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天气如火,再这样打下去,就算没被山贼擒获,也会因中暑晕倒。
“给我上啊!躲什么躲!”豹纹男子躲在众人身后,气急败坏地大吼,“这些都是有钱人家的儿子,绑了他们,自会有人重金来赎!都给我上!”
“这人好生奇怪,真到了此刻,却不出手,只躲在最后面。”许远在张巡身边轻声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缩头乌龟,使唤他人为自己卖命罢了。”张巡又射出了一个石子,“原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山贼只是逼不得已才落草为寇,没想到竟有人在背后利用他们。”
“啊——”一声惨叫从马车上传来。
这些山贼竟然趁他们不注意,绕到了马车背后,将一把又一把长刀对准马车刺了进去!
“助けて!”
张巡和许远面色一沉,朝颜还在马车上。
这个阴柔俊美的少年应该是被吓坏了,大声呼喊着他们完全听不懂的东瀛语言。
南八闻声而动,立即来到了马车之下,连踢带抓地挥舞匕首,一时之间鲜血横飞。南八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围攻马车的人逼退。
“你没事吧!”南八看了一眼马车之中,身形瘦弱修长的少年竭力躲避开了刺入马车的大刀。朝颜朝马车外的方向挪了几寸,冲南八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看见了么?”南八冲朝颜爽朗一笑,“这就叫做打架。”
“啊——”又是一声惨叫。
这次发出惨叫的是雷震,他的手臂被扎进了一支短箭。
他咬着牙,一把将短箭从手臂上拔出,伤口处立刻汩汩地往外冒血。原来,是山贼们发现与雷震近身作战实在是全无胜算,就改为朝他扔掷短箭,叫雷震难以躲避。
雷震艰难地将再次逼上前来的山贼踢开,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体力不知,他的眼前闪过几片不祥的黑影。
群殴的效果正在显现,纵使一人有万夫莫当之勇,可终究抵不过在数量上大占优势的敌人。
“别动!”豹纹男的声音忽然出现,南八和雷震连忙看向豹纹男所在的方向,没想到这个缩头乌龟已经不在原本的地方,而是绕到了张巡和许远的身后。
他趁着无人保护张巡和许远,将这不会武功的二人用麻绳捆绑在一起,再将刀横在他们的脖子上。
“不想他们死的话,就把匕首给我放下!”豹纹男冲着南八得意地一仰头,“赶紧放下!”
哐当一声,南八不情愿地将匕首扔在地上。
“还有你!”豹纹男又转向雷震,“奶奶的,没有武器都这么能打,”他皱着眉思索片刻,喝道,“那你就用我手下的刀,把你自己的手筋挑断!”
一把刀扔在雷震面前,雷震面黑如乌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巡心里急得发狂,他和许远背靠着背,被人捆成一团,连交换个眼神都做不到。
这真是一场惨败啊!
“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么过分的要求。”
一阵散发着酒气的风吹过,一声苍老的叹息传来。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忽然之间,闷热的天气都消散了不少,头顶的阳光仿佛有乌云遮挡住了一般,不再灼热。
“啊——”又是一声惨叫。
这一次,惨叫却是从豹纹男的口中发出的。
他手中的刀,狼狈落地,手腕上的皮肉突然爆开,几条血淋淋的经络从伤口处裸露了出来,不知何时,他的手筋已被利落地挑断,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在豹纹男的身体中迸发而出,他又吐出一口碎牙,朝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你的这身衣裳是从波斯商队的手里买来……哦不,抢来的吧,很有品位,我很喜欢。”
忽然之间,豹纹男身上那件款式奇特的豹纹衣衫仿佛被胀破一般碎裂开来,化作了一缕缕,四分五裂的布条。
又是一阵风吹过,张巡睁大眼睛,隐约从风中辨认出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个人形是——
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
“师父!”雷震惊喜极了,大喊出声。
“万春,早和你说过,学功夫最忌讳的就是自傲,这次可算吃了苦头,长了记性了吧。”
大雨欲来,谆谆教诲声从风中传来,天空中仿佛洒落了几滴水珠。
风终于停了,树林间的蝉鸣声仿佛都顿了顿。
在一片浓郁的树荫下,多了一个骑驴的老头,穿着不起眼的麻布衣裳,脚踩一双草鞋,那双短短的腿包裹着一层白袜,正随着风的律动轻轻的摇晃着。
“接着!”老头从驴背上托着的包袱中抽出两根同样大小粗细的金色棍棒,形状有些像是小型的佛塔。
他将这两根叫不出名字的棍棒扔到雷震的手里,说了声,“与人切磋,你赤手空拳,固然是含了慈悲之心,可如今这凶险境地,便不该再放下你的武器。”
那是……
“锏?”许远费力地扭过脖子,终于看清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他曾在父亲的兵器库里见识过这种罕见的武器。
传说,跟随太宗征战天下的秦琼大将军使用的武器便是一对金锏。此锏,上打昏君,下打馋臣,能够痛击肉身而不见血,乃是刚直不阿,长存善念的兵器。
没想到雷震的武器竟然也是一对锏……
雷震接过双锏,突刺挥劈,行云流水地比划了几招,招招都凌厉非常,叫人不敢与之交锋。
南八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匕首,刀刃已经在今天的战斗中变得坑坑洼洼,哪里有人家的武器那么威风。
地上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豹纹男光着身子,挥舞着鲜血狂喷的双手,冲着手下们嘶吼道:“杀了他们!全给我杀了!”
白胡子老头嘴角划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看着逼将过来的山贼们,他淡淡地说了声:“自作孽……”
这位从天而降的老头,武功深似大海,不可估量。他的出现,让原本的战局突然逆转,惨败的,变成了这些拦路作恶的山贼。
看不见的杀机正在形成,仿佛大雷雨之前常常刮起的飓风,山贼们也感觉到了这可怕的杀机,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张巡和许远的瞳孔骤然被惊恐填满,二人虽不能对视,却异口同声道:“老前辈!不可!”
白胡子老头原本微微眯着的双眼忽然睁开,那双浑浊的仿佛蒙了一层白雾的眼睛,不知道是在凝视张巡还是许远。
他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长得真像啊!难道,是他的儿子?”
杀机顿时消失,白胡子老头对着雷震喊道:“万春,该走了!”
冰凉的长锏划过,捆绑着张巡和许远二人的绳子应声而断,雷震将双锏挂在腰间,跨上原本属于豹纹男的马,来到师父的身边。
南八连忙驾驶着马车,驮着在车窗内探头探脑的朝颜,飞奔到张巡和许远身边,招呼二人赶紧上车。
一驴,一马,一马车,就这样飞快地消失在前方的山道上。
“啊啊啊!”豹纹男痛得满地打滚,悲怆地叫喊道:“你们都聋了吗!杀了他们啊!给我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