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莫谨言紧跑几步迎上他，看他衬衫儿上有成片的水痕，应该在街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突然就下雨了，我找不着老徐家...怕你没打伞！”
莫谨言听见这话，心里有一小块地方也好像落进了几滴雨，变得湿漉漉的。这就又欠了一回人情了，还得找机会补上！
秦岭在黑暗里打量莫谨言的脸，他们身高差一块，秦岭正好能看见莫谨言被雨水打湿的流海。莫谨言也撑着伞，两把伞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推远了些，到了晚上秦岭的视力不太好，就想挨莫谨言近点。
“你过来，咱俩打一个吧！”若是莫谨言手里没有伞，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邀请了，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但莫谨言手里也拿了一把伞，这邀请就有了那么点别样的意思了。
“啊？”莫谨言被他邀得一愣，“我这不是有...哎——”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岭拽到自己伞下了，手里的雨伞随着风转个弯，兜了一伞盖的雨水。
“干啥呀？！”突然被迫进了别人用雨伞圈出来的范围，莫谨言吓一跳，吼他，“我这有伞！俩人打一个不嫌挤啊！”
“不挤！我等好久了，手酸，你帮我打着！”他把伞往莫谨言手里一塞。
“臭矫情！”伞接过来，莫谨言把兜了雨水的伞甩给他，“那你拿着这个！”
秦岭收了伞，两人挨得近了，刚才拽人进来的那个反而拘谨了。伞不大，他心里面藏着事，雨水滴滴嗒嗒打在伞沿儿上，像是催着他往外倒肚子里的话，“我...我有话跟你说！”
外面雨势一点都不见小，越下越急，反而把他那点心思催熟了，等到回家了，四周静悄悄的，他可能就没了这份勇气，这场雨能把他的畏惧稀释，也能把他熟透得心事再灌溉一遍。秦岭嗫嚅着开口，“阿言...我...”
“大哥我听着呢！我这半边身子在雨里浇着，你要说啥能不能快点的！”莫谨言忍不住切了他的话。从街口到店里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莫谨言左肩一直在伞沿那接着雨珠子，他还特意看了一眼秦岭那边，看见他在伞里，就没吱声。
“那你往里点！”秦岭捞过莫谨言的肩膀就带进怀里，莫谨言挨浇了，他突然有了胆子大的理由，半边身子贴着，不一会儿，热量就导过来了。
“哎！松开点，勒得慌！”突然离得近了，莫谨言不习惯，用胳膊肘杵他。
“快到了，你忍...忍忍！”莫谨言的发顶正好到秦岭鼻尖的位置，夜风刮起来几根发丝，搔着他鼻尖，痒痒的。这骤起的风太慷慨，也把莫谨言发丝里残存的香味儿渡到发梢一起送过去，秦岭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你...你用什么洗头？”
“啥？”莫谨言听见他这么问，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没油啊！早上刚洗的，这就有味道了？！
“我问...问你用什么洗发水？”眼瞅着快到店门口了。
“不是，大哥你什么毛病？”
到门口了，旁边快餐店的灯箱还亮着，俩人都站在雨棚里，现在彼此连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莫谨言一边掏钥匙一边拿眼睛斜他，“你大晚上特意在街口等我，就为了问我用什么洗发水？！”。
莫谨言觉得他从去老徐那开始就遇到很多无语的事儿，先是那对身上长红点的核桃，现在又是大雨夜不好好在店里呆着，跑出来说些胡话的傻邻居。
真是见了鬼了！
“莫谨言——”他开了门要进去，没理会这边把话说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人，秦岭突然叫住他。
“干啥？”
“我......”秦岭说了一半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告诉莫谨言明天要上山画画，这一去又是小半月。他得先把行程交代清楚了，“我明天要上山，还是半个月回，中午...就不跟你一起吃了。”
莫谨言反应了几秒钟，“啊！就这事儿啊，那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说完又要往里走，“等...等会儿——”秦岭一急，声音都打着抖，“我....我还没说完呢！”
一扇门，不足五厘米的宽度，生生让秦岭拖出了跨山越海的距离。
“大哥！你到底要说啥？我这身上都要湿透了，冷着呢！你给句痛快的不行吗？！”钥匙被他攥得咔哒咔哒响，莫谨言不耐烦了。
秦岭见他一皱眉，刚才那点在雨里浇灌出来的勇气，都被他蹙起来的眉尖儿给挤没了。他知道今晚他是说不出想说的话了，这话他得带到山上去，在那和树木花草先演练几遍，修修边，润润色再说给莫谨言听。
把心一横，先给了一道前菜，“等我下山回来，有话要跟你说！”
莫谨言都气笑了，“秦岭你是不是要管我借钱呐？！”他眼睛在画廊门牌上过一圈，“你这店是赔钱了，干不下去了？！”
“放你的...”秦岭听见这话挺激动，刚要开训，只是那个“屁”字儿没出来，他就住嘴了。都是要剖白心迹的人了，他得试着慢慢把角色转换过来，要是俩人以后好了，可不能还像兄弟一样总这么犯贫，他这嘴也要留着以后说些个甜言蜜语出来。
“我这画廊好着呢！你要是干不下去了，我把你那店接了都没问题！”
这话说得含蓄，半包着，还留出来一点边角，现在说的是养你的店，等下了山，要说的可就是养你了。
“呦！那可真行了，哪天我要是想退了，我第一个卖给你，海捞他一笔！”莫谨言又咧开嘴笑，还是那两把小钩子，弯弯着，又把他心剜走了一块。
不能看了，再看明天上不去这山了。“我回了，你...你别忘了我说的！”他不放心，还要重复一遍，“等我下山了，有话跟你说！”
“嗯好，那茶叶蛋我可就不给你留了啊！等你小半个月，蛋都臭了！”
“知道了——”秦岭有点不高兴，他这依依惜别酿着一腔愁绪，那边又给你扯到吃上了，这人真是煞风景，煞风景又怎么样，还是挺喜欢，而且那茶叶蛋也是真好吃！
“走了...”
秦岭回去这一晚上都在床上翻腾，像案板上被刮鳞的鱼，不停地甩尾巴。这翻腾里一半是积攒了好几年的心意，另一半是下了山回来告白的忐忑。他摸着手腕上那条多宝串，心里稍微感觉到了那么一丝安定。
手串他一直戴着不摘下来，这份熬人的心意也这么揣在心里。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梦见那片密林了，现在他眼里心里只有莫谨言这么一棵树。
有了隔壁的那人，美梦噩梦，都不再做了。
莫谨言这边从进了屋就把门外面发生的事儿抛到脑袋后面去了。他洗干净手就把鸡蛋煮上了，要说莫老板这辈子是有几件顶顶重要的事儿的，这“吃”绝对算是这“顶重要”里排在首位的。
五十个鸡蛋下锅，他又想起来，隔壁的要上山，那他这鸡蛋煮多了！
算了，一条街上那么多店，挨个送点就得了！
湿衣服换下来扔到洗衣篮里，光着膀子配好茶叶蛋的料包，又把洗完澡要穿的新睡衣找出来放在浴室门口。
一口锅里鸡蛋捞出来，另一口锅里料包煮进去。忙活完这些，他就坐在小马扎上用小勺敲鸡蛋。
莫老板身材纤瘦，体型匀称，常年在店里呆着，人也闷得白白净净的，白炽灯的光一节一节爬上他凸起的脊椎，在他看不见的雨夜里，一双眼睛正隔着玻璃上的雾气看他。
电闪是雷鸣的铺垫，他在一声贴着窗檐的雷声响过之后起身锁上了厨房的窗户。
窗外扒着窗户的那人抬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眉毛陡然一蹙，嘴也跟着撅起来，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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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好是个星期三，莫老板的文玩小店上新的日子。
大日子就要有大味道，早上他捞茶叶蛋的时候，新茶也应景儿地到了。莫老板平时精打细算，只在上新的日子泡一杯金茗芽儿，算是犒劳自己。平时忙起来都是一大杯毛尖晾着喝，茶凉了，中午这波趁着午休来逛的客人就都散了。
莫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看对街医院的小护士和银行的小柜员一人手里拿一个小筐在菩提根架子那晃悠，不一会儿，你三串他五串的这一架子的串就都卖空了。
后面一个货架上是莫老板新联系的作者，专门做各种小包袋和收纳筐，和莫老板常光顾的那家直播间卖的风格很相似，更巧的是，这个小作者就在同城。
前前后后联系了几次，莫老板终于把他拿下了，二话不说和他谈了分成和定价。没几天，专门用来放文玩的各种大小的包袋就被挂上了货架。
惯常的文玩包因为材料和样式单一，庄重之余总会显得老气。莫老板在选手作包这件事儿上可谓是眼光独到，挑了毛呢、牛仔、皮革、还有几种进口的布料，让作者根据他给的尺寸设计出了十几种文玩包的样式。
就像买了新手机总要配手机壳一样，你买了串儿，总得给串儿安个家吧！
他看着选完手串的几个客人踱步到后面架子上去挑收纳包，续上一杯茶，心里的算盘又打起来了。
菩提根手串的利润大，这手作包利润更大。光靠这两样，今天这一中午，他这一斤茶叶钱就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核桃：“你俩还打一把伞？？？！！！”
莫谨言：“激动啥，那时候还没你呢！”
核桃：“渣男！！！”
莫谨言：“...”
作者：这死核桃真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