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瑜一抬头就对上沈青栀亮晶晶的眼睛,他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沈青栀以为他不愿意,不由有些失望,不过很快释然。就算没有萧景瑜,她也可以自己想办法,不过是难一些而已。
她收回视线,等着萧景瑜说出拒绝的话,不料却听到他说:“三爷,我听您的。”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向萧景瑜,却见他耳朵红红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向村长的眼神却是认真的。
村长点点头,又看向沈青栀。沈青栀抿着唇,想了想道:“村长爷爷,这事是不是要先问过曹婶子的意见?”
这其实就是也同意的意思了,村长笑道:“是该问一下。行,这事我来说。”
沈青栀到底是女孩子,任是脸皮再厚,也难免不好意思,所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没再说话。
村长又交代了几句便起身要出去,沈青栀顾不得羞涩,连忙叫住他:“村长爷爷,还有一事要您帮忙做主。”
村长折回身问:“什么事?”
沈青栀悄悄看了萧景瑜一眼,小声道:“我要和我爷奶分家断亲。”
村长顿了一下,重新坐回去,拿起烟袋抽了一口,蹙眉思量起来。
沈青栀试探着道:“我爷奶什么德行您知道,昨天您和族长爷爷都那样说了,他们还是不改,谁知以后他们又会做什么妖?”
村长沉吟半晌才道:“行,我给你做主。原本昨晚就警告过你爷奶了,他们今天不闹也就罢了,既然闹了,那就不能由着他们。”
村长主要是为了萧景瑜。他觉得这俩人都有意,亲事大半能成。萧景瑜以后是要读书入仕的,若有一天被媳妇娘家拖累了,那才是追悔莫及。
沈青栀两人跟在村长后面走出堂屋,孙氏婆媳已经回去了。
村长在院子里站定,对沈青栀道:“你先回去,我去找沈族长,这种事总要族长出面才好。”
沈青栀跟村长道过谢,这才回去了。
沈青栀刚离开,村长就和曹蕙兰说了想让两个孩子成亲的事。
曹蕙兰有些惊讶,没想到村长会有这样的想法。虽说她家穷,但萧景瑜长得好,又是秀才,十里八村想嫁给他的姑娘还真不少。
她迟疑着道:“大丫孩子我没意见,但她爷奶都不是好相与的,怕大郎到时不好做。”
村长也没隐瞒,把沈青栀要和沈老三家断亲的事说了。
曹蕙兰一听,人家姑娘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要是不同意,让人姑娘怎么办?
而且她也是真的可怜沈青栀,所以没再犹豫:“那行,我没意见,这事听三叔您的。”
村长笑呵呵道:“那好,这些事我不懂,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就去找你三婶。”
村长乐呵呵从萧景瑜家出来,转头去了沈族长家。沈青栀到家没多久,村长和沈族长就来了。
沈老三也在家,听到村长来了他直觉孙氏又惹祸了,狠狠瞪她一眼才起身迎出去。
村长二人也没寒暄,到了堂屋坐下就直接道:“沈老三,孙氏和毛氏今日去景瑜家闹事,你知道吧?”
沈老三还真不知道,孙氏婆媳回到家还有些心虚,谁都没敢提这茬。
沈老三眼皮突突直跳,勉强挤出个笑容:“我刚从地里回来,还真不知道,这老婆子又闯什么祸了,回头我一定削她。”
村长挥挥手道:“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和沈族长今天过来,是谈你们和大丫分家的事。”
沈老三没想到村长是为这个来的,皱眉刚要开口,沈青栀正好端着两碗水进来。
村长道:“大丫,去把你奶和你大伯两口子叫过来。”
沈青栀应了一声,把水放在村长二人面前,转身出去把孙氏和沈大伯两口子都叫到了堂屋里。她也没出去,就站在旁边看着。
孙氏看到这个架势吓了一跳,心虚地瞅了瞅沈老三,然后狠狠剜了沈青栀一眼。
村长拿着烟袋锅抽了一口,缓缓道:“我记得昨晚我和沈族长在这里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们再惹事,我们就做主让你们分家。”
孙氏几人登时瞪大眼睛,村长掀起眼皮扫了一圈,又道:“原本我顾着你们的面子想劝大丫忍耐,但这才过去不到一天,你们就又惹事。既然你们不往心里去,那就分家吧。”
孙氏跳起来道:“萧秀才毁了大丫的名声,大丫才被王家退亲的。这么好的亲事被他毁了,他不得负责吗?”
沈青栀冷笑一声问:“奶,那你想萧秀才怎么负责?”
孙氏想也没想就道:“赔钱!”
沈青栀:“赔多少?”
孙氏还以为沈青栀要帮她,刚要开口,沈老三呵斥道:“闭嘴!”
沈老三脸色铁青,他现在特别后悔娶了这个蠢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沈青栀给她挖个坑,她就往里跳吗?
村长也被气得不行:“赔钱?王家为什么退亲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不说别的,单就大丫有你这个奶,王家也不会愿意娶她!
要不是你们作孽,他俩会被人传闲话?他俩的闲话,还不全是你们婆媳俩给传出去的?”
沈老三黑着一张脸,闷头抽着旱烟不说话。
老爹不说话,沈大伯两口子自然也不敢开口。孙氏倒是很想说,但被沈老三瞪了一眼后还是讪讪闭嘴了。
沈青栀也不急,只道:“奶,你倒提醒了我一件事。那日我被你们扔到山里自生自灭,萧秀才把我救回来,可是请了大夫买了药的,诊金药费加在一起怎么也得小二两银子,这个钱你还没还给曹婶子呢。”
孙氏咬牙道:“凭什么要我还?你和萧秀才勾勾搭搭,说是养伤,指不定背着我们干了什么勾当,现在还来老娘这里讹钱,不要脸!”
沈族长本来一直沉默着,闻言忍不住斥道:“孙氏,你还敢说这种话?”
沈青栀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镯子:“既然不肯拿钱,那就用这个还吧。”
一直没吭声的毛翠花看到镯子立马冲过来:“这不是蔓蔓的镯子吗,怎么在你这里?死丫头,你敢偷蔓蔓的东西!”
毛翠花说完就要上手抢,沈青栀闪身避开,挑眉问:“大娘,你可看清楚了,这果真是堂妹的镯子?”
“怎么没看清?千真万确,这就是蔓蔓的镯子,我给她打了做嫁妆的。小贱蹄子,手脚不干净,都偷到家里来了,还给我!”
沈青栀问:“这镯子,堂妹有没有送人戴过?”
“当然没有!”
“那就好。”沈青栀把镯子递到村长二人面前,“我当日跌落山崖不是意外,是被人从背后推下去的。
当时我本能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恰好把那人手腕上的镯子给撸了下去。这个镯子,就是害我那人手腕上戴的。”
话落,屋里众人脸色都变了。毛翠花急了,指着沈青栀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偷了蔓蔓的镯子,还血口喷人!”
沈青栀轻笑一声:“你敢不敢叫堂妹过来当面对质?”
毛翠花脸刷一下白了,沈青栀问:“不敢?”
毛翠花还真不敢。那天沈蔓蔓把沈青栀推下山崖后,回来后魂不守舍,毛翠花看不对一问她就全说了。
毛翠花当然没敢告诉别人,连沈大伯都不知道。沈青栀回来后一直没提这茬,她以为沈青栀不知道,结果在这里等着呢。
她恨恨地瞪着沈青栀,心道这丫头怎么就没摔死,还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锯嘴葫芦硬是一下子长出好几张嘴,牙尖嘴利得让人恨。
孙氏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瞪着毛翠花问:“老大家的,你从哪里弄的银子打镯子?”
家里的钱都在孙氏那里攥着,按说毛翠花不会有钱的,看来这个儿媳没少背着她存私房钱。
毛翠花脸色难看,孙氏指着她鼻子大骂:“大郎欠债,你口口声声没钱让我出。我道你真没钱,结果背着我藏这么多钱!”
“闭嘴!”村长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沈老三,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你看看你把家管成什么样了,二丫小小年纪就被教得如此歹毒!”
沈老三瞪了沈青栀一眼:“这都是大丫的一面之词,谁知道她是不是撒谎往二丫身上泼脏水?”
沈青栀冷笑一声:“那好办,我们去县衙请县令大人断一断。”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沈青栀又道:“听说新来的曹县令是京城来的贵人,大有来头,断案如神。你们说我要是把这个镯子交给县令大人,他能不能查出真相?”
村长和沈族长都眉头紧皱,沈青栀敢这么说,这事八成是真的。他们原本以为沈青栀摔下山崖是个意外,没想到却是这样。
这事难办,不管吧不像话,管吧,这事一捅出去,整个北溪村的名声都要跟着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