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被劫走后昏迷数日,再醒来,梅晋已经将她救出,安置在朔州的一处宅子里。
五姑娘吓得不轻,很是依赖梅晋,走哪儿跟哪儿,还好梅晋自来宠溺这个妹妹,日日相陪,想方设法哄她高兴,才叫五姑娘慢慢安心下来。
“二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五姑娘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有些食不下咽,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爹娘可有吃饱。
梅晋替她夹了一筷子菜,打趣她:“在这里不好吗?无人管束你,多自由,不是天天嚷着要离家出走?”
五姑娘嘟嘴,“可我想爹娘了。”
她索性放下筷子,催梅晋,“你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能忙完?”
梅晋点点她足以挂油瓶的唇,试探地问,“要是我一直不回去,阿萱愿意在这里陪二哥哥吗?”
五姑娘不解,“为什么不回去?你同关姐姐年底就要定亲,二哥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萱喜欢关曼曼?”
“当然,关姐姐漂亮又知礼,她与二哥哥……”
梅晋打断她,“即便我同她成亲后,不再对你好,你也喜欢她?”
五姑娘漂亮的眸子睁得圆圆的,有了嫂嫂后为什么不能继续对她好呢?在这个家里,最宠她的就是二哥哥了,要什么给什么,带她出去玩儿,遇到危险会奋不顾身来救她,如果没有二哥哥……
可为什么要做这个选择,大哥哥娶亲之后,虽然远在燕京,但也会时不时给她送些小玩意儿,话里话外都挺惦记她的。
她偷偷看了眼沉着脸的梅晋,她是越来越瞧不懂二哥哥了,来到朔州之后,跟变了个人一样,虽然仍是对她好,但整天神神秘秘,还变得霸道起来,不许她同别的男人说话。
她不高兴地扭过头,闷声道:“二哥哥如果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妹妹,我也没办法,没有二哥哥,我还有大哥哥,三哥哥。”
越想越气,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道:“我要回家!”
起身就要走,手腕被大力一拽,跌倒在梅晋怀里。
五姑娘傻了。
“任性。”梅晋掐着她红润的脸颊,无奈道:“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你就跟我耍脾气甩脸子,惯得你。”
“疼疼疼……”五姑娘嗷嗷叫,“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告诉爹娘,二哥哥欺负我。”
梅晋终于放开她的脸颊,制住她不安分的手脚,别有深意道:“这就叫欺负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欺负。”
五姑娘愣愣地看着他。
***
陆皇后十分担忧李淮舟,那可是瘟疫,怎可儿戏。
“皇上太宠昭华了。”
越国公盯着陆皇后的肚子瞧,见一如既往的平坦,不免有些可惜,偏偏肚子不争气,若是早日诞下皇嗣……
如今,只能收手。
他这傻女儿,难道真以为皇帝是为了昭华公主而去?李淮舟这小子同秦方好偷偷往来瞒得住别人,瞒得住他?
只是他女儿整颗心都在李淮舟身上,他如何能戳破谎言让她心伤?
罢了,只要他在一日,皇帝就不敢亏待皇后,既然要装深情,那就装一辈子。
***
自那日赵韵和谢千秋气得王院判晕倒后,赵韵便被排挤得厉害,特别是知道她的过去后,大夫们都离她远远的,担心靠近她便让自己的清名受损,有心思歹毒的,甚至私下冷嘲热讽她和姜叙是否有某些见不得人的关系。
赵韵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谢千秋替她出了几次头,可拳头如何止得住闲言碎语,赵韵便让谢千秋不用管。
她既做过花娘,什么难堪的话没听过,这些还不至于伤她分毫,整日只埋在医书里。
梅寻不耐一群人纸上谈兵,索性搬来同赵韵一起琢磨。
两人熬了几日,终于落笔开了一个方子,立马取了药材过来,准备试试。
梅寻仔细地点了点,道:“这里只有白术,没有苍术。”
“不行,苍术最能祛除秽浊恶气,又燥湿化痰,不能缺。”
梅寻立即道:“我这就派人去各处采买。”
“来不及了。”赵韵凝重道:“这些日子,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的戾气也越来越重,听谢千秋说已经有人开始冲撞城门,妄图逃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更何况,这个方子不一定对症,还得试试。”
她当即下了决心,“山里应当有,我们去采,若真有效,再派人去置办。”
梅寻看了眼天色,暮色已降临,此刻进山绝不是好时机。
“我去,你等我好消息。”
“不,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咱们一起。”
梅寻拗不过赵韵,只得点头应允,百姓蠢蠢欲动,谢千秋那里根本抽不出人手,韦典将手里的事交给钱谷,跟着一起进山,确保两人安危。
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穹,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深林,虬松劲柏黑压压一片,树丛间偶尔传来夜鸟的悲啼,叫人遍体生寒。
三人打着火把,弯腰寻着药材,不放过每一寸。
“苍术多长在山坡林下,灌木丛和岩缝,大家仔细一点。”赵韵提醒。
然而,几人翻找半天,并不见半分苍术踪迹。
“去山顶看看。”
说着,赵韵顾不得酸软疼痛的腿脚,拎了拎碍事的裙摆,快步朝前走去。
“小心。”韦典紧张地将赵韵从悬崖边拉回来,“赵姑娘,别往悬崖边走。”
“无碍,我很谨慎。”赵韵看着崖底黑沉沉一片,深不见底,克制住内心的恐惧,道:“或许崖上会有。”
话落,赵韵趴在地上,整个上半身探了出去,“三公子,火把给我。”
“赵姑娘,小心。”
梅寻小心翼翼地将火把递给她,蹲下/身拉住她的脚腕,“冒犯了。”
赵韵一寸一寸地将身体挪出去,吃力地借着火把的光线辨认。
“赵姑娘,不能再往前了。”韦典同样拉住她的一只脚腕,见她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探了出去,出声提醒。
赵韵这样半挂着,实在难受,正当她要放弃时,不由得一声惊呼,手背刺痛,被什么东西扎了。
“怎么了?”韦典和梅寻赶紧将她拉上来。
“慢着。”赵韵赶紧道:“我没事,再放我下去看看。”
她回忆方才的被扎的地方,用手扒开表面的灌木丛,一株叶子边缘布满针刺的植物出现在她眼前。
她欣喜不已,“找到了!我找到了!苍术!是苍术!快,再放我下去一点点。”
她努力地去够那株苍术,将将采到,手臂蓦地一疼,有尖尖的齿嵌入她的皮肉,一条滑不溜秋的尾巴打在她手臂上,而后窸窸窣窣消失不见。
赵韵脸色一白,颤声道:“采到了,拉我上去。”
梅寻和韦典都欣喜不已。
赵韵艰难地站起来,将苍术递给梅寻,交待,“三公子,药方你都清楚,回去后劳你将药配出来,我想,应该错不了。”
“好,回去后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有温热的黏糊糊的液体滴在他手背上,梅寻抬手在火把下一照,才发现是几滴乌黑的血。
“你……”
“采药时,不小心被蛇咬了,应当有毒,先不必管我,熬药要紧。”
韦典当即掏出匕首,往她手臂上一划,使力挤压她的毒血,喝道:“你不要命了!”
幸好他有走江湖的经验,再晚些,毒入肺腑,只怕大罗神仙也难救。
赵韵已经神志不清地靠近他怀里,虚弱道:“我这烂命一条,很早就该死了,如今能为公主,为百姓做些事情,已经心满意足了,不必为我伤心。”
韦典抱着她,一股无以言说的愁闷漫上心间,他曾嫌她出身醉烟楼,虽表面不显,但实者避之不及,即使后来两人在青云书院不免会碰面,也不过点头之交。
后来他因巧娘的死心伤,她则去了江州拜师,两人再无交集,可这一刻,赵韵叫他无比心折。
放干毒血,韦典撕下自己的衣摆替她紧紧缠住伤口,将她打横抱起来,匆匆往山下赶。
谢千秋靠在宋言初的肩上将将睡着,便听到梅寻和韦典着急忙慌的求救声,瞬间吓得清醒。
“快,找太医。”想起自己和赵韵将那帮人得罪尽了,只怕要被刁难,刁难也就罢了,恐会耽误赵韵的救治。
罢了,敢多话,就别怪她动粗。
“这是归魄丹,先吃下。”宋言初递出一个瓷瓶,“能护住心脉。”
“多谢。”韦典赶紧接过,倒出一粒喂给赵韵。
王院判大半夜被叫起来,又听是救赵韵,甩手就要走,谢千秋直接拔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王院判,听说你有个可爱的孙儿?我姐妹要是活不成了,您老人家不妨好好掂量掂量。”
“谢千秋,你敢!”王院判看向宋言初,“文信侯,你就这样看着谢千秋胡来吗?”
宋言初温和地笑笑,劝道:“王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赵姑娘也是为了公主和百姓,耽误了,公主追责起来,谁也担不起,谢校尉虽然性急了些,但也是为了你老人家好,还请您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