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闭,孟辞意长吁一口气。
这种久违的关心让她无所适从。
有记忆以来,孟廷和范予纯忙于事业,陪她度过一次又一次生病的,一直只有佣人。
她很难被琐碎小事所打动。
却忽然觉得翟丽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翟丽媛去往菜市场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一人。
孟辞意照惯例刷了会儿微博,没多久便没了兴致。
近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校园生活之中,突然闲下来,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认真思索一番,她来到一楼。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摆着一架钢琴。
她从七岁开始练琴,练到初二,前前后后取得了两三个等级证书,升学的缘故,就暂时搁置了这个爱好。
掀开琴盖,十指放到琴键上。
明明才过去一年,却格外陌生。
挑了首练习曲,磕磕绊绊地勉强弹完。
接着,孟辞意翻到她最喜欢的曲目。
《城南花已开》。
这首虽然是她的心头好,但孟辞意始终对自己的演奏不满意。
节奏和技巧上问题不大,可就是不对味,总感觉差点什么。
因此此次尝试令她颇为吃惊。
或缺的东西找了回来,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聊胜于无。
一曲终止,手机提示音响起。
今夕:【退烧了吗?】
白日孟:【嗯。】
今夕:【考完试我们去吃烧烤,你去不去?】
白日孟:【都有谁?】
今夕:【我、桃子、姚妍、赵晨杉、贾懋、闵邯。】
孟辞意手指一顿。
也不知何姩动用了何方神圣,闵邯竟也参与其中。
今夕:【去不去?】
白日孟:【去。】
-
出门前,孟辞意在校服和连衣裙之间纠结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选了校服。
怕孟廷担心,她没给司机打电话,乘地铁出行。
晚高峰时段的地铁上人挤人,空气稀薄得像在山顶。
好不容易到了站,孟辞意呼吸着新鲜空气,不疾不徐地溜达到学校门口。
看了眼手机,17:25。
时间还富裕,她打算到附近买杯热巧克力奶。
绕到侧门,没走多远,有条卖小吃的小胡同。
何姩说的烧烤店也在那里。
正思考着该给其他人买什么饮料,眼前闪过一道人影。
孟辞意停下脚步。
学校围栏外,少年一跃而起。
敞开着的校服外套因风鼓起,飞鸟一般,轻松降落到另一侧。
行云流水的动作像加了低倍速,在脑海中反复放映。
仅凭背影,孟辞意便认出那人是谁。
翻墙这种事,无论在哪所学校都不足为奇。
总有那么几个叛逆的灵魂,经不住学习生活的压抑,追求短暂的自由。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孟辞意的认知里,他简直是“压抑”的代名词。
难不成压抑久了也要寻求刺激?
想起前一天偷听到的内容,她微微蹙眉。
怕不是惯犯。
这么想着,孟辞意看向道边停着的自行车。
想必那便是“作案工具”了。
仔细看,自行车没有上锁。
孟辞意灵机一动。
有了交通工具,来回的速度快了很多。
风拍在脸上,拭去了高烧的混沌,神清气爽。
穿过沿河的街道,可以看到一座小学。
孟辞意小学就是在那里读的。
朝里面望去,教学楼新刷了漆,两侧各多了一个花坛。
过了放学时段,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围没什么人。
哪天进去看看吧。
孟辞意这般心想。
将自行车停到原位,提着两袋饮料回到校门口,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何姩隔着老远冲她招手。
“孟辞意,你是不知道啊,那化学卷子就不是给碳基生物写的,我当时心态都快崩成渣了,巴不得直接走人。”奶茶也无法打消何姩的生无可恋。
“就这?不都是基础题吗?”陶知行贱兮兮地说。
“你不欠一下难受是不是?”
“难不难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90稳了。”
“好啊你!”
紧接着,陶知行遭到了“正义的制裁”。
而闵邯取代何姩的位置,走在孟辞意旁边。
“闵邯,翻墙的事……”孟辞意没想好该怎么说。
“你要打小报告?”闵邯挑眉。
怎么可能,又不是幼稚园小孩子了。
却赌气似的,孟辞意笃定道:“对。”
“你确定?”闵邯眉眼间漫上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笑起来有股痞气,双眸里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偏是未知最耐人寻味。
孟辞意险些乱了心神。
“确定。”她脆生生道。
“我看这个你是不打算要回来了。”闵邯不知从哪变出一张小票。
是买饮料时的小票。
孟辞意随手丢到车篓里,忘了拿出来。
她懂了闵邯的言下之意。
要死一块死。
孟辞意:“幼稚。”
闵邯:“谁说要告老师的?”
孟辞意:“……”
好吧,是她幼稚在先。
人行道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行走。
孟辞意等人走在前面,姚妍和赵晨杉以及贾懋跟在后面。
何姩扭过头观察情况。
果然,赵晨杉和贾懋聊得正欢,完全把姚妍晾在了一边。
可恶。
要不是贾懋非要跟过来,那两个人也不至于没有半点独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姚妍怎么就看上赵晨杉了呢?
姚妍长了将尽一米七五的高个子,体型在女生里算健壮的;赵晨杉目测不到一米七,还瘦瘦弱弱的,性格也有些阴暗,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那张脸。
搞不懂这些颜控在想什么。
一行人抵达烧烤店时,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老板娘笑眯眯地出来迎接。
“两串鸡翅、一串烤面包、十根羊肉串、两根热狗棒……”何姩化悲愤为食欲。
陶知行:“你知道变胖不会减轻挨打的疼痛吧?”
下周三有家长会。
考得好乐不思蜀,考不好自求多福。
何姩把菜单递给别人,“先点这些,阿姨顺便帮我把旁边这人炸了,涂番茄酱,谢谢。”
等人们都点完菜,何姩又要了七瓶低度啤酒。
在未经他人同意的情况下。
孟辞意:“我家人不让喝酒。”
何姩:“凡事总有第一次。”
孟辞意:“可是……”
何姩:“有什么好可是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顶着那样一张温婉可人的脸说出如此豪放的话语,也就何姩独一份了。
孟辞意还是不想喝。
却又不好再拒绝,显得矫情。
况且只喝一瓶不会醉的吧?
“你们你听没听说张贺被人打了?”姚妍撬开瓶盖,说。
“活该。”何姩顿时心情大好。
张贺本就不是省油的灯。
仗着家里有点关系,除了在校内胡作非为,还时常招惹校外的人,有今天的下场实属报应。
孟辞意却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被谁打了?”
姚妍:“好像是晚上被偷袭的,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
果真蹊跷。
孟辞意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管他是谁,也算为民除害了。”何姩趁陶知行打游戏的工夫,从他盘里拿了串鹌鹑蛋。
陶知行:“我可看见了啊。”
何姩:“so?”
不等陶知行为自己主持公道,何姩注意到对面的铁盘里多了两个烤香肠,“闵邯,你不是不吃肉吗?”
“是送给这位小帅哥的。”老板娘语调轻快道。
“不公平,我也要。”何姩越发不理解颜控了。
“好好好。”老板娘宠小孩子似的又送了她一个炸鸡排。
张贺的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纵使心存疑虑,孟辞意也没再多想,毕竟只是毫无依据的主观猜测。
在视野盲区,也就是桌子底下,她将自己瓶子里的酒倒入另一个玻璃瓶。
然而“所有人”并不包括闵邯。
“你这是干什么?”
暗箱操作被发现,孟辞意心里一紧。
分辨出是闵邯,才松了口气。
“哥哥帮妹妹喝酒不是应该的吗?”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些得意。
闵邯接过酒杯,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帮你喝可以,先叫声‘哥’。”
孟辞意:?
还带这样占便宜的?
她当然不能如了闵邯的意,但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
“……”
从小到大,孟辞意参加过很多比赛,诸如诗朗诵、歌唱一类。
她向来从容应对,从不因外界因素乱了阵脚,却突然体会到有口难开的滋味。
“逗你的。”不知过了多久,闵邯开口说,“多你这么个妹妹,换谁也无福消受。”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孟辞意愤愤地咬了口金针菇,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别说,还挺顶的。
虽说是低度酒精,但对初次喝酒的人来说,接受度要小得多。
孟辞意感觉头又开始晕了。
能有个哥哥是她向往至今的事。
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哎,闵邯,你耳朵怎么那么红?”何姩手指着说。
孟辞意闻声看去。
还真是。
难不成他也是第一次喝酒?
可哪有喝醉红耳朵的?
该不会是因为老板娘夸他长得好看吧?
想到这里,孟辞意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这么高冷的人,也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夸奖而不好意思。
“就是啊,你耳朵怎么红啦,小帅哥?”孟辞意调笑道。
算是报了“哥哥”的仇。
作者有话要说:懋(m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