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微那句话一说，丁春也沉默了。

她能回忆起一些细节，本来应该是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掌控的事，蒋明光却好像能够未卜先知一样，早早做了那么多准备，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最后她这不知道会不会有的灵光一现？

这怎么听起来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当时有人又怎么样？靠这种没有实据的信息，也不可能重新立档翻旧案的。”丁春把皱巴巴的、带着点血迹的外套摊开放在了沙发上，朝方路微勾了勾手指，“蒋明光脑子不清楚，我们不能也跟着他一起发疯——这种时候，还是操心一下怎么出去吧。来来来，别管那什么案子了，先搜搜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工具。”

方路微嘴角微微弯了一下：“......蒋明光既然把我们困在这里，难道还会给我们留下什么能用的东西？他是傻子吗？”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却还是跟着丁春穿过了走廊。

丁春推开了其中一扇房门，然后——两个人便一起愣住了。

这明显是一间书房，与外间的陈列室不同，这里四周没有百宝格，但落地的书架上放着各种木盒，显然是用来收藏更贵重的器具。

然而最显眼的，却是进门对面的一堵白墙。它显然已经被重新粉刷过许多次了，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当人仔细地去端详它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下面隐隐的墨黑色。

丁春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墙前，用手轻轻地碰了碰墙面——凹凸不平，看来由于重新粉刷的次数太多，导致墙面已经不是很平整。

“拓墨是一种很容易着色的油墨，我猜，这应该就是当时曹成蹊死亡的现场，人体表面的油脂，加上拓墨的颜色，要完全用油漆盖住，的确不是很一件很容易的事。”方路微轻声在后面说。

她的语气平淡，却多少带了点故意恐吓的意思，实在有点小孩子气，丁春失笑，干脆把整个人都靠了上去，低声说：“这估计原来就是挂那副失物拓本的。”

方路微随口问：“什么失物？”

丁春：“曹成蹊死前收不久收的一件藏品，是龙藏寺前石碑文的明末拓本。这拓本价值不菲，且在他死后就不见了，所以这起案件，警方好像一直是往抢劫、盗窃这方面追查的。”

方路微：“哦。”

丁春的目光从那面墙前挪开，利落地开始翻找抽屉与其他储物的空间。进来的时候她就看过，那扇大门的铁锁如果有钳子或者撬杆之类的给力工具，还是可以试着破开的——让她失望的是，蒋明光的“搬挪”浮于表面，柜子与抽屉不像外部的陈设做得那么精细，几乎都是空的。

“看吧。”方路微嗤笑道，“蒋明光明摆了就是要把我们关在这里玩儿我们，还给你留个工具跑出去？你想什么呢？”

丁春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又去翻书桌——书桌是实木的，上方连着柜子，中间的一个小格子里有一尊观音像，丁春伸手在这小神龛下摸了一会儿，没多久，掏出来个打火机，在手里掂了掂。

方路微皱了皱眉。

丁春看了眼走廊，那里和门口一样，也装了个监控。她略微移动了下位置，朝装监控的地方靠了靠，忽然又回过头，对着方路微笑了笑：“你说，如果这些摄像头真的都还在运作，那蒋明光现在......是不是也正在看着我们？”

她讲这话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睛格外明亮，方路微莫名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

华阳市刑侦支队的队长孙继驱车赶到K市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一点，和他约好的人在高速下来的某一个口子等着，坐在驾驶座上抽烟。

孙继将自己的车停好，坐到副驾驶位子上，看到她抽烟，下意识皱了皱眉。

“别。”黄真笑着说，“我还没销假呢，自由时间，放松放松。”

孙继黑着脸，好半天，才低声说：“你从前不抽烟的。”

黄真：“.......升队长了，怎么脾气也变大了？”

孙继不吭声，就盯着她看。最后黄真没办法，不情不愿地将那支烟掐灭了，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这边有个急事儿，想来想去，还是得靠孙哥您。”

这称呼一出来，孙继只觉得后脖颈处凉飕飕一阵风吹过，下意识地往后退：“姑奶奶，您可别玩我。”

黄真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几下，将车内的新风系统打开，驱散烟味，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你大老远愿意跑这么一趟，我很感谢你，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我记得你调任华阳市之前，在K市基层待了至少三年，后来立了功才调任华阳的，是不是？”

孙继：“你还记得挺清楚的。”

黄真似笑非笑：“那会儿你们那个组，人也不少吧？七八个人，每个人的履历我都能倒背如流......”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渐渐低弱。

孙继：“你是要查K市吗？具体要查什么？”

黄真定了定神，道：“我想你试着动动线人的关系，从地下走，看看能不能帮我从K市捞两个人出来。”

孙继：“哈？”

他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疑惑地反问：“成梵不是也在K市？你怎么不找他？他还在刑警队的吧？我上周还和他聊过几句呢。”

黄真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渐渐凝重：“......这件事，恐怕还真不太方便找他。”

一簇跳荡的小火苗，从丁春手中的打火机里冒出来，映得她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泛着红光，室内也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发丝蓬乱的发顶，被天生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一小半，在眼睑下行成一片半月般的阴影，使得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幽深、难以捉摸。

“我要干什么？”丁春喃喃道，“蒋明光将房子花了这么大力气搬过来，至少说明，他应该是很重视这里的。如果真的是为了查明他外公被杀的真相，那他更不可能会允许这里被毁掉.......你说，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怎么破坏一栋房子，最方便、最有效率？”

方路微瞳孔微微收缩。

“你......你疯了。”她盯着丁春手里的打火机，“你想在这里放火？”

作者有话要说：丁春：嘿嘿，我疯起来我自己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