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书院遭了贼匪,一早便报了官。
围观的百姓正猜测里面的姑娘有没有损了名节,便见衙役抬了十几具尸体出来。
韦典踏出来,朗声道:“昨夜贼匪在行恶中全被我青云书院的护卫所斩杀,诸位且放心,姑娘们在这里治学不会少了半根发丝。”
鲁大官人并况秀才等人唬得直流汗,昨日,这些姑娘到底是手下留情了。
来青云书院念书的人家放了心,而心怀不轨之人看着一具具尸体,忙打消了念头,惹不起,惹不起。
唐太太闻得此事,亦是吓得不轻,十来个好手,里应外合,竟死了个干净?会不会已经把她给供了出来?或者暴露了秘密?
罗太太将她的害怕瞧在眼里,安抚道:“太太别慌,方才让人去瞧了尸首,并没有二爷的,二爷当是逃了,其余人什么也不知道。”
唐太太捉着罗太太的手腕,有些发抖,嘱咐,“逃了好,逃了好,若因此事泄露了秘密,你我只怕没有活路。”
“放心,转了好几个牵头,彼此无知,查不到上面去的。”
***
而罗太太口中逃走的罗毅,此刻被打得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竟也硬着骨头半个字不招。
“我说了是听闻几位美人儿的大名,这才起了色心,”罗毅贪婪的目光在美娘身上流连,道:“特别是你,杜姑娘,你这模样身段儿简直要了人的命。”
“顾淮,挖了他一只眼珠。”
话落,罗毅只见一枚珠子朝他面门袭来,倏尔眼珠剧痛,有什么东西四散溅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罗毅痛得捂着右眼满地打滚儿。
美娘被这屋子里的血腥刺激得直咳嗽,“你不说我也知道,指使你的左不过是……咳咳……唐县令夫妇……咳咳……”
好半天才缓过来,嗓子便又干又哑,“端午那日,在枕山水天字号房的人是你吧?你几人,当真歹毒,没想到你被下了死牢还能出来作恶,把你送回去倒是放虎归山,既如此,我便只好来替天行道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手上的刺青是何意?”
“有种你们倒是杀了我!”
“嘴挺硬。”美娘冷笑一声,“我便与你慢慢磨。”
美娘抬抬下巴,顾淮拎起一旁的辣椒水将罗毅泼了个透。
“啊啊啊啊啊啊……”
院子里等候的唐阮,不知里头在做些什么,但罗毅这叫声也太凄惨痛苦了。
鞭子抽打,也能有这个架势?
“派人看好他。”
美娘一出来,见唐阮在,有些惊讶,关心道:“阿阮,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还好,昨日下的是迷药,若换成毒药,后果不敢想象。
“他招了吗?”唐阮迎上来问,突然见美娘的襦裙上沾了点点血迹。
美娘顺着唐阮的目光也瞧见了,用帕子擦了擦,道:“在天字号房的是他,你那继母想要毁你清白,偏昨日阴差阳错你逃过一劫,又被我们几个挤兑,这才起了狠毒的心思。”
“毒妇!”唐阮咒骂,褚慧的狠毒心思可不是如今才生的,遂把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与美娘听,特别是府上偶尔惨死的丫头们。
“有些丫头我瞧着眼生,根本不像府里的。”
美娘正色道:“你撞上的那几回,府上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唐阮仔细回忆,“我爹曾告诫我一次,不要靠近前院,免得冲撞贵人。”
看来小小柴桑县令所图非小,又是哪个贵人是一丘之貉?罗毅是否知晓一二呢?
***
唐阮愈发不敢回府上,索性搬来青云书院住,唐太太本就心虚,也没有刁难。
美娘想着过了几个时辰,罗毅当是缓过来了,可以再磨一磨。
“姑娘,叫他给跑了。”韦典负责看守,此时,羞愧不已。
“跑了?”
“他两个贪了吃食,闹肚子,离开一会儿,人就没了,还请姑娘处罚。”
美娘看向捂着肚子,面有愧色的两人,没想到这小小书院里内贼如此之多,“是何人送你们吃食?”
钱谷道:“绣院的采红姑娘。”
采红?美娘有印象,是第二批学子,死了丈夫,跟个刻薄婆婆生活,被磋磨了多年,月前那婆子病逝,至此只剩她一人。她来了书院极是刻苦,不但江南夸她,连顾诗年也提了她一回道她过目不忘。
“姑娘,我们赶去采红姑娘家,发现她已吊死在房梁上了。”韦典派去捉拿采红的护卫来回。
美娘腾地一下站起来,“就算放跑了罗毅,我也不会要她性命,她何故自缢?去看看。”
***
美娘来时,官差刚把采红的尸体从梁上放下来,只见她脖子上一圈勒痕,十分可怖,不过风信年华,委实可惜。
“姑娘,你看这绳子上有油渍。”韦典靠近悄声道。
果然,即便过了许久,也未完全干透。
采红住在临街的阁楼里,美娘出门打量一番,四邻八舍都是做些营生行当。
这么短的时间里,若要杀害采红,这些邻里十足有嫌疑,采红衣衫整齐,没有丝毫反抗挣扎的痕迹,可见采红对凶手无半点防备。
在这个节骨眼杀采红,不会是平日里鸡毛蒜皮的纠葛,应当是灭口。
背后到底藏了怎样的秘密?
“肉铺。”美娘轻声道,只见那摊子上挂着几片猪肉,绳子油光锃亮,恰是采红脖子上那般。
“我这就去将那屠夫拿下。”
美娘唤住了韦典,吩咐,“先别打草惊蛇,否则下一个灭口的就是他,派人盯着,看看他有什么异常之举,另外,秘密让人打听,他与采红有何纠葛?”
一个外男如何能得到采红的信任?
***
如此过了几日,那史屠夫没有半分异常。
倒是况家巧娘选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原来,况秀才那日被顾诗年等人嘲笑穷酸,又被鲁大官人责怪,道他在姑娘面前出风头,将他好生贬了一番,他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般挖苦,偏那醉烟楼的如烟姑娘勾得他日日流连,销魂蚀骨之际银钱也越发不禁用了。
这日两人情兴如火之际,见情郎没有往日卖力,如烟姑娘便询问缘由。
况秀才哪里舍得下面子道自己囊空如洗,只找借口言胞妹年岁已大,缺个婆家。
如烟姑娘逢场作戏许久,也不戳穿他,只想多哄骗些银两,因笑道:“这有何难,官人玉树临风,想必妹妹也是个标致人儿,只消来我醉烟楼台上一站,众老爷出资,价高者得,何愁没有夫婿?”
况秀才闻言,脸色青了又黑,道:“我妹妹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如何能做你们这行当?”
如烟心头冷笑,你日日来我这销魂窟,如今倒是嫌弃起我来,面上越发温柔,“官人可别冤枉人,奴家爱你爱得跟什么似的,你的妹妹便是我的亲妹妹,如何能害她,只是跟妈妈借台子人脉一用,待选出如意郎君,便让妹妹欢欢喜喜成亲去,也不知妈妈肯不肯?你不知道,当初知语姐姐的初夜便值五百两,有对手,才会竞争,咱们妹妹的聘礼才丰厚。”
况秀才犹豫半晌,禁不住如烟的引诱,点头答应,琢磨着,至少也要一千两才许嫁。
百姓们只当是个热闹,可有头有脸的人家听了这般,皆将况秀才当笑话讲,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竟将妹妹送去醉烟楼择婿,还价高者得,跟楼里的姑娘卖身有甚区别?
况大娘一听至少有千两白银,亦是眉开眼笑,舍了碎银几个,破天荒给况巧娘打扮起来,只图求个富庶的女婿。
***
四老爷气得拍桌子,指着四太太的鼻子骂,“就这么个玩意儿也配做我女婿?你这嫡母就是这样做的?赶紧歇了这心思,同他沾边儿我都觉得丢人!”
四太太难得嘴软气短。
如此,三姑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忐忑了许久,还以为杜姐姐忘了这事儿。
如此一来,水深火热之人,变成了韦典,他没想到这家人无耻到这种地步,竟让好好的姑娘去醉烟楼受辱,进去一圈儿出来的姑娘能有什么好名声?
他要赶在那日之前,将同巧娘的亲事定下来。
美娘见他欲言又止几番,始终说不出口,善解人意道:“巧娘的事我听说了,你可是担忧她?”
“她有这样的亲人,我替她难过。”韦典踟躇道:“我想……”
“想找我借银钱?”
韦典一个魁梧汉子窘迫道:“我本想筹够银子再去提娶,可如今……我知道姑娘开设书院本就艰难,我常胜镖局又得姑娘恩惠,我原不该提这样无理的请求……”
“一千两够不够?”美娘直接道,“阿芙。”
阿芙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递与韦典,她家姑娘早就准备好了,本来只想退了三姑娘的亲事,可如今免不得要为这韦镖头筹谋两分。
“姑娘……”韦典哽咽,眼眶微红。
“媒人就在外面,你且去将心爱的姑娘娶回来。”美娘笑道:“至于这银钱,就当提前支付韦镖头的月钱了。”
有情人能成眷属,一千两又算什么呢?
韦典掀袍跪下,郑重道,“姑娘大恩大德,韦典今后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然而,韦典却并未娶回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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