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知道这件事情的那日起，便派了人去北域，想着怎么样也要保下定国侯和大公子林云深。没想到这件事情不只有乾国的人参与，北域，夷凉都有。”
他朝着茶轻轻一吹，白雾四起，就好像这件事情一样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清真相。
“我竟不知，傅世子神通广大至此。”
冷哼道，对他递来的茶丝毫不理，人也背过去看着亭外雪景。
“林姑娘这么生分，傅某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我只要杀了百里父子，以及那些参与了这件事的人。傅世子能帮我么？”
还是转头看向傅晏关，傅晏关点点头，放下茶盏。
“当然，不过……这其中包括的，”手指指了指上面，表示乾帝。“林姑娘该如何报仇？”
“……”
林九清不知该如何回答。林家满门忠烈，她不想祖上蒙羞，担了个逆贼的罪名。可当今圣上，也确实害死了他们。
“不急，傅某能等到林姑娘的答案。”
最后将那盏茶推到林九清跟前，随后起身离开了亭子。玄色大氅，在雪地中格外显眼，他身上似乎总带着必胜的自傲。
宴会结束，林九清一行人回到了两侯府。
如今看到两侯府，这紫檀烫金牌匾，这先皇亲笔写下的“安国侯府”“定国侯府”八字，林九清心中只觉得刺痛。
往日无上的荣耀，整个煌京最显贵的府邸，很快就要成为最落魄的了。
站在大门口，好像还看到了当初自己亲自送祖父他们出门时的场景。
“祖父！阿九要北域最好看的料子做衣裳！”
“好！祖父一定给阿九寻个最好看的来！”
“长姐，等阿骁为你寻到最好的红宝石做头冠！”
“还有北域的丝绸，也是顶好的，等阿典给你带回来！”
“哈哈哈，阿九在宫中要乖些，不然阿爹就让你扎马步咯！”
“哪有快出门了还吓唬阿九的？阿九等娘亲回来为你择一个煌京最好的夫婿！”
逝者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伸手去碰，却只有幻影。若是她当初贪玩些，偷偷跟着大军去往北域该多好？
起码，她能换下一个来……
祖父死于曲水道，爹爹惨遭分尸，大哥身中数剑，三叔母四叔母自刎城头，惨遭剖腹取子，四幺妹割颅受辱，云初云典死于二哥箭下，其余弟弟葬身火海……
为何老天如此不公？要我林家十九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尸骨？
四幺妹才九岁，还那么小，她明明跟自己说要拿个军功回来给长姐看，可却死在了百里闻的剑下，死后头颅还要被北域侮辱。
三叔母腹中孩子不足三月，还没有见到过自己母亲，甚至来不及哭，便离开了人世。
我林家忠心卫国百年，为何却落得一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小姐，该进去了。”
春分扶着林九清，一步一步走进两侯府，林九清一步一步接受这个现实。
安平安然迎了上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抱住林九清，闭口不言。
“长姐长姐！你们怎么抱一起啦？安乐也要抱抱！”
十妹林安乐，穿着喜庆的小袄子朝着林九清跑来，挤开两个姐姐，抱住了林九清。
“安乐乖，今日怎么穿这身衣裳？”
“安乐今日出府玩，听到人人都在说今夜亥时军报要来了，安乐想穿好看点去等军报，没准就可以听到祖父爹爹要回来了呢？”
林九清哭笑一下，抱起安乐交给照顾她的嬷嬷，嘱咐她今晚都不要让安乐和其他姊妹出门。
林九清实在不忍，让她们听到这个消息，一切让她三承担就好。
“长姐，安乐也要去看，让安乐去嘛！”
在嬷嬷怀里冲着林九清撒娇，可没用。林九清安抚两句，便让人将她带了回去。
夜间总是来的很快，平日戌时便熄灯的大街小巷，如今依旧亮着。空旷的街道，随着打更人敲钟，百姓三两成群从屋内走了出来，举着火把。
有的去了城门口，有的来到两侯府门口等着。
戌时两刻，林九清与林安然林安平出现在大门口。看见一片灯火汇成长河，从门口直到通往城门口的路。
“林小姐！咱们陪您去等军报嘞！”
“林小姐，雪夜严寒，可穿多些没有？”
……
林安平一句句听着，眼里的泪水早已摇摇欲坠，退到林安然身后，悄悄的抹着泪。
“多谢各位，只盼军报来得早些。”
林家三人走在前头，身后是百丈长龙，在黑夜中举着火光一同在城门口等着军报。
“殿下，林九清去了城门。她身后不但跟着那两个小姐，还有一众百姓。”
宸王半躺在榻上闭目养神，手中盘着玉扳指，听着侍卫的禀报。
“军报何时到？”
“亥时。”
“不可让九清在百姓面前看到军报。”
侍卫领命，即可出去派人在城门口盯梢。
傅晏关策马，身后跟着周崇那小子还带有王笃之。
周崇半夜去找傅晏关饮酒，没想到酒没喝成，反倒是被他拉出来等军报。
“一个军报而已，难不成林家十九人还能全都战死？”
傅晏关不语，目光紧盯前方，时不时观察一下四周，都是去往城门等军报的百姓。
这次还真让周崇这小子说对了。
“傅世子来了！”
身后有人惊呼一声，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傅晏关直达最前方，来到林九清身旁。
林九清一身白衣，一头墨发只用玉簪子束了起来，没有多余的装饰，背影看上去单薄又清冷。
戌时七刻，城门之上的士兵大喊一声，北域驿使前来！开城门！
底下的士兵收到指令，城门缓缓打开，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百姓的心不由得被揪紧，身侧也多了许多窃窃私语。
“安然火把！”
林安然接过身旁侍卫递来的火把拿在手上，方便待会林九清看军报。
大乾的军报，自开国皇帝立下规矩以来，从不避讳着百姓，一来可让百姓知晓前线战事如何，二来有林家与傅家坐镇，大乾军报很少有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