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戏都结束了,宾客们也就四散开来各自聊天。
尚书夫人目标明确,直奔林九清的位子而来。
“林姑娘如今是十六岁了吧?”
妇人身后跟着一位别扭的少年,似乎不愿与她母亲一同过来,反倒是更小些的妹妹往林九清这里蹭了蹭。
“尚书夫人好记性,九清过了今日便是十六了。”
她目光慈祥,看着林九清不住的点点头,眼中都是赞许之色。
如此容貌,性格温顺,若是娶进门来,日后也是好相处的。虽然林家即将没落,但这姑娘有太后庇护,自然不愁家世,说不定还能攀上太后的高枝,让我儿一跃而起。
“不知,这家中可有安排婚配?”
虽不知她与太后娘娘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有十一年的情分在,太后不会放着她不管的。如此女子,虽无父无母,但比上煌京其他贵女,不知道好了多少。
林九清见她那打量的目光便知晓,这人是盘算起自己来了。
“娘,孩儿一心向着仕途,这些事情还是往后放放吧。”
见那人于自己也没有什么意思,林九清便顺着开口说道,
“家中人皆去了北域保家卫国,敌军凶残,九清只愿日日在祠堂为他们祈福,尚不曾想这些,还请夫人见谅。”
微微屈膝行礼,便想着离开这里。不料这一番话倒是让尚书夫人更加满意了,握住林九清的手不肯放开。
“无妨。太后娘娘在这儿,待生辰宴结束,我便去说说。我儿周崇,如今已是举人,再过几年前途无量……”
“尚书夫人,我家九清一心念着出征人。婚嫁之事,按林家的规矩来说得由安国老侯爷来定夺。就不劳烦您去叨扰太后娘娘了。”
五叔母走了过来,牵住林九清的手,嫣然一笑,这笑在尚书夫人眼里活脱脱看出了杀人的意味。
这些年五叔母待在煌京,不多出门走动,但煌京的夫人也都知道她的名号——云麾将军。手上沾了多少人血,那柄穿月枪又有着多少条人命。
自然是人人不敢得罪的,虽说负了伤,但稍稍用力便能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夫人捏死。
“这……”
“尚书夫人的手,好生细嫩,比我一个武妇好了不知多少。”
另一只手接机想去摸摸,被尚书夫人躲了过去。嘴角勾起,不动神色的收了回去。
“突敢不适,崇儿,刚刚礼部尚书的夫人是不是在找为娘?快去看看吧。那……便不打扰林姑娘和五夫人了。”
带着周崇脚步匆匆的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扯扯那站在林九清身旁的女儿,看背影确实有些狼狈。
“五叔母,宗亲那边怎么说?”
“还是得靠自家人,你表叔表婶已经在那等着了。”
林九清点点头,让春分拿了个盒子,便去了五叔母指的位置。
她对表叔表婶没多少印象,不过五岁时他们来过一次,表婶何氏拉着宗亲里有名的医生给自己左瞧右瞧,确认无大碍才千里迢迢的又赶回了通宝城。
“阿九见过表叔表婶。”
那两人穿着富贵,抬头看见林九清,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急忙起身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九放心,”表婶来到林九清耳边小声说道,“家里的家产,就算再养个八百人都足够。”
林九清知道宗亲在通宝城都是大富大贵的人物,可没想到是如此大富大贵。
“此地人多眼杂,两位还请随阿九来。”
唤来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人,去到一处隐秘的亭子里,命她们看好,才与表叔表婶商议。
“消息……今夜便会传回煌京。今夜过后,两侯府的辉煌便不在,阿九希望表叔表婶,能护住府中姊妹。家中的摆饰能卖的五叔母已经派人去卖了,现银都转去了通宝城,只是府中只余女子,恐不安全,只求两位能给个庇护便好。”
林九清在跟前说着,何氏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抱住林九清,拍着头安慰着说道,
“阿九放心,两侯府不曾亏待过宗亲,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他们早已在通宝城备好了宅子,就是怕有朝一日。可怜我林家忠烈,落得了这般下场。”
一旁的表叔,也是抹了抹眼角的泪,表示一定会让两侯府的遗孀过得日子比在煌京更好。
“阿九替府中姊妹谢过表叔表婶。”
表叔忽而想到刚刚林九清话中意思,上前询问,
“阿九,你刚说要表叔照顾府中姊妹,你要去何处?”
林九清不语,抬头看着表叔,眼中坚决,表叔已然知道答案。
“你这!傻孩子,何必去那葬送性命?”
“阿九是林家嫡长女,虽有着弱女子的名号,可骨子里仍是林家热血。无论生死,北域阿九是一定会去的。”
听到这话,表婶又抱了抱林九清,嘴里念着傻孩子。
若是这孩子是她生的该多好,通情达理,有担当,模样气质更是一顶一的好,让她一直待在通宝城,做一位真正的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小姐。
“你一个女儿家,又如何去得了凶险万分的北域?两侯府只剩你与你五叔母两个顶梁柱了,若是你又走了,让阿贞如何活下去?”
林九清松开何氏的手,替她擦了擦泪痕,笑的温柔,轻声说道,
“五叔母是云麾将军,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就算真没了我,她一人也能担起林家,可我十九人的命,绝不能白白葬送。我们的命是靠百姓供养起来的,就算是死,也只能堂堂正正的死在敌人手下。”
三人聊了好些迁去通宝城的细枝末节,又说了今夜的事情,直到春分进来禀报,傅晏关来了。
“表叔表婶,这边便可回到宴会去。我与那傅世子还有些事情要谈。”
送走了表叔表婶,傅晏关就进来了。
“林小姐已然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林家十九人战死,煌京无一人相助;知道这是一场煌京皆知的计谋,无人提醒我林家?”
傅晏关知晓林九清这是打着整个煌京的名号,来指责自己了。他走入亭子里,像在月长坡那夜一样,为林九清沏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