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靠近，在小区门口转了几个圈，又远去。窗前的方路微略微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低声问：“你......还有刚才那两个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丁春向后退了一步，带上了门，手靠在背后，门锁发出“咔哒”一声。

“我啊。”她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来，缓缓吐出一口烟，语调低沉，“其实我是个警察，便衣那种，正在卧底办案。对面那个楼，看见没？就你们厂房前面最高那栋，辉鑫实业，里头存在涉黑涉毒交易，我就是负责这起案件的。”

方路微瞪大了眼睛。

丁春瞧了她一会儿，将烟在桌上掐灭，隔了十几秒，噗嗤一声笑了：“这你也信。你再看看我，见过我这样的警察吗？天真了啊，妹妹。”

方路微站在原地不动，沉默地看着丁春。

丁春转开了目光，略微扶了一下腿，在红蝴蝶结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忽然一伸手，从沙发地下硬掰下个东西来，扔在前面的小茶几上。

方路微瞳孔微微一收缩——对方动作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做什么反应。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外表是那种很吸光的磨砂黑，有一个小红点，一闪一闪。

丁春手里的□□不知道又什么时候出现了，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方路微，也不往下看，一刀子猛地扎进小黑盒子里。力道太大，她下刀又奇准——正卡在侧边金属接缝的地方，直接把里面线路板给捣烂了，小刀怼到木头台面上，茶几晃了晃，留了个痕。

方路微站着，仍旧没动，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一直紧缩着的肩膀也松开了，她回望着丁春，似乎在等她的下一步。

丁春把那小盒子翻开了看了看，随口问：“东西做得挺高级啊，进口的？”

方路微没有搭腔。

丁春：“这么警惕，怕我套你话？”

她将那小盒子从手心里抛起来，嘴角含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这段位，犯得着我专程在这儿套你话？”

她气场太强大，方路微好像招架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丁春从沙发上站起来，小刀神奇地又在她手掌里不见了。手法很快，可能是在袖子里，可能是在口袋里，方路微不能确定，但她没有时间细究，因为丁春已经逼得非常近：两个人相距可能只有不到半米，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安全距离，后面又是窗户。

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

然而丁春适时站住了，两个人约摸有五六公分的身高差，丁春那双漂亮的眼睛以这种死亡角度仰视着她，居然半点也不死亡，反而产生了一种半点也不婉转的、痞气。

“其实我能猜出你大致什么来路。”她微笑着，虎口张开，缓慢而轻柔地卡在房主凹陷下去的下巴线条上，“要不然，我说，你看我猜得准不准？”

房主这次倒没有颤抖，她垂下眼帘，很小声地说：“我们认识还不到192分钟。”

丁春：“哦。”

她的拇指和食指收拢，指节突出来，像一把枪，顶住房主的下颚，微微往上抬了抬：“对面那地方，蒋家的，蒋明光那傻子，做不出来在家门口搞个前哨站这种事。我东家林剑芳，我是熟悉她作风的，她天生疑心病重，要用个人，得留在身边先培养个三五年观察仔细了才敢放出去委以重任，你不是，我没见过你，你这个款儿，也不是她用人的那个味儿——气场就不对，你懂吧？”

房主配合地微微抬起头，很仔细地听她说，没有反驳。

丁春又瞧了她一会儿，笑了：“你这监视器，德国产的，不便宜，我刚粗略看了下，房间里还有专业远视镜，到底干哪行的？”

房主还是没吭声。

丁春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这时候略微眯起眼睛，身体又往前卡了一步，房主下意识一挣动，两个人的胯骨就紧紧贴在一起。

“你坚持不说.......”丁春手指轻轻放开，轻声说，“......警察啊？”

几乎是同时，她松开手顺势一低肘，横着向房主最柔软的腹部撞去。房主下意识地向后一退，很快贴上了墙壁，伸手包住丁春的肘部，力道不重、但很熟练地一拧一转。

丁春迅速退后。

两个人动作都定了一下。

丁春摇了摇头：“条件反射，野路子格斗，看你这年龄，刚毕业应该不久，单独出这种外勤不太可能——也不是警察。”

她朝房主眨了眨眼：“几边都不靠，看装备倒是挺有钱，商业间谍？怎么，你老板想来K市和林剑芳、蒋明光抢生意？”

房主原先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

“呦，稀罕了啊。”丁春调侃了一句，手里的□□又转了出来，“还真是个小间谍，哪个公司的？”

房主看着她手上的刀，迟疑了一会儿，说：“Parasomnia。”

丁春：“讲中文。”

房主：“......派拉索蒙。”

丁春愣了愣：“那个艺术品拍卖公司？”

房主：“......嗯。”

丁春：“嚯，你们老板，野心不小啊。”

方路微又不说话了。

丁春看了她一会儿，收起了刀，转身去拿那个放在桌上坏掉的监听器：“这东西多少钱？几万打底吧？你们......”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觉得耳后有风，极快地一低头，避过了方路微从后面打过来的一拳，反手就扭住了对方的胳膊。

对方这次动作却一点也不软了，手肘一翻，抓住丁春的手腕一拉。

两个人距离骤然变近，丁春看到了一双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眼睛。

大意了。

她抬腿去撞对方的手腕，对方吃痛放手，往后退了一步。

不详的预感再次袭来。

丁春想要回头，但已经来不及，脑后被重重地砸了一记，她整个人金星直冒，踉跄地往前一冲。倒在地上的间隙，隐隐约约看到身后有一双半湿的、颇为时髦的豆豆鞋。

下一刻，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原本应该在沙发上昏迷的“红蝴蝶结”手里提着个凳子腿，抱怨：“躺那儿一动不动，难受死我了。”

她说完又伸脚踢了踢趴在地上的丁春，回头看房主方路微，语气轻松地问：“怎么处理啊，老板？”

方路微在临窗的一个小柜子上拿了个小盒子，取出里面的一副眼镜，慢条斯理地戴上：然后她整个人的气质好像忽然就改变了，雾沉沉、灰蒙蒙的，像一个不见归途的旅人。

“搬到里面去。”她语气平淡地说，“先绑起来。”

红蝴蝶结撇了撇嘴，慢慢弯下腰。搬人的时候她显得有些吃力——这种非技巧性的活计显然不是她的专长，丁春虽然精瘦，但个子并不矮，她费了老大力，把丁春从客厅搬到了浴室。

老小区，户型设计并不好，卫生间里只有一个小窗，已经用帘子完全遮住，吊顶上有个用来挂衣服架子的小铁环。

蝴蝶结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捆麻绳，手法还算娴熟地绑住了丁春的手和脚。

她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抬头看到那个小铁环，不知道得到了什么灵感，哼着歌将绑住丁春手的绳子穿过顶部的铁环，然后往下一拉，两股绳子并在一起、粗暴地打了个结。因为身高还有层高的问题，她也没法将丁春真正意义上的“吊起来”，只能仍由她的双足软软地拖在地上，但这个姿势无疑让她十分有成就感。

执行完毕，她从浴室里探出一个脑袋，乖巧地说：“绑好啦。”

几分钟后，她的“小老板”方路微走进浴室，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很自然地抚上了丁春的脖子，然后用一种非常娴熟的手势，很快搜查了一遍丁春的全身，摸出来几样东西扔在了地上。

一把□□，一个塑料药盒，一个卡包，一包烟一个打火机，几张证件，上面的照片都是丁春，名字却五花八门。

红蝴蝶结偏过头，端详了会儿丁春的脸，笑道：“和照片上有点不太一样，这就是那时候把你从船上扔下去的那个蛇头？年纪也不太大嘛。”

“她今年应该30，或者31。”方路微喃喃道，“本来打算处理完蒋明光和林剑芳再找你算账的，你自己这时候送上门来，天意。”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从浴室的一个抽屉里取出针筒，自一个蓝色的锡制小罐子里抽取了一些浅蓝色的溶液，在底部动作轻柔地弹了几下。

红蝴蝶结很乖巧地帮忙从后面固定住丁春的肩膀与脖子，将她的脑袋扳向一边，露出一侧的大动脉。

方路微拿起针筒，刚刚准备注射，目光落到丁春脚上的靴子上，动作顿了顿。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蹲下身来，用□□粗暴地将丁春右脚靴子的整个橡胶鞋底剖了出来。里面掉出来一样东西。

是一个小圆扣，金属光泽，边缘磨损很严重。

方路微的双手颤抖起来，她将圆扣翻过来，果然在上面看到两个清晰的小篆字：

龙，藏。

作者有话要说：都是大人物，都惹不得。好害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