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是一样的,是同类!”
这句话像是一个炸雷落下来,莫谨言被轰傻了!
在这座小城里,除了老徐,莫谨言再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秘密,现在秦岭说他知道这个秘密,还说他俩一样。
秦岭....是怎么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莫谨言不想承认,躲着他的眼神。
“阿言...我和你是一样的,你不用...”秦岭看出来他抗拒,想找办法拉近距离。
“我不想谈这个,你想多了!”莫谨言并不给他机会。他用力推了秦岭一下,从禁锢里闯出来。
秦岭有些急躁地看着他:“就因为那个傻子?”
“什么?”
秦岭靠着墙角,眼里一片阴郁,很戏谑地一笑:“就因为你那假冒弟弟,你不肯回应我,因为你根本就....”
“跟他没关系!”莫谨言直视秦岭,说:“他跟我们不一样!他...”
“莫谨言,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秦岭又逼近:“你说他跟我们不一样,你还问过他,是吗?”
在秦岭那,莫谨言说出“不一样”的时候就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和他是同类,可他现在抓到了后面那句话的关键,莫谨言说那人和他俩不一样。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总之我不能说,你...”
秦岭突然哼笑一声,很浅,像是自嘲一样,他没给莫谨言反应的时间,带过他的胳膊就把人挤到了墙角。
“我以为可以慢慢来的!”他说,话里带着几分的狠。
“你要干什么?”莫谨言作势要挣脱。
秦岭又迫近些,用了一股狠劲儿箍住他:“莫谨言,我现在不想等了!”
“秦岭...你...”秦岭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他低头噙住莫谨言的嘴,力道很凶,莫谨言侧过脸,想逃开他,但秦岭发了狠,一只手死死钳住他的脸扳回来,追着他的嘴角贴上去。
明知是徒劳,莫谨言还是厌恶地躲他,他疯了似的去够莫谨言的嘴,贴住了不松开,他想,他早就想这样了,在每个和莫谨言共进午餐的时候,在莫谨言拿着手串送他的时候,在山上画画的时候。
早知道是这样的滋味,他早就该这样的。
莫谨言一阵眩晕,他像掉进了个巨大的漩涡里,他在墙角里颤抖,像卷进风里的花枝,无助,孱弱,只能听天由命地等着这阵风停。
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在大一那年。有个人带着他走到一家酒店门口,指着他手里提着的拼图说:“店里太吵了,我们上去拼!”
那是他高中时候就喜欢的一个男孩,高年级的学长,他们在高中从未有过交集,莫谨言总是小心翼翼地留意他,像时不时偷窥一眼封存在罩子里的宝贝。
第二年他考入了那个男孩的大学。
那个爱笑的学长告诉他说:“我在高中就留意你了!”他拿掉莫谨言手里的拼图,在他懵懂又毫无防备的眼神里,在他微微颤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开始是轻轻地,像是试探,后面的吻像是夹着冰雹的骤雨,把他砸醒了,他逃走了,那天他是幸运的。
后来他们在校园里又一次遇见,他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像是一头狼,惋惜地在看一只没有落入陷进的羊。
之后的每一次相遇,他身边都有不同的男孩,漂亮精致,莫谨言注定不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他想忘记自己曾经站在悬崖边上,卖力地忘却,然后不停地后怕。
莫谨言挣脱之前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狠狠地瞪着秦岭,他在害怕,可眼睛里却是坚定的恨意,他劈手推倒了那张画像,就那么踏着他跑走了。
秦岭看着那张倒下去的人像,画像上莫谨言的脸颊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了。
莫谨言眼里一潭死水,他进屋的时候和正飞奔出去的齐亮撞个正着,齐亮拽住莫谨言的胳膊,手指尖冰凉:“言...言哥,有鬼...鬼!”
他回来就躺在床上不动,莫小荷跟着进来,他看莫谨言脸色不好,像是犯了错一样低下头。
莫谨言垂下眼睛看他,无力地问莫小荷:“你刚才吓他了?”
莫小荷心虚地答:“没...没啊!”
莫谨言能猜到,肯定是核桃又胡闹了,可他刚才心里正难受着,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安慰齐亮,便说:“亮亮,别怕,小荷跟你闹着玩的!”
刚才桌上就剩下莫小荷和齐亮两个人,他抱起来驴头就啃。齐亮好心劝他慢点吃,他故意地,生生把一个驴脑袋豁开了,一口就把眼睛叼出来,大口地嚼,番茄酱沾了满嘴满下巴,就在齐亮想给他递纸巾的一瞬间,他把那对红眼睛亮出来,牛血一样的颜色,整颗眼珠都是浓稠的殷红色,齐亮当时就吓傻了!
齐亮跑的时候着急,纸巾攥皱了掉在地上,还踩碎了他带来的花生糖。莫小荷喜忧参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和莫谨言的小日子,可是那几斤糖白瞎了。
齐亮跑出去的之后,莫小荷把手里的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嚼得欢快。
莫谨言觉得很累,随即把脸扭过去对着玻璃窗,莫小荷从后背看他,眼见他肩膀一耸一耸地,好像在哭。
他不知道莫谨言怎么了,赶紧从另一边绕过去,挡住窗户前刺目的日光,落在阴影里的莫谨言眼睛鼻子都是红的。
莫小荷看见他眼里有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莫小荷慌了。
“小...小言,你别难过,我以后再也不吓他了,我再也不了...”
他害怕极了,话还没说完就跑出去,脚步在厨房转了一圈,又回来,他手里攥着一个硕大的驴眼睛,很是珍惜像是握着一颗巨大的宝石:“小言你吃,这个好吃!我有给你留....”
莫谨言眉头微微松动,莫小荷把一颗大眼睛递到他嘴边:“真的可好吃了...快吃...”
“你...”他想说“你吃”,可嘴巴刚吐出来一个字,莫小荷就把驴眼睛塞进去了,看莫谨言把眼睛含在嘴里,邀功似地贴过来问:“好吃吧!”。
他又想起来什么,跑出去,又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子跑回来,都摊在床上。莫谨言知道,那些都是他偷偷藏起来的零食,大大小小加起来算是全部家当了。
他用它们把莫谨言包裹起来,最后麻利地解下身上的小口袋,把里面的吃食一股脑地倒出来,这下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不懂,但这一刻,莫谨言懂他了。
“小荷...过来...”莫谨言鼻子很酸,只能虚弱地小声叫他,声音微微哑。
莫小荷焦急地把脸贴过来,莫谨言把袖子抻长,用袖口把他嘴上残留的番茄酱抹掉。橙红的酱料,从莫小荷的嘴角挂到了莫谨言的袖口上,那片红底下还叠着几个油乎乎的手指印,那是在饭桌上莫小荷沾上的。
这下莫小荷听见莫谨言哭了,声音很小,他知道这些还不够,可他没有别的东西了,他更害怕了,然后他本能地,在莫谨言身后躺下来,又急切地,把他抱进怀里,牢牢贴近,他说:“小言别哭,小荷在...”
声音很轻,但莫谨言清楚地听见了。
他没抗拒,反而感觉到十足的安全,像小时候小叔拥抱他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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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谨言起了个大早,把花生剥好,芝麻炒好,一盆一盆摆在厨房,都准备好了,他想去叫莫小荷起床,一回头,那核桃就站在厨房门口。
他又背上了小口袋,莫谨言早晨起来把他攒起来的那些吃的整理好,又把小口袋给他装满了。莫小荷挂着,有些羞涩,杵在门口傻笑。
“过来...”莫谨言叫他,还是轻轻地:“今天给你做花生糖!”
莫小荷瞪大了眼睛,昨天齐亮带来那些被踩碎了,他心疼死了,他急火火地凑上来,拽住莫谨言的袖子往锅里看,看他慢慢地化开锅里的白砂糖,一圈一圈地搅拌,糖香渐渐飘满了整个小厨房。
“这些花生呢...就是我和街上的人...”莫谨言慢慢开口:“做花生糖需要好多好多颗花生才好吃,只有我一个是不行的!”
“唔...好多花生才好吃!”莫小荷跟着他的话重复,眼睛紧紧盯着落进锅里的花生。
“还有芝麻,除了我们这些花生之外,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东西,就像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它们是芝麻....”
莫小荷听不懂了,他讶异地瞪着大眼睛,莫谨言用芝麻把花生之间的缝隙填满,又说:“我们人呢是不能自己生活在这世上的,就像花生糖也要加了芝麻才好吃!”
“啊,要加芝麻,所以要有花花草草,还有像阿黄一样的小狗!”莫小荷又有些明白了。
那糖就要化开了,可他看着和糖稀均匀混合在一起的花生和芝麻,突然有些失落了,低声问:“那小荷是什么?这里面没有小荷...”
莫谨言握住他的手,把木铲送到他手心里,然后握住他的手一起转动,他说:“这里面小荷是最重要的,因为小荷是糖...是甜的...”
莫小荷没说话,机械性地跟着莫谨言的手腕搅动,可莫谨言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糖稀被铺平,最后慢慢在锅里变硬,凝结成块,莫小荷嘴角突然绽开一个笑,他用小木铲轻轻敲着糖面,他又重复了莫谨言话,还兴奋地了些自己的料进去:“小荷是糖...是小言的糖!”
莫谨言做的花生糖很甜,也像小叔做得那样甜,莫小荷吃了好多,还偷偷藏起来几块。
他要把这糖带到山上去,谁也不给,因为这是小言亲手做的糖,而他,也是小言的糖。
作者有话要说:莫谨言:“莫小荷你别吃了,停下!”
核桃:“不让吃糖...那我就要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