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招结束后,贺善已经看了出来,沈怀川并非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从展现出的招式来看,沈怀川的有着很好的武功底子;而且面对强敌临危不惧,心理素质也很好;面对劲猛的攻势,还能随机应变,巧妙化解。
贺善想,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贺善的杀意已经褪去不少,此时,他更想试探沈怀川的实力。
思及此,贺善对沈怀川说道:
“前两招都是老子先出手,这第三招,给你个机会,你先来。”
贺善的眼神很正式,不再像先前的怒气冲冲或者不屑,而是真的将沈怀川当作对手在尊重。
沈怀川闻言道了声谢,也没有扭捏,毕竟如果贺善再像第二招那样砍上一轮,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那个力气接下来。
但自己先发制人,则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攻击对方的劣势。
但是沈怀川也同样明白,对方是在试探他的底子。
他既不能表现得过于亮眼,引起对方对身份的怀疑;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无能、导致在对方眼里失去价值。
这第三招该怎么打,沈怀川需要好好把握这个度。
沈怀川重新拎起一杆新的长枪,此时他左臂受伤,不适宜近战,长枪恰好能拉开与对手间的距离,使自己不至于近身战受制于人。
而且长枪灵活,应对贺善这种以力气与勇猛见长的对手,恰好合适。
沈怀川拿起新枪起身时又一阵眩晕传来,身体的力气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第三招也必须速战速决。
沈怀川立直身躯,挥起长枪耍了一个漂亮的枪花后,发力从四面朝贺善攻去。
贺善底盘扎好马步、不动如山,上身挥刀轻松挡下沈怀川的攻击。
沈怀川灵活变换身形,长枪往地面一挥,进攻贺善的下盘,同时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贺善变换姿势避开攻击,反手顺势劈向沈怀川,以攻为守,欲以猛烈的攻势逼退沈怀川。
岂料沈怀川竟没有避开这一刀,以长枪做挡,生生接下了这一刀。
贺善也没想到沈怀川会生接,刀带着惯性劈下去,收刀已经来不急了。
新枪的质量并不如上一柄,贺善劈下的这一刀劈下来,枪柄随之断裂,长刀劈向沈怀川胸口。
众人的心都因这一变故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沈怀川没有慌乱,仿佛早有预料。
在挡刀之时他已侧身后旋,将刀上的力道卸下了一部分,但劈下的长刀仍在他的胸口砍下一道血迹。
白色的衣服瞬间被鲜红的血液沁透,仿佛胸口又盛开了一朵鲜艳的牡丹,使其他血渍失色。
沈怀川动作并没有因受伤而停下,他顺势旋落到贺善后方。
沈怀川右手握着的是带枪尖的那一半断枪,他顺着枪柄迅速滑动到枪尖并握住。
趁贺善还没来得及反应,沈怀川用枪尖抵住了贺善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便可划断贺善的喉咙。
这一变故谁都没有预料到,山贼大惊失色,军师谢昀及其他几个反应快的山贼瞬间就要上前阻止沈怀川的动作。
贺善却抬手制止了他们。
沈怀川咽下喉咙间翻涌的鲜血,问向贺善:
“这第三招,可算是接下了?”
贺善神色不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他脸上并没有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慌乱或恐惧,更像是笃定沈怀川不会伤他性命。
“呵,金兄弟好魄力!这第三招,自然是过了!”
沈怀川收回长枪,向贺善致歉:
“多有得罪,还望贺大哥海涵。”
贺善没有接话,眉头皱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见沈怀川移开枪尖,没有再威胁到贺善性命,几个山贼瞬间冲上来,做势就要拿下沈怀川,以治他冒犯贺善的罪过。
刚经历一番激战,沈怀川本就透支了力气,而听见贺善的答复后沈怀川心里的那根弦松了下来,胸口的一口血却是再也没法憋住,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此时力道已泄,难以招架冲过来要拿下他的山贼。
“住手!”
贺善本想阻止冲上来的山贼,没想到有个人却先于他出声。
贺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离沈怀川很近的人群里,一个小姑娘扒开挡住她的山贼,冲到沈怀川右侧扶住他。
她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还裹着不合身的男款外袍,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清亮坚定。
这个小姑娘正是许清徽。
许清徽原本是一直藏在山贼群中,静观其变。
毕竟她不懂武功,没办法在比试中帮到沈怀川,只能保护好自己不给他添麻烦。
比试过程中她一直提心吊胆,真刀实枪的打斗属实凶险。
见沈怀川终于成功接下三招,她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又开始为沈怀川的伤势忧心。
好不容易比试结束了,贺善神色不明,又有山贼欲上前擒拿沈怀川。
许清徽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冲上去,挡在山贼面前护着沈怀川。
“你是什么人?”贺善皱眉发问。
“这是我家娘子,”沈怀川敛住心神,抢先回答到,“她不放心我一个人,硬要陪我一起。”
许清徽一愣,没想到面对山贼沈怀川编谎话张开就来,此时也将她一起编进去了。
但眼下这种情况,确实没有比这个身份更合适的了。
而且,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小女子早先听闻,绿林好汉多重承诺,敬英雄。”许清徽直视贺善。
“虽然我夫君只是一届商人,不敢自称好汉。但是此前贺大哥曾承诺,若我夫君能接下你三招,将不会再为难他。”
“还望贺大哥信守承诺!”
擒贼先擒王,其他山贼是因为贺善遭遇危险,才想对沈怀川不利。
只要此事贺善不再追究,想掀过去就很容易。
贺善神色不明,许清徽猜测他还在犹豫对沈怀川的处置,那她只能激贺善一把,赌贺善的义气和良心。
“呵,小丫头,如果我不守诺呢,你们又能如何?”
“我夫君手中有多条人脉,可低价买到大量粮食与药材。而这其中关系繁琐,素日里都是我替夫君打理。”
许清徽冷静地回应,面不改色地接着沈怀川的话继续编下去。
刚在路上,她听见有山贼抱怨粮食和药物不够,刚混在山贼群里又无意中得知,贺善此番劫掠沈怀川,本就是冲着粮食和药物去的,便大胆猜测山寨应当粮食和药材短缺。
许清徽猜对了,她的话既直击贺善痛楚,又表明了自己和沈怀川的重要性,使自己不至于因为无用而遭遇不测或成为山贼要挟沈怀川的把柄。
当然,许清徽也并不觉得拿自己做把柄能威胁到沈怀川。
“此次我与夫君遇险,幸得诸位好汉相救,自当结草衔环报答。来日为诸位好汉送上粮食和药材自是分内之事。”
许清徽此言,将被山贼劫掠转换成了救命之恩,给足了贺善台阶,又表明了诚意。
“但是,若贺大哥不允。我便也只能先拼尽我这条命,来护我夫君。”
许清徽眼神坚毅,她现在这条命,本来就是沈怀川在山洪中拼命救下的,如果有必要,现在还给沈怀川,也没什么。
沈怀川却是没想到许清徽会说出这种话,愣了一秒看向许清徽,又因为许清徽那一口一个“夫君”,悄无声息地红了耳朵。
这小姑娘,是不是有点傻。
“内子玩笑话,还望贺大哥莫见怪。”沈怀川定了定心神,替许清徽圆场。
贺善却突然爽朗大笑,像是想通了。
“好一对有情人!既然已接下三招,老子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们!”
“金兄弟好胆识、有魄力,可愿做我贺善的兄弟?”
沈怀川立即从善如流,勉强作揖,承下贺善的招揽。
“多谢贺大哥抬爱,小弟见过大哥!”
“谢贺大哥!”许清徽亦立刻接上。
这一场危机,终于算是化解了。
方才沈怀川和贺善的比试,很多山贼围观,都亲眼见识到了沈怀川的能力。
山贼之中本就崇尚强者,是以贺善没有再为难沈怀川,众人没有多大异议。甚至还有不少山贼开始在私下讨论沈怀川的风姿和许清徽的情义。
比试过后沈怀川被带到偏堂治伤,许清徽自然也跟着一起,但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屋子另一头看着他们忙活。
可惜医师水平实在一般,药材也很有限。
贺善还有事情先走了,留下军师谢昀处理剩下的事情。
谢昀站在床边,一边帮医师给沈怀川治伤,一边跟沈怀川交谈。
当然,对于贺善、谢昀等山贼而言,在他们眼里,沈怀川是商人金垣趵。
“金兄弟,咱寨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谢昀叹了口气,“今年暴雨尤其多,寨子里粮食受潮发霉,余量也不多,还有很多人生了疾病,却没有合适的药材。”
“粮食与药材之事,小弟必当尽心竭力。”
沈怀川心如明镜,他们能在踞虎寨得到什么待遇,却决于他们能给寨子带来多大利益。
“接下来粮食和药材的事,还需有劳金兄弟多费心。金兄弟且先在寨子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昀敏锐地感觉到,沈怀川不是他们这个小寨子能留得住的人。
但人各在其位,自当谋其职。他是踞虎寨的人,自当为踞虎寨谋利。
如果沈许二人真的能解决踞虎寨当前难题,他们自当将沈许二人奉为上宾。
至于沈怀川别的什么谋划,只要不伤及到寨子的利益,他自然会当作全然不知。
言罢,医师也正好处理完了沈怀川的伤口,谢昀便告知让二人在此住下,带着医师离开了。
这里是石质大堂东南侧的偏堂,是山贼自己搭建的木制屋子,平时用来招待临时住宿的客人,许清徽和沈怀川住在了其中靠东的一间。
谢昀他们一走,屋子就安静了下来,可以听得见屋外的虫鸣蛙叫、还有远处时隐时现的喧嚣声。
许清徽见沈怀川一直没说话,便先同沈怀川搭话,沈怀川却一直没有回应。
许清徽感觉不对劲,走到床边,看见沈怀川双颊烧红,一摸额头滚烫,竟是已经发起了高烧。
作者有话要说:祝看到这篇文的大家学业有成、前程似锦、兔然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