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孟廷正和翟丽媛谈论些什么。
就神情来看,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放慢脚步。
“丽媛,你放心,于律师跟我是老交情了,这点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我相信你,也相信于律,就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小邯和佳佳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你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
“嗯,那就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用跟我客气。”孟廷为自己和翟丽媛倒上一杯热茶,转而对孟辞意说,“辞意,下周佳佳的生日你也去热闹热闹,爸爸出钱。”
孟辞意不想去,却又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奇心害死人。
-
自那一次见面以后,孟辞意感觉她和闵邯之间的气氛发生了某种变化。
说不上好,说不上坏。
很是微妙的一种状态。
考试那天,闵邯坐1考场第一位,孟辞意坐他后面。
开考前,孟辞意又一次对自己说,一定要拿第一名。
争强好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有一切在掌控之中,才能缓解她这些天来的烦躁。
上午第一场考语文,第二场考物理。
不出意外的话,作文写跑题了,物理能得满分。
草草吃了一个面包就算吃过午饭,孟辞意拿着试卷,前往语文办公室。
和多数心有不甘的考生一样,明知自己得不了多少分,她还是想“死”得明白。
“孟辞意,你去语文办公室吗?”迎面走来的是张质文。
孟辞意:“对。”
张质文:“姜老师现在不在,你可以等一会儿,一般姜老师吃完午饭就回办公室了。”
孟辞意:“好。”
张质文:“考得怎么样?”
考完试,同学之间相互问一问很正常。
只是询问的是张质文,令孟辞意感到有些意外。
“还可以。”
张质文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两秒钟后,他笑了笑,便从她身边绕过去。
以免打扰到正在休息的老师,孟辞意在外等候。
才过了一分钟,她就有点无聊了。
身后有个窗台。
从二楼往下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们大多从食堂往回走。
像一条涌动着的蓝白相间的河。
这条河里,秦海升那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尤其显眼。
孟辞意的脸快要贴到玻璃上。
呼出的热气汇集起来,汇成一个巴掌大的圆。
闵邯不在那一行人之中。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要和他们打球的。
继续于茫茫人海寻找着那个身影,过往种种浮现眼前。
还记得初三那阵学习压力很大,每天中午,她都要到操场上,手里捧着本单词手册,装出一副背单词的样子,眼睛一个劲地往一个人的身上瞟。
不知何时起,她陷入无限的矛盾中。
既想早点摆脱升学的压力,又想晚点毕业。
因为一旦毕业,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先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听到没有?”
隐隐传来的训话声将思绪拉回现实。
听声音,训话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老师。
也许她并不知道,这样温柔的语调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
“这件事暂且保密。”
“记住,以后可千万不能擅自离校。”
“嗯。”
“你怎么也这么啰嗦了。”
孟辞意回过头。
那个男声她再熟悉不过。
悄悄溜到后门,孟辞意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
只见角落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扎着丸子头,身着米白色长裙的女生,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和学生没什么分别。
高一生基本都知道她是3班和4班的数学老师。
因为和一个前不久离职的语文老师太过般配,全校都在嗑他们两个人的CP。
孟辞意想起裴明珠分享的八卦。
起初她是坚决不信的,毕竟师生恋这种事在现实里太少见,此刻却动摇了。
对指责感到不满,老师踮起脚,轻轻弹了一下闵邯的额头。
闵邯扬起唇角,眼底尽是旁人未曾见过的温和。
像是真的在谈恋爱。
孟辞意没再偷看。
她背靠着墙,心里五味杂陈。
经过前门时,闵邯走出办公室。
两人视线短暂的交汇。
触电一般,孟辞意低下头,快步离开。
-
“孟辞意,怎么感觉你魂不守舍的,没考好?”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后有个晚自习。
由于没人盯纪律,人们该换位的换位,该聊天的聊天,考试带来的紧张氛围消散一空。
何姩捏着瓶豆奶,桌上放着看了一半的言情小说,安逸得好像明天就放假了。
孟辞意想过将午休时的见闻告诉她。
但如果被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会对闵邯造成不好的影响,包括那位老师,也便作罢。
“生理期。”孟辞意随口扯了个谎。
“你再忍忍,我给你冲点红糖水去。”何姩肆无忌惮地去了水房。
之后,孟辞意竟真的有点不舒服。
不过疼的不是肚子。
枕着胳膊趴下来,隔着墙,她听到闵邯又在被训话。
这回是地中海。
“你说你天天跟3班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混在一起干什么?你跟他们一样吗?”
“中午利用课余时间打打球,锻炼身体,我不说什么,可学校明令禁止晚自习自由出入教室,你这是公然违背校规校纪,要不是陈主任网开一面,你就等着背处分吧!”
……
等地中海唠叨累了,闵邯开口说:“我为什么要上晚自习?”
“这还用问?复习,准备明天的考试啊!”地中海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我说的是‘我’,不是‘他们’。”闵邯如实说,“我将来选理,明天考化学生物,我都能拿满分。”
“好,都能拿满分是吧。”地中海明显不信,“但凡多扣一分,给我写三千字检讨。”
“回去吧。”
每个班都有这样一种能力。
即使上一秒乱成一锅粥,下一秒也能个个埋头学习,安静如斯。
孟辞意感觉到闵邯在她身边,翻开竞赛套题,在空白处计算。
大约五分钟,他写完了那道题。
却没再落笔。
“你怎么回事?”
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孟辞意保持趴着的姿势,闷闷地说:“不舒服。”
闵邯:“哪儿不舒服?”
孟辞意:“头疼。”
本以为礼貌性的关心到此为止,闵邯指间旋转的笔“嗒”的一声掉下来,随之入耳的还有一句冷冰冰的“坐起来”。
孟辞意不喜欢他的语气。
也就迟迟没有动作。
耳边没有任何动静,闵邯大概是在盯着她。
不由得后背发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意识越发混沌,孟辞意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校外不知是哪条街车辆拥挤,微弱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待道路畅通,只剩纸笔摩擦的窸窸窣窣。
闵邯打破僵局,“快点,不然给你爸打电话了。”
孟辞意:“……”
算了,这是他的极限了。
忍着头痛支撑起上半身,还没反应过来,额头被冰冷的手掌覆盖。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闵邯:“你发烧了。”
孟辞意:“我去和班主任说一声。”
闵邯:“等我。”
随后他站起身,以去厕所为由离开教室。
“哎你个臭小子,谁说让你去了,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地中海叹了口气,也是快没脾气了。
他要去哪?
孟辞意一头雾水地捧起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红糖水。
明天的考试怕是去不成了。
白复习了那么久。
心情些许的低落,孟辞意收拾好书包,闵邯正好回来。
他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有盒退烧药。
应该是在校医室买的。
“改天我请你吃饭。”孟辞意不想占他便宜。
“随便。”闵邯一手拎起她的书包。
领完假条,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明德楼。
立冬降至,太阳一天比一天落得早,不到五点半,天就全黑了。
夜晚,校园内万籁俱寂。
踩碎落叶的脆响清晰可闻。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孟辞意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轻易捕捉到了。
“兄妹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吗?”闵邯单手提着书包,书包上的小熊挂坠一晃一晃的。
他这句话里有开玩笑的成分。
没曾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闵邯,你真觉得我们会成为一家人?”孟辞意不明白自己在较真个什么劲。
闵邯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
最后,他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音。
“对。”
孟辞意没说话。
闵邯送她到车上。
“药每隔六到七小时吃一次,明天我帮你请假。”闵邯扶着车门,进行简短的交代。
他身后是昏黄的路灯,暖色调灯光投射下来,为他添上一抹柔和。
明亮的眸里映着他的影子,孟辞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谢谢。”
闵邯转身离去。
司机发动汽车,窗外的风景向后退去。
靠着车窗,孟辞意阖上双眼。
脑海中浮现出办公室里的情形。
她一向理性。
明知那一幕说明不了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有了这次发烧,才发觉闵邯原来还有如此细心体贴一面。
如果他们是情侣,那他对她肯定特别温柔。
-
治发烧的方法无非就那几种。
吃药、睡觉、打针。
若是前两者奏效,就可以免除最后一项。
烧了一晚上,第二天吃了退烧药后有所好转,孟辞意仍感觉浑身无力,一觉睡到下午三点。
醒来时烧已经完全退了。
像是预知到她肚子饿,翟丽媛端着碗粥走进来。
“辞意,觉着好点没有?”将碗放到床头柜上,翟丽媛俯下身,关切道,“要不再测一次体温?”
“不用了,谢谢翟阿姨。”孟辞意靠着枕头,眉眼低垂着,长发披在肩头,少有的乖巧温顺。
一手托碗,一手拿勺。
粥是温热的,入口也刚刚好。
“慢慢喝啊,烫。”翟丽媛说着,拉开卧室的窗帘,“发烧感冒最重要的就是多喝水,几杯水下肚,什么病也没有了……”
自从翟丽媛搬进来,就辞退了佣人。
家里的事全部由她亲自操办,打理得井井有条。
距离菜市场关门还有一段时间,翟丽媛拿着拖把和抹布,准备打扫房间卫生。
“翟阿姨,我自己来就行。”孟辞意不想麻烦她。
“不行,你快好好休息,万一复发了怎么办。”翟丽媛一口回绝。
孟辞意没再坚持。
不知不觉间,一碗粥见了底。
“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你爸工作太忙,实在抽不了身。”临走前翟丽媛嘱咐道。
“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铁邯柔情(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