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班上最近看上去风平浪静。

篮球事件过去了几天了，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无人问津。

但越是深蓝的海，越是深沉。

如往常一样周日上完半天的课，下午放假，软软和她都没回家也没叫邬中正送好吃的，各自在寝室里洗完澡洗好衣服就一块在学校里到处转转。

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赵霜霜和傅晴两个小富婆一般都会请假出去买好吃的，于林加早就跑到教室里学习去了。不过她也不寂寞，毕竟还有软软这么好的前桌等着她一块去文具店买东西。

在邬清祀的世界里，文具店就跟海澜之家的意义差不多，人家“一年逛两次海澜之家”，把海澜之家当做“男人的衣柜”，她倒是把文具店当成少女的解忧地。

其实每次去文具店也不是说一定缺只笔少只橡皮擦，就是觉得想去。

不买也想去。

文具店分为两半，一半是文具一半是书籍。

书籍有一些名著和杂志，不过几乎除了教辅资料都是按原价卖，都没什么人买，前段时间某个小缝里卖起了《查理九世》、《龙族》等，啧，那叫一个热闹卖得好，班上很多修仙的男生一有空就来看。

不过还是被学校的人查到，被迫下架。

理由是，得给学生们看点“名著”。

软软拿过一本黄色的《必刷卷》，问她：“小四，你觉得这本资料怎样？”

“不知道。”邬清祀在小缝里找别的书，“反正比五三难。”

做点《600分考点700分考法》不好咩？

小缝果然是小缝，学校里大部分的“禁书”都藏在这，她从中拿出了一本苏童的《我的帝王生涯》来随便翻看了会，越看越入迷，从开头一直看到十来页，满脑子都是苏童描绘出的荒凉，枯槁的皇宫和环境。

这书，是人类写的出来的吗？

还能不叫名著？

或许在教务处眼里不是教辅都不是名著吧。

软软买好了《必刷卷》后挽着她一块出去，两个人像大街上扫货的姐妹，各自挂着快乐的笑容。

路过文印店，软软问她：“你要打卡贴吗？”

卡贴就是贴在校园卡上的东西，班上很多人都贴，主要是因为拍照的叔叔太过魔鬼，身份证照不让拍第二次就算了，反正不是办事人员别人也看不到，可这种校园卡天天都要挂在胸前啊，别人一看照片，再一看脸——嚯，好家伙。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

尤其女孩子脸皮又比较薄，所以文印店现在很多女孩子都排队在电脑前打照片。

软软试探性地往里探了探，看了眼邬清祀的照片也看了眼自己的，不禁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我自己打算了。”软软说，“你等等我？”

“嗯。”

挤在人堆里，好不容易抢着个位置坐下，软软激动地拿过油腻腻的鼠标开始各种百度微博粉丝后援会找自家idol的照片。

其实软软也不追星也不混饭圈，只是觉得人家的脸好看，好多时候喜欢那张脸大于那个人，觉着赏心悦目，看着就舒坦。

好不容易选好，她一连打了四五张，准备站起来时，邬清祀犹犹豫豫地说：“要不，我也打张？”

“打吧打吧。”软软说，“不过我觉得你可以不用贴在校牌上，可以贴在桌子上。”

“你那张照片真是我们班最好看的了。”

“是吗？”

邬情祀不太相信。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难看的，五官普通，鼻子也没那么高眉毛也很细，普普通通的江南人长相。皮肤雪白得病态，像个吸血鬼，唇色又淡，太阳光一打来时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气神，尤其是没刘海的时候。

初中那阵子一直冒痘，回家去跟于丽说让她带自己去医院看看，于丽总是不同意。

还说就是她那刘海惹的，梳个大光明就不会长痘了。

邬清祀信了，果真梳上去好一段时间，结果颜值暴跌，自己越看镜子越觉得能明白人家猪八戒的感受。

后来过了青春期痘痘好了，她也一直不愿意把刘海梳上去。

按照于丽的话来说，这叫爱美，高中女生最切忌的。

因为街坊邻居都说，女孩子一上高中就不行了，特别容易早恋臭美分心。

软软点点头，“真的。”

“我觉得你是我们班最漂亮的。”

“……”邬清祀很是感动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沉默好一会才说了一句，“谢谢。”

很谢谢你，软软。

即便是假话也谢谢。

邬清祀没什么目的地找着照片，她没什么喜欢的脸，倒是有喜欢的男孩子，比如周杰伦啊，赤井秀一啊之类比较比较酷酷的。

尤其是紫毛时期的周杰伦和早期的赤井秀一，那叫一个非人哉，遥不可及。

就像她身边的同桌。

自从上次篮球赛，秦宙一战成名。

现在不光是一班的和二班的认识他，高一高二，甚至初中的也有很多很多。

上次光荣榜出来，他和黄仁欧数学单科并列第一摆在总排名的旁边，那围得，真叫一个人山人海。

黄仁欧也常常打趣，自己这上的到底是光荣榜还是耻辱榜？自己这张大脸摆这外星人旁边跟被钉在耻辱柱上似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哈哈大笑，谁也没放在心上。

可邬清祀却记得牢牢的。

她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秦宙的，昨天？前天？大前天？还是很久以前？不知道……可能是她流鼻血他给她递纸的时候，可能是他给她送药的时候，也有可能是他教她打篮球的时候。

说不准。

她现在只清楚，她这叫单恋。

一厢情愿，没有回响。

像夏日未熟的杨梅啊，涩口又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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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一样他们休息好后就回到班上一块继续学习。

今天周日，老师们要开会所以第一节课是自习，秦宙来得晚，一来就带着耳机趴桌子上睡觉。

整个人那叫一个精神萎靡。

不过按照他粉丝的话来说，这叫慵懒感，忧郁感，一般的男生还没有就他秦宙专属，独一无二。

想到这，邬清祀又忍不住生气。

敲。

软软把新买的卡贴贴在桌子的左上角，还有油漆笔写了“我要考XX大学”，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问邬清祀：“诶对了，小四。”

“我好像还从来没问过你想上什么大学诶？”

“好像是”

“那你要考什么大学呢？”软软趴在她的桌子上，“北大？清华？”

“清华？”这俩字跟密码似的一下对上边上黄仁欧的神经，他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激情地参与进这个话题，“我母校？”

“你母猪还差不多。”软软揍了他一拳，“女生说话不要插嘴听见没？”

“没。”黄仁欧跟故意和软软作对似的，偏要说，他们两个冤家几乎每天都在吵架，从白天吵到晚上，吵到放学回寝室都还要吵，而且还几乎都是黄仁欧发动战争，黄仁欧做奥数题一做累了就喜欢歇着逗她，一会说软软这题又错了，一会说软软头上有白头发，张牙舞爪地要帮她拔掉。

结果每次都招来软软的一阵毒打。

邬清祀不懂，为什么每次黄仁欧被打还那么高兴，下次还敢。

秦宙就总说她傻。

你才傻。

大傻子。

“请继续说。”黄仁欧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是清华。”邬清祀摇摇头，“我考不上，上个南方的211之类的就差不多了。”

“中山大学或者暨南大学如何？”软软说，“我也想去那儿！咱们要是一块考上了就可以又做4年的同学啦。”

软软才说到一半，黄仁欧就不乐意地打断她，说她按照现在的成绩完全可以把目标订高点，冲个北京的top3，软软自然属性又被他激发起来和他哐哐哐地又吵了起来。

旁边的某人像丧尸一样，终于缓缓地仰起头来。

他睡眼惺忪，下眼睑有点红红的，一看就没睡好，虽然头没再枕在双臂上，但看起来很沉好像下一秒就能从脖子上掉下去，声音相较于往常更为沙哑，像还边粗粝的细沙，带着些许颗粒感，“你要去南方？”

邬清祀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去北京？”少年困得脑袋好像要掉下去了，但仍旧强忍睡意问，“不习惯北方？”

“……”

谁特么跟您！一！样！啊！靠着竞赛成绩想去哪儿哪儿！我就一普通本分老实的小高考生，我把成绩订得实际点不是很对吗！考清北跟登天似的，要真能考上谁管它南方还是北方，天方我也去啊！

但是邬清祀还是没有按照这样说出口，只是嗯嗯地应和着。

少年半眯着眼，把双手抱在白色的毛衣前，似乎睡意全无，他有种天生的慵懒感，尤其是秋季这么有滤镜的日子里，连片枯槁的落叶都别具情趣，明明身上除了校服之外只是一件宽宽大大的普通针织白毛衣都那么那么优雅。

和她的差距，好像在不断加大。

秦宙蠕动着樱红的唇，准备说点什么。

却被门外的一声巨响给打断。

只听见门口一群人“踏踏”的脚步声，两个女孩被围堵在角落里，他们来在一班的阳台前破口大骂，嘴里净是脏话，随着一个女生撕心裂肺地尖叫，有人大呼：

“我操！她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