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闻九逵还没有消息吗?”温千岳刚刚签署完厄尔庇斯商团的离境申请,放下激光笔,看着对面的塞巴,“巴别塔合金呢?”
塞巴声音渐低,“完全联系不上,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去巴别塔合金最后出现的南十字星查探,但是现在……”
“看看星云军团那边能不能联系到路隐。”温千岳叹道,“太让人不放心了。”
“我会去问,您先不要担心了,他们两个能出什么事呢?”塞巴勉强打起精神,“今天是白浪先生的葬礼,还得您主持呢。”
温千岳点点头,等到塞巴离开办公室,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产自厄尔庇斯之都的土烟,给自己点上一根。
厄尔庇斯之都上一次举办大型葬礼是在七十多年前——是为闻昭和白月。
这两位为厄尔庇斯之都殚精竭虑,留下了区域内物质守恒技术这样宝贵的财富,但也因为过于操劳而败坏了身体。当时厄尔庇斯之都的医疗技术相当落后,停滞在公元时代的水平,已经无力回天。在白月逝世后一个月,闻昭确立了区域内物质守恒技术的最后模型,也溘然长逝。
温千岳做主合葬了他们,并且举办了大型葬礼。虽然当时白月已经卸任都长一职,但葬礼仍是都长级别。
现在离开的是白月的亲弟弟。
温千岳比闻昭白月更早到外宇宙,他们的战舰坠毁在厄尔庇斯之都的那一天,没有人想到这三个年轻人会给这片星域带来这么大的改变。
她把烟灰掸在烟灰缸里,目光落在烟灰缸后的一副相框上。
那是他们的合照。那会儿白浪还只有十九岁,身高比闻昭差半个头。温千岳是合照里最小的一个,那时候还有些瘦弱,贴着白月的胳膊站,全然没有今日雷厉风行的都长的影子。
而照片里的人就剩下她了。
“……妈。”
办公室门被拉开一道缝,温沅探头进来,揉了揉发肿的眼睛。
见到温千岳手中的照片,她又低下头,眼见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小沅。”温千岳掐灭烟头,把照片和烟灰缸一并挪远,“都准备好了?”
“嗯。”
被伽马之翼击中的白浪并没有留下遗体,他们能做的仅仅是立碑而已。
温千岳把合照扣上,“走。”
在坐落钟楼的广场上,温千岳放飞一只纯白的鸽子。白鸽张开双翼,穿过云层与楼檐,没入天空的尽头。
厄尔庇斯之都的所有人为保护他们而死的战士静默一分钟,但这场葬礼并没有进行很久,时间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实验室有好几个项目正在同时推进,守卫队和星云军团对接训练,厄尔庇斯商团及后方的顾问们整装待发。
科斯莫也代表星云军团到场,不久他就要带温沅回星云军团接着训练。
“也没有路元帅的消息?”温沅惊道,“南十字星到底发生了什么?”
科斯莫把小白拎开,“不知道。但他们不会有事的,闻九逵命大,路隐不要命,他们俩能出什么事?”
他捏着狗爪子摸摸温沅的脑袋,但温沅实在笑不出来。
“冉安今天要去M31了,”温沅慌乱地避开,“我去送她。”
一只灰鸽子疾掠而过,站在了科斯莫肩头,与小白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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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议无效之后,闻九逵还是和阿埃诺斯躺在了一张床上。
清理第一监狱消耗了他太多力气,他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错过了晚饭,拿路隐备在家里的营养液混饱肚子,回头就撞上了阿埃诺斯。
也不算,毕竟人家坐在书房里。
书房的门半掩半开,刚巧露出了桌后捧着书的阿埃诺斯。一盏台灯照他艳丽眉眼,连垂下的发丝都仿佛折射了微光。
他在看什么?
光芒中,闻九逵看不清那本书的名字,但他看见阿埃诺斯微微向上的唇角。
路隐看书的时候不怎么笑——实际上他也没见过几次路隐正儿八经看书。很多时候他们在书房,他装模作样在书架面前找书的同时用余光留意路隐,不怎么坦率的路上将每翻过一页就会瞥他一眼。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呼吸都像调/情。
等闻九逵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阿埃诺斯合上书,面无表情地望向他。
“……我路过。”闻九逵说着就要带上门,从门缝里瞟了阿埃诺斯一眼。
“过来。”
门锁“咔哒”一声,完全关上。
几秒后闻九逵又打开门,抓抓头发,状似无意地进门,“怎么了?”
“你没什么想问的?”阿埃诺斯略微挑起眉,“比如我……或者外宇宙。”
闻九逵礼貌地笑笑,“本来是有的。看你想说,就又不想问了。”
阿埃诺斯没什么表示,还是那副冷脸,仅仅是拿起了桌上的书,示意闻九逵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而不问不代表不想。
阿忒尔带兵围堵厄尔庇斯之都的行为很怪异,比起进攻更像是示威,不过现在闻九逵已经确定这都是他们串通起来逼迫路隐所做。但除此之外,还有他当时十分在意却没时间细想的一件事——阿忒尔说外宇宙从来都只是她视线之下的一个蚁穴,洪水来时,他们的所有反抗都是徒劳。
她能撕开联盟与外宇宙之间的空间裂缝,这意味着她知道他们会暂避在外宇宙——可她到底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耶和华真的全知全能吗?
拒绝得还是太快了。
闻九逵打开冰箱门,熟练地找到原先留在这的茉莉花茶,已经开封了。
罐子里的花茶还有大半,闻九逵笑了一下,把茶罐揣进口袋。
他回到卧室。虽然双人床上摆着两只枕头,但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往往未必,枕头可能出现在房间的任何位置。胡闹完之后没有人记得把被挤掉的枕头捡回来,而路隐总是早早出门,房间都是闻九逵来收拾。
闻九逵躺上自己那半边床,关了灯,被子柔软的触感还和当初一样。
他还没有睡着,卧室门就被毫不见外——也不必见外——地推开。
阿埃诺斯泰然自若地占领了另一半床。
闻九逵拎着枕头下床,“晚安。”
“另一间卧室已经被改了。”
“那我去沙发。”
床头灯被打开,阿埃诺斯没一点声响地坐起,直勾勾望着闻九逵,“这点胆量都没有?”
闻九逵晃晃自己戴了戒指的手,“有家室。”
一道响指声过后,闻九逵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扼住了后颈,连人带枕头被拎到床上。
阿埃诺斯熄灯,“少废话。”
肌肉的酸痛感还没有消除,闻九逵知道自己真的很累了,但他没法合眼,在这种境地下,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合眼。
“今天的新闻说你继任新的监管者了。”
“嗯。”
闻九逵翻了个身,背对他,“你和耶和华也有关系。”
“耶和华也脱胎于我的遗骸。”
“所以现在耶和华代表你的意志?”
“可以这么说。”
“联盟不见得会默许你的独/裁。”
阿埃诺斯冷笑道:“那他们也得有能力反抗。”
“卡诺已经不可能翻身了。”
“和他没关系。我只是拿回我的权力。”
那么不同。
或许每一个钟情于艺术的人都是理想主义的。路隐相信每一个人都有对国家机器的命令主权,君士坦丁堡由无数块不起眼的砖石筑成,庞大的权利被某一人或一群人掌握是极其危险的。所以路元帅这个浪漫主义者会放不下边缘星系,联盟无力管束的边缘之地也必然亮起秩序的火光。
他是联盟的异教徒,是耶和华的悖行者,是凶神,是立法者,唯独不是独/裁者。
他会摄取权力去达成目的,却不会仅仅为了戴上自己的王冠。
闻九逵用被子一角盖住了自己的肩背,在静寂的黑暗中他紧握那枚戒指,如同抓住风暴海面上的浮木。
另一边的呼吸声渐平,闻九逵拖着疲惫的躯壳,在月风中举起了他的戒指,戒圈的轮廓被投影在墙面上。
月亮不是月亮,情人不是情人,月光再也无法回应他,只有影子依旧落寞。
这一夜相安无事,闻九逵不知道自己的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是被阿埃诺斯的通讯设备吵醒。
阿埃诺斯黑风煞气地接通通讯。
全息投影里是一张怪异扭曲的脸,半边是眼珠似的肉瘤,半边依稀可以辨认出利维坦的骨骼特征。
作为传播变异的人,利维坦自己的变异反倒不那么严重。但是古怪的肉瘤、触手、甲片之类仍然在他身上随处可见。
他在通讯里挤出一个古怪狰狞的笑脸,脸上层层叠叠的肉瘤堆积肿胀,令人一阵恶心,“我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等待您的降临,吾主。”
阿埃诺斯掐断通讯,“不自量力。”
他迅速起身,顺道把装死赖床的闻九逵拖起来。
闻九逵的衬衣扣子甚至都是错位的,慌忙中勉强抬头,“那个利维坦,他在哪?”
“地球。”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能够多多评论支持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