼睑，突立的喉结慢悠悠地滚动，将尾音拉长。
发音很古怪地咬着邓泉二字。
“嗯，邓泉。”邬清祀点了点头，“邓爷爷的邓，泉水的泉。”
“他刚刚和我一块跑步，还请了我去北食堂吃饭。”
“还帮我排牛奶。”
“也帮你一块买了纯牛奶。”
“我得还给他。”
“……”
“对了，那个牛奶。”邬清祀从包里掏出刚刚和邓泉一块给某人带的牛奶和吸管，“我现在帮你打开？”
“……”
某人原本就不善的面孔，如今更是乌云密布。
他紧紧地盯着牛奶，像牛妈妈见了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似的，嘴上快蠕出脏话。
却毫不犹豫地夺过把那三张钱，夺门而出。
唯独没带走她的那包牛奶。
邬清祀喃喃自语。
他不喜欢喝牛奶咩？
-=-=
连续两天，秦宙都没和她说话。
邬清祀和赵霜霜闹掰后一直独来独往，尤其是赵霜霜找张元合换了位置搬走后自己就更空了。
赵霜霜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说话，还会联合着其他人一块不和那个人说话。
所以最近的日子，除了邓泉和课代表们她也就没和其他人交流过。
不过很神奇的是，她的桌子上每天都会出现一包北食堂特供牛奶。
而且很固定，基本上都是每次她去跑完步一回来就有。
不知道是谁。
邬清祀一边画画，一边想。
到底怎么样才能和秦宙和好？
关键是，她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秦宙啊，怎么道歉？
长长的彩铅像白旗似的翻了翻，她趴在桌子上，默默地看着同样像死狗一样面无表情学习的某人。
猛然想出个妙招。
打电话给邬中正。
都说文科生浪漫，邬中正这个学哲学的当然也浪漫。
小时候经常听到他当初是怎么凭借八十八封情书和校园歌手大会一展歌喉，深情原创情歌追到自家老妈，又是怎样在大草原上布置了满地萤火向老妈求婚。
和好这事儿，他应该也很擅长。
邬清祀立刻垂死梦中惊坐起般地弹了起来，给某人推去纸条。
-班助大大，可以用下手机咩？
某人在写数学，分不开心，潦草地涂了几个字又把手机推了过去。
-只能打电话给家人。
不要浪费班费。
邬清祀重重地点头谢主隆恩，抱着手机跑到厕所打电话去。
“嘟嘟嘟……喂，你好。”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一道熟悉的问候声迅速跳出邬中正老先生的模样。
邬清祀说：“老爸，是我。”
“小四？你没交手机？”邬中正不分青红皂白地马上严厉起来，“快交了，不然你妈又得骂我。”
“不是啦，这是我们班上的集体手机……算了不跟你解释。”解释也是白解释，大人眼里小孩就是爱玩手机，明明显示的号码都不是她的邬中正还老这么放心不下。
“问你件事儿。”
“什么？”
“嗯……”邬清祀哼唧了会，她不知道怎么措辞。
我亲爱的老爸，您可否知道怎么哄男人？
这样问，不好吧……
况且自家老爹可能还不一定知道怎么哄男人呢。
“那个……就是。”
“就是……我有个朋友。”哎这个理由好，邬清祀马上自信起来，“我有个朋友，她最近得罪了她的同桌，又听说您特别会谈判所以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不？”
“朋友？”邬中正毫不留情地戳穿，“你哪来的朋友？”
“……”
无语凝噎了。
“同学行了吧。”邬清祀咬牙切齿道，“快说啦有没有什么办法，人家急得要死你别贫了。”
“哦你早说嘛。”邬中正开启老学究模式，慢悠悠道，“我这儿有上中下策，你看你同学……”
“中策。”邬清祀立刻作出决定。
上策把握不住，下策又不甘心，那当然就中策咯。
“欲扬先抑。”邬中正软和的声音像空灵的鸟啼，莫名地有点千年树妖的神秘感，邬清祀听不懂什么叫欲扬先抑，只懂什么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尤其在这事儿上，怎么欲扬先抑？
准备追问下时，邬中正那边却“啪”地一下把电话挂断，再也联系不上。
……亲爹。
邬清祀回到位置上，反复琢磨着亲爹的话。
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好像对得上的法子。
很快晚自习结束，秦宙还留在原位上写数学。
她没背书包，却第一个先跑出门去。
再回来时，手上捧着一个塑料饭盒。
邬清祀气喘吁吁的，鼻子痛得厉害，再一抽气瞬间血液的压迫感又疯狂涌上，她拿手捂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秦宙皱了皱眉，熟悉地从她的抽屉里拿出鼻炎药，邬清祀却盖着下半张脸固执地摇头，把塑料饭盒递给他。
塑料饭盒的盖子上结满白茫茫的水雾，一点看不清里边的东西，秦宙把修长的食指摁在扣上缓缓地从边缘一点点撬动。
打开时，一圈红色险些令他呆掉。
是，番茄意大利面。
作者有话要说：Gulio：我谢谢你啊（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