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时间!
她猛然惊醒,将这些册子分别排开,册子没有重复的,甚至连产业都没有相关重复。
作为金俊花的元老级人物,公关部原来的老大,大约再也没有人能比丁春更清楚这些产业的开业时间了,因为当时几乎所有的剪彩仪式,都是由丁春策划安排的。
她顿时来了精神,凭着记忆,快速将27家产业按照开业的时间顺序排好,然后又根据这个顺序,将字母和数字的组合顺序排了出来。
开头四个字母,就让她心头一跳。
HTTP。
金汉昭在临死前一定要寄出来给她的信息,竟然是一个网页地址。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将剩下的23个字母和数字快速排好,然后在手机浏览器上,快速地键入了这一串网址。
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修饰的网页跳了出来。
网页很素净,没有抬头,没有图片,只在右上角有一个很小的click按钮,上方用很小的字体写着:
运输记录。
丁春点了一下那个按钮,很快跳出来一个对话框。
请输入14位数字密码。
丁春再一次愣住了。
成梵看到走廊里空着手的黄真,愣了愣:“没拿到?”
黄真想到刘天松的嘱咐,笑了笑,没说别的。
成梵以为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上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没事,这案子过去也不久,我回头找找经手的人,说不定还能记得什么,没档案就没档案。案子都是人查的,咱们也不需要本末倒置。”
黄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刘天松的话犹在耳边。
“祁望忠是2014年一月末失踪的,他的爱人02年左右就已经去世,在Z市没有亲人。失踪的时候正好是周末,没有值班,所以连具体失踪时间都很难确认,出事的时候他没有带手机,据同事说,是周五下班的时候放在办公室里充电,忘记带走。从这个手机里,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信息,我一直怀疑他其实还有另一个手机,可能不是实名,也许是很早以前的备用号码,出事当天,他可能随身携带的是另一个手机。”
“祁望忠失踪后,他下线的一个卧底联系到了我,证实那个周末两人曾约在旧久江工业区附近见面,但是到了约定的时间,祁望忠却并没有出现。”
黄真问:“那个卧底......”
刘天松说:“是很优秀的毕业生,实习期结束后直接接触了卧底计划。”
黄真:“那想必还很年轻。”
“对。”刘天松叹了口气,“她......身份也比较特殊。”
黄真:“怎么说?”
刘天松说:“......你有没有听说过926灭门案?”
丁春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方路微没在客厅里,隐隐能听到洗手间的流水声,大约是在洗澡。
周晓洁正用手机看视频,看到得劲处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看到丁春出来,神神秘秘地问:“蓝牙开了吗?”
丁春:“......?”
她低头看自己手机,发现周晓洁隔空投送给自己发了一段视频。
她点了接收,打开一看是一段剪辑过的小视频,配了个相当梦幻的滤镜,镜头中央是上午在厨房纠缠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
丁春面不改色地看完,顺手把视频保存了。
周晓洁歪着头看她,忽然说:“你俩都挺有意思的。”
丁春:“哪儿有意思?”
“亲起来就好像立刻要把对方吃了似的,一分开,又像什么没发生过,你刚才看视频都不尴尬,也不脸红。”周晓洁纳闷地说,“总之就是.......嗯.......都挺精分的。”
丁春心里也躁郁,心说这是我想的吗?中午那算什么?那是脑沟不争气、填得山海平,那是猝不及防昏昏沉沉,不然能被个小姑娘这么拿捏住?尤其是这小姑娘是她正想尽办法要送出局去的。
周晓洁一派天真,又问:“你真包养了好几个女人啊?”
丁春点点头。
周晓洁指了指洗手间,压低了声音:“比里面那个还带劲?”
丁春想说里面那个算什么,但几个小时前托着她腰的那只火热、滚烫的手留下来的触感,又让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这句话来,最后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干脆不说话,坐那儿装傻。
方路微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她原本梳起来的马尾辫这会儿彻底打散了,湿漉漉地挂在耳旁,眼角带着湿气,下垂得厉害,特别像那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日本漫画里的厌世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恨这个世界怎么它还没有原地毁灭”的气场。
丁春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一整天的郁结瞬间就消散了。
面前的这个少女,她狡黠、心机重、疑心重,容易动怒,也喜欢激怒她,但却也是这样的......活泛而有生气。
方路微冲完澡出来,就看到丁春正冲着自己笑,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你笑什么?这傻逼衣服难道不是你挑的?”
她们谁都没带换洗衣物,都只能穿旧的,所以这会儿方路微身上还是那件粉狐狸绣花的大T恤。周晓洁立刻捧场地说:“没有,她肯定是觉得你刚洗完澡气色好,粉扑扑的好看。”
方路微:“神经病。”
为避风头,三个人也没出去吃饭,直接叫了个外卖,吃完后周晓洁十分识相地表示自己睡相不好,想要自己一个人睡在外面沙发上。于是剩下的两个人别扭又顺理成章地,瓜分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
前一个夜晚是兵荒马乱的,她们刚刚剖白“身份”,假意合作,而今天因为这样与那样的原因,一切好似又不一样了一些。
被子都已经发霉,丁春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味道不那么重的毯子,两个人和衣而卧。
方路微忽然说:“你挺会做饭的。”
丁春:“哦,珍惜吧,以后你都不会有机会吃到的。”
方路微:“你爸妈怎么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揭人伤疤的味道,但方路微认认真真地问出来,丁春却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丁春:“我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
方路微:“怎么个特殊?”
“你看过阿加莎没有?阿加莎写过个故事,说有个孩子的妈妈毒死了她花心的爸爸。”丁春说,“我们家的版本稍微有点不同,我妈气性大,弄死我爸一个还不够数,非要他们全家一起陪葬,最后我爸、我二叔、大姑,爷爷奶奶,一家五口人,一个都没成活。我那时候一岁多,据说肠胃不好吐奶,把有毒的奶粉吐了一半,在ICU里待了两周多,出来后无处肯接收,直接就送了孤儿院。这事儿在邻近的几个县还挺有名的,社会新闻还报道过。”
方路微:“那你妈.......”
丁春说:“下完毒就上吊了,走得比我爸还爽气。”
她说这话的口气稀松平常,好像是件很普通的事,方路微本来是想趁机从她口中挖出点什么,但问出了这么件往事,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
丁春又说:“......可我现在也活着,长得这么大了,过去的事,就不再去想了。”
方路微没再说话。
她不说话,丁春反而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发现。”她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你这小鬼,心不够硬。”
方路微眼神略微躲闪了一下,转过身不理她。
丁春翻过身,用手臂将自己支撑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方路微的背影,轻声说:“套人话的时候最忌心软,怎么,问了两句就不好意思问了?你这个专业素质,看来有待提高。”
“没什么好问的。”方路微愤怒地闭上眼睛,“睡罢。”
丁春哈哈大笑,她卷起毯子来,重新躺下,过了会儿,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黑暗中,方路微习惯性地转过身来,再次仔细地观察自己的目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要彻底消除自己内心在那一瞬间对她产生的愧疚。
我为什么会产生愧疚?一个恶魔,并不会因为她童年悲惨,就改变她后来所做的一切。
这不应该是借口,也不应该是理由。
她低头、轻轻地靠近丁春,伸出手臂,直到确认这个昔日的魔鬼,此刻正毫无保留地被她禁锢在这里,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你是摆脱不了我的。”她喃喃地道,“你想都别想,丁春。”
作者有话要说:有句话叫,最好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