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赵霜霜听呆了。
她没想到这俩跟演双簧似的,一个敢写,一个敢念。
指桑骂槐些什么呢?谁是文雅人?谁是栀子花?
神经病,他妈的!
从小到大都是被长辈们和周围人捧在手心里,赵霜霜自然而然地养成了大小姐脾气,对于秦宙这样公开的讥讽实在难以接受,两只牛大的眼恶狠狠地一鼓,差点没掉出来,拽拽地拎上包叫上同宿舍另外一个同学傅晴一块回去。
她没有等邬清祀。
傅晴家境优越,父母亲都是国企高干,家里的爷爷辈的人听说还是厅级干部,人长得漂亮但很高冷,不知是习惯“君子之交淡如水”还是什么,和谁相处都淡淡的。
像隔了一层膜。
不过因为她和赵霜霜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所以两人相对亲密,无话不说。
今天出了这档子事儿,赵霜霜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一边挽着傅晴回去一边说他们俩的坏话。
邬清祀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觉得自己真他妈蠢。
倒不是因为觉得蠢呼呼地听从某人的命令骂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而是觉得这么多年了,和赵霜霜一块读了这么多年书,现在才敢放弃这个好朋友。
在赵霜霜眼里,她或许也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听她话,甘心做牛做马的棋子。
邬清祀哀怨地叹了口气,把抽杆夹递回给秦宙。
秦宙没接,只是抚着粗粗的剑眉看向她。
他似乎没觉得自己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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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寝室,果然谁都没好脸色看。
往天洗漱完泡脚时,赵霜霜和傅晴这两个小富婆还会发水果给大家吃,有时还打打闹闹让邬清祀给他们帮忙端洗脚水倒了,但今天却格外特殊。
今天就他们对于林加格外亲昵,一会林加长,一会林加短的,而且只有于林加的桌子上有苹果,她的桌上除了书便空荡荡一片。
明眼人都看得出赵霜霜和傅晴在孤立她,更何况于林加这么聪明的丫头。
不过于林加心里只有学习,班上的同学一度怀疑她的染色体DNA里都刻满了“学习”两个大字。对于他们的小打小闹,撕逼八卦一向不感兴趣。
别殃及鱼池就成。
邬清祀觉得心里酸酸的,好像有人拿醋混着火浇在她的心苗上,又烧又难受。
可她又无力反驳。
躺在床上时,她翻来覆去得都睡不着,便打开mp3听起歌来。
结果第一首就是胡夏的《那些年》。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记忆中你青涩的脸
我们终於来到了这一天
桌垫下的老照片
无数回忆连结”
……
哎。
这可是她和赵霜霜一块看的第一部电影,当年他们也在同一块被窝里为柯景腾与沈佳宜的绝美爱情和分手而失声痛哭过。
可为什么,大家现在变成了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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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星期四邬清祀才去交报名表。
她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去,可是每次一看到报名表就会想到秦宙和她说过。
“脸是自己给的,别人想给还给不到。”
僵硬的黑线贯穿白纸,简单空旷的报名表上浮现出他镇定自若,如清风一般的面庞。
他好像做什么都胜券在握的样子。
犹豫三番,她还是签下,不过因为担心别人会知道这件事所以昨晚熬了个大夜才偷偷摸摸地写完,今天才做贼似的交到葛华那儿。
只可惜,不知是哪个大嘴巴传的,班上很多人还是知道了她报名田径社。
说她健步如飞,说她女版刘翔,白版博尔特。
甚至还传到张元合那儿。
“好好干啊邬清祀同学。”张元合发作业案的时候笑眯眯地说,“我一看就觉得你很有运动天赋。”
“指不定咱们班以后会出个奥运冠军哦。”
“……”
邬清祀一时间分不清张元合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在说实话。
星期五的下午她如约去田径社,本以为田径社不会有很多人参加,但没想到学校的体育生还是蛮多,齐刷刷站了一排,比她还积极,她过去的时候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堆一米八大个的男生。
她连忙排在后边跟上,最前面的葛华刚好开始点名。
“汤一凡——到!黄灿——到!……邬清祀。”
“到。”在一片雄浑的男声中,她柔柔弱弱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答完到后甚至还有几个男生好奇地转过头来找这个肾虚教主。
她尴尬地脚趾抠地,一直死死地埋着头看自己抠出的梦幻城堡。
简直了,还带前后花园,高尔夫山庄。
很快点完名,葛华要求大家先去边上拉筋,邬清祀柔韧性很好,没开筋就能弯腰摸到大脚趾,她躲在阳光刚好照不到的角落里使劲拉筋,面前的灿然忽被一层阴影覆盖。
“邬清祀?”邓泉抱着手忽地笑了起来,“还真是你。”
邓泉是邬清祀的初中同学,二班的,是高一年级仅次于一班的班级,人长得还不赖又非常高,每次班上灯坏了都是他来换,班上的人常常抱怨老天爷不公平,给了这小子那么好的外形还给了他这么聪明的脑袋。
只可惜邓泉中考失利,以一分之差落进二班。
邬清祀直起身来,脸部因为充血而有点绯红。略略发黄的银杏叶零落一地,铁锈红棕的跑道上泛着未散的热气,因为温差形成的断断续续的暮风吹乱他的刘海,邓泉像森林里不食人间烟火,汲取天地精华的精灵,轻轻摇头。
银杏叶从他高挺的鼻尖滑落。
她有点呆滞地看着邓泉,努力回想着邓泉的名字。
这人是……谁?
她怎么记不得人名字了。
邓泉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主动又补充,“邓泉。”
“我们初中一个班的。”
“……哦。”
“……”
她的一句哦,让两人陷入尴尬。
那边的葛华喊了声,让大家今天先跑5圈测试一下,田径社新加入的第一周是可以退社的,所以葛华已经算是按照最低标准尽量淘汰不合格挽留优秀的成员了。
这样的运动量对于邬清祀来说不算什么,她向邓泉告别一声便跟了上去。
但邓泉像难缠的糖一样粘附在她身上。
“好久不见了,”邓泉说,“你在哪个班?”
“一班。”
邓泉闷闷地“哦”了一声,语气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波澜,但邬清祀还是听出那种若有若无地惊讶和失望。
或许邓泉也在想,她这种人都能考上自己一班,自己那么聪明却只能分在二班老天很瞎眼吧。
“你很厉害,成绩那么好体育也很不错。”邓泉发自内心地夸奖,“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女孩。”
“……我们初中班上也就18个女生。”
“什么?”
“没什么。”邬清祀开始喘气,“快跑吧,跑完就能吃饭了。”
以前她在班里默默无闻的时候,邓泉不会来找她说一句话,更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夸她。
果然一班这个招牌就是个美颜滤镜,猪头都能P成美少女。
“没事一块叙叙旧吧,我话蛮多的估计你也应付不来,实在不行你听我说就成。”邓泉毕竟是男生,初中时候爱打篮球身体素质很不错,区区五圈对于他来说就跟玩似的,一溜烟就能跑完。
他继续罗嗦,“一会你要去哪儿吃饭?南食堂?北食堂?”
“北。”
“那一块呗。”邓泉说,“四楼周五下午有牛奶,我一会请你。”
“不用。”邬清祀摇摇头,“我自己去就成。”
“你这么见外干嘛?”邓泉对于她这样刻意的疏远很不解,“我们可是初中同学。”
“……”初中全班48个人,就一定要亲密?
邬清祀没再搭理他,跑步时候风灌进喉咙里呼吸很难受,风里跟掺了针似的,刺得她整个口腔都麻麻痛痛。
很快跑完五圈,果然就有人坚持不下来先停了下来,主动要求退社,葛华倒也不为难,没跑完的给一个苹果,跑完还留下的,就给正统的水果拼盘。
有猕猴桃,梨,苹果什么的。
邬清祀不是最后也不是第一,处于中间位置到达。
葛华一边给她签到,一边递了瓶水给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像自己在赌场上押中了什么宝似的,“跑得很好,动作比最前面那几个都要标准。”
“就是体力还不太跟得上哦。”
“……嗯,谢谢老师。”邬清祀脸色有点白,她靠在墙边拉伸了会便准备回去吃饭。
结果邓泉又提着两包水果拼盘追了上来。
“你忘拿拼盘了。”邓泉很不客气地拉开她的手把水果拼盘放在她的手心,还径直伸手去剥她的书包,邬清祀的大脑此刻处于混沌状态,自然反抗未及,回过神来自己的书包以及被他抢着背了过去。
“还给我。”邬清祀伸手去抢,“这是我的包。”
“我帮你背会吧。”邓泉说,“背到北食堂就好。”
“……”
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是吧?
成,吃就吃,背就背,反正现在食堂也没什么人了,大家也看不见。
看谁更尴尬,哼。
邬清祀吭哧吭哧地扶着扶手爬上楼梯,快要抵达食堂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那个人站在硕大的桂花树下,双手插在裤包里,宽宽的米色条纹衫下他健硕的身材如海上的波浪隐隐浮动,米黄色的花瓣掉在他的肩膀上,他漂亮精致的轮廓由内而外地溢散出淡淡的桂花香味。
只是,他的长睫下虚掩着一丝不清的情愫,类似桂花树上密结的白色蛛网,潜伏的黑蜘蛛匍匐在陷阱的另一端,伺机等候乖巧的猎物。
邬清祀没看到,习惯性地埋着头继续走。
旁边的邓泉还在喋喋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