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不管有没有人类,地球的生存环境也在连年恶化,继上次的地震后,地中海边缘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爆发,火山灰在地中海上空飘荡了半个月,至今未散。
闻九逵坐在virgo中,仍然能感受到那种窒息。
连海水都变得浑浊,风的每一次呼吸都那样沉重,灰浊的浪花拥拍在岸石上,渗入玄武岩的孔隙间。
virgo被停在浅海处,阿埃诺斯掀开舱门,从战舰上一跃而下。
这是文明发源的地中海,汪洋孕育了生命与无数跌宕传说,阿埃诺斯赤脚踩在水浪淋漓的海滩上,宛如从深海贝蚌中走出的阿芙洛狄忒。
闻九逵也跟着探出船舱,但并不想触碰这样的海水。
天色昏阴,大海暗沉,被遮蔽的天空中看不见星月,翻涌的海面上没有鱼鸟。在时掀时起的波涛尽头,一道影子疾速朝他们靠近。
海水掀起,闻九逵下意识抬臂抵挡,然而到他眼前的并非水珠,而是一条泛青的触手。
利维坦确确实实只剩下半张脸了,脖子以下的部分就像将数种生物的不同部分拼接在了一起——细胞出现返祖变异现象。他和阿埃诺斯通讯的时候还有正常的声音,现在已经绝不同于人类,含混低沉,仿佛是从破碎的低语中勉强挤出几个音节。
“阿埃诺斯……阿埃诺斯……”
闻九逵果断坐回去,关死舱门,以免碰到布满口器的触手。
阿埃诺斯:“……出来。”
最靠近virgo的触手被一刀斩断,切口处渗出的并非鲜血而是黏浊的粘液。阿埃诺斯将一尘不染的银刀别回腰间,顺道命令virgo强制打开舱门。
“看清楚。”阿埃诺斯用刀尖轻敲舱门,“变异并不可怕,也可以被意识控制。他不像监狱里那些劣等品。”
劣等品——阿埃诺斯用这个词。但闻九逵看不出来面前的利维坦哪里“高等”了。
眼珠似的肉瘤不会转动,应该也无法视物,但他另外半边皱纹遍布的脸上仍有一只眼睛仍是人类形态,正死死盯着阿埃诺斯。
被切断的触手正在飞速修复,但是阿埃诺斯出刀的速度更快。看似轻巧的阿埃诺斯却一击将利维坦撞进海中,掀开数米远。
阿埃诺斯只需要一击就能了结他。闻九逵想:但却选择了用人类的姿态做出了断。
累赘似的衣物却并没有拖累阿埃诺斯的动作,他的刀锋在微黯的天色下如同一掠寒星,每一击都叫利维坦节节败退,触手断落在海水中,而后融化不见。
“不会爱、不会恨、没有心的神也会愤怒吗?”利维坦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反倒迎着刀锋而上,“阿埃诺斯……伟大的生命之始也会这么幼稚吗?”
银刀剜下他脸上肉瘤,利维坦本能地痛吼,触手不断抽搐。
阿埃诺斯将他踩进海中,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轮不到你置喙。”
“咳咳、还以为真正的神明已经归位……”利维坦被淹在海水里,仍然试图用只剩半截地触手缠上阿埃诺斯小腿,“你没有资格!为了真正神明的降临,我就是你的死神!你的阿比西尼亚*——”
他的头颅炸成一片血花,余下的躯体融化在海水里,成为大滩黑色脓水,在海浪中缓慢消解。
闻九逵闭上眼,勉强咽下了生理性的干呕。
给忒修斯报仇,真是好大的阵仗。
不过利维坦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终于死了,也算是好事一件。
阿埃诺斯拖着满身血污回到virgo,闻九逵尴尬道:“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virgo内有生活区域,冲个澡当然是没问题的。但闻九逵没想到阿埃诺斯当即就抬手接下了披风的环扣,又一件金贵的小羊绒被他随手乱跑,叠跌在地上。
披风下的丝绸丘尼克被血水打湿,本就松垮的衣料贴在皮肉上……对于闻九逵来说就不太雅观了。
不过阿埃诺斯翻身出了virgo,走进浑浊一片的海水里。
光芒自他手中亮起。
浩浩荡荡的光芒席卷了一切,无论烟灰乌云与浮尘。海水重归清澈,天空再度晴朗,被称为“神明眼泪”的银河在天穹闪烁。微弱的月光洒在海面上,被西风吹拂得粼粼而动。
而阿埃诺斯在玄武石后解下他的金腰带。
只在一瞬间,闻九逵就理解了遇见沐浴的阿尔忒弥斯的亚克托安,哪怕永生做一头鹿也是心甘的。
只可惜眼前人不再是他的阿尔忒弥斯,他也不是会被女神深爱的恩底弥翁*。
他关死舱门,坐在virgo的角落里,看不到月光,也听不见潮声。
virgo里挂着的电子钟计量着时间,精准到秒。他关上舱门的第十七分钟,阿埃诺斯强硬地闯进来。
“出来。”背倚月亮,阿埃诺斯如同一道幽灵。
反抗他的命令是很不自量力的事——这个道理闻九逵在六十年前就懂了。于是他利索地跟着阿埃诺斯离开virgo。
virgo被变成一只手环,安安分分地待在阿埃诺斯手腕上。整个星球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苍白的月色下向汪洋深处行走。
裤管早就被海水打湿,闻九逵把它挽过膝盖,继续向前走。
海水已经过腰,再往前走就是投海自杀的程度,但阿埃诺斯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海水中倒影出影影绰绰的月光,从东方的海际铺来,水天两瓣月亮如同一枚海蚌,恰好盛放一个阿埃诺斯。
他伸出手,盖住闻九逵的眼睛。
视觉消失。闻九逵感到自己栽入水中,被海水包裹。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情况,就已经身处一个洞穴内。
是他从阿忒尔手下救出冉安的那个洞穴。
洞里的白骨半点没收拾,上回来时实在匆忙,这时候他认真看看,才发现堆满了这么多骨骸。
阿埃诺斯毫不在乎,走向洞穴深处。
地面上一座石盘被挪开,露出一个修葺出的洞口来。阿埃诺斯拉着闻九逵顺洞口而下,竟然进入一个海底气穴。
烛光燃起——这里显然是一座被尘封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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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尔庇斯商团已经在M31重新开始进行商贸活动,只不过重操旧业,开始涉足军火。
星云军团的训练计划照旧进行,温沅还在科斯莫底下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厄尔庇斯之都被温千岳管理得很好,一切都走上正轨,除了仍然联系不上闻九逵和路隐。
通宵加班维护黑洞通道的塞巴终于得见大自然,虚弱地扶墙而出。
“那是什么!”
塞巴闻声抬头,目光顿时被天空中的巨大空洞所吸引。经历过与阿忒尔那一战的他瞬间警觉起来,但随即又发现现在的状况更像是黑洞打开了,一些来自联盟的倒霉人或倒霉行星被扔进了厄尔庇斯之都。
果不其然,片刻后,空洞处出现了一艘民用货艇,缓慢地被递入外宇宙范围。
与此同时他随身携带的巴别塔合金发出动响——是科斯莫的那个。
“我怀疑路隐已经倒向联盟了,我们被摆了一道。”
塞巴一头雾水,“什么?怎么?为什么?谁?”
“今天我收到路隐的指令——我确定是他本人下达的。他叫我们释放月桂教的所有成员,虽然我觉得很奇怪,但还是照做了,在这之后就完全没法联系上他。”科斯莫道,“直到我得到了联盟主星的消息,联盟更换了新的监管者,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我直觉那就是路隐。”
“嘶……有没有可能是路元帅潜入联盟,而不是倒向联盟呢?”
“我一开始也这样想,但是他之前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星云军团的正式军团长,并且如果他倒向联盟一方,我也必须带着星云军团和厄尔庇斯之都站在一起。”
“……难道他早有打算?闻副知道吗?”
“闻九逵也没消息。路隐这家伙就算有什么打算也不会和我们说!”
看来科斯莫已经急火攻心了,塞巴连声安慰,并且说出了黑洞送来一台货艇的事。
“我在来厄尔庇斯之都的路上,到之前我联系你打开黑洞通道。”
“没问题。”
作为几方联络员的塞巴叹了一口气,把巴别塔合金收好,朝货艇坠落的方向去。现在正是厄尔庇斯之都紧张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关注到。
厄尔庇斯之都已经有了丰富的应对坠毁的经验,虽然货艇毁坏,但是里面的人毫发无伤。救援者一个个带人离开货艇,塞巴一眼就看见这一群人身上显眼的同款黑袍子。
为首的一个老人见塞巴来了,一下就明白该和谁搭话,径直向塞巴走来,伸出手,“这位先生,我们的货艇失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在此将我们的人稍作安顿呢?”
塞巴和他握手,疑惑道:“请问各位是……”
老人和蔼地一笑,“我们是月桂商队,M31的行商而已。”
月桂商队,月桂教。
塞巴背后发毛,松开老人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阿比西尼亚——泊沙撒国王在大宴宾客时,墙上出现阿比西尼亚字符预言国家的灭亡
亚克托安看到女神沐浴,被女神变成一只鹿
恩底弥翁是月亮女神塞勒涅的爱人,但是传到后来和阿尔忒弥斯(还有罗马的月神狄安娜)混淆了
女神请求给她的爱人永恒的睡眠,不会死去,而女神可以每日亲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