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小女人语带调侃,只睫毛一动,泛出淡淡笑意,攥紧了一下她玉手以示警告,然后才道:
“蜀王伏法后,我命人翻查过数次他遗留下来的属下门客,他的余孽便是个苍蝇蚊子,也早就翻出来正法了。就当我疏忽了,还有漏网之鱼,蜀王这一支已经彻底垮了,纵然还留有余孽行刺皇族也翻不了身,这么做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何必呢?便是为了报仇,想断了皇族的血脉,就算太子死了,也还有在属地的齐王与吴王,便是齐王吴王不济,也还有他们的子嗣继任皇位。蜀王那一支做出这种事,毫无意义。”
温瑶听他这么说,一张巴掌玉脸越发有些慎思:“若不是蜀王,那就表示大晋还隐藏着一个想造反的人,那更麻烦了…”
“不管是谁,我势必将这人给掀出来。”他语气清绝冷冽。
两人正说着,展钰恰巧经过,瞧见了两人站在廊下讲话,还撞见了平邑王将温瑶的手捏在怀里,边说边揉磨着的举动,不禁脚步一刹,避开眼神。
温瑶下意识赶紧抽出手,完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不,终于被人撞见了一回吧,又赶紧退出走廊,先回配殿了。
元谨倒是无所谓,只悠悠看一眼展钰。
展钰正对上平邑王意味深长的眼神,自然明白他心意,只呵呵一笑,道:“平邑王放心,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那就好。”元谨转身离开。
*
护国寺一事后,几天一晃而过。
温瑶知道这场行刺案仍是没有下文。
并未找出幕后指使真凶。
毕竟度恒已死,死无对证。
但就如自己当初猜测的,大部分臣子都还是觉得是蜀王留下来的余孽做的。
晌午过后,温瑶去给乾宁帝侍药。
刚端着托盘走到正殿外,展钰就走过来挡住去路:
“温司药,淮王刚来了,正在里面与皇上讲话。你迟些再说进去吧。”
温瑶一听淮王又来了,心里便打起了鼓,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来打小报告了。
自己在乾宁帝身边做事的唯一好处便是可以时刻盯着,提前打探到了一些音讯了。
她试探着看一眼殿内,又看向展钰:“展公公,淮王是不是又在跟皇上说关于平邑王的事?”
展钰似乎也知道她肯定会问,只叹了口气,点点头。
温瑶忙将他拉到一边角落:“淮王又在说平邑王什么事?不会是又拿九公子的案子,让皇上给平邑王治罪吧?”
展钰脸色稍显晦暗:“今天淮王倒没提过九公子的案子。说的是护国寺的行刺一事。”
“护国寺的行刺?”
展钰点点头,压低声音:“都说护国寺僧人行刺太子,一同去的禁卫军第一个先护住的是平邑王,而不是太子,太子若不是有徐不骄紧紧跟着,这次只怕会受伤。淮王便是将这件事说给皇上听。”
温瑶气笑:“怎么可能?禁卫军要保护,肯定是太子与平邑王都会护着,怎么可能只保护平邑王, 而不保护太子?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亦或根本就是淮王自己编造出来的!”
“倒也不是,淮王好像仔细盘问了当时在场的几个僧人,都是这么说的,说是那行刺的度恒亮出火药后,禁卫军条件反射便先围在了平邑王身侧,后来度恒冲向蜡烛,想要引爆火药同归于尽,不少禁卫军也是先护着平邑王出去,还以肉身相挡…倒像是将平邑王更当成正经主子……”说着,展钰吸了口气,“禁卫军是保护皇室的将士,如今将平邑王视为主心骨,护着他的人比太子更多,皇上听了,自然会觉得平邑王喧宾夺主,心中更是不舒服。”
“这分明是颠倒黑白,乱说一气!”温瑶变色,“淮王太会借题发挥了吧!当时一片混乱,禁卫军肯定是保护自己附近最近的人了,就算真如淮王所说,护住平邑王的禁卫军更多,可能只是当下的情况,平邑王身边的禁卫军多一点而已!怎么就上升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
“温司药与平邑王交好,自然是维护他说话。可淮王那么一说,却俨然成了平邑王将自己当成主子,将保护皇家的禁卫军当成了自己的下属啊。”
温瑶沉默半天,然后才问:“所以,皇上现在也听信了淮王的话,对平邑王很生气?”
“生气倒是不至于,”展钰迟疑片刻,道:“只是看得出,皇上对平邑王怕是有了心结。”
温瑶长吸了口气。却也不意外。
或许,这一天迟早会来到的。
就算没有蒋太傅、淮王打小报告,这一天也避免不了。
毕竟,没有人能真的容忍元谨独揽大权太久。
……
淮王离开乾宁帝寝殿后的第三天傍晚,乾宁帝便宣召元谨过来。
温瑶得知元谨过来了,正在小厨房熬药的人赶紧叫宫女看着炉火,快步出来,正看见他走进去的背影,不觉心里跟打鼓似的,跳得慌。
也不知道乾宁帝会是有什么事找他。
但她预感,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了想,悄然便走了进去,避开宫人,朝殿室内走去。
到了隔断外,站在帘子外,依稀能听得到乾宁帝传来咳嗽声,方才驻足。
…
殿室内,乾宁帝倚靠在厚软的枕头上,注视着床榻边的元谨:
“平邑王刚平乱回来没多久,日日投身朝务,真是辛苦了。展钰啊,赐座。”
展钰立刻端来一张圈椅。
元谨也没讲什么虚礼,这样的赏赐似乎也习惯了,撩袍坐下,淡淡:
“为大晋做事,谈不上辛苦。”
“虽是这么说,可朕也看在眼里,自打平邑王你摄政以来,比往日清减不少。更重要的是,朕还知道,你因为帮皇家打理事务,得罪了不少人,这一点,让朕更是过意不去。”
“做事总是免不了得罪人的。臣不在意。”
乾宁帝叹了口气:“你不在意,贵妃却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