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钱熠熠惨白着脸,泪如雨下地狂奔到古傲天的身边跪下,双手不知所措地颤抖着。
她不敢去碰古傲天,玄翦贯穿过了古傲天的胸膛,血就跟流水似的,不断地沿着剑身流落。
“义父……”钱熠熠凄厉的喊叫声,仿若失去了母亲照拂的可怜奶猫,一声又一声,娇嫩的嗓子逐渐暗哑下来。
“熠熠,别管义父了,快走。”古傲天边说话,别吐血,但他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还是让他生出了最后的力气,一把将钱熠熠推开。
但是,走得了吗?
苏灵犀看了看交头接耳,跃跃欲动的名门正派们,不禁为钱熠熠和古傲天捏了把汗。
长生教诶!
声名赫赫耳朵江湖第一魔教!
此前在天玄山庄的地牢里,顾星望能够假扮长生教的右护法,是因为在那个三教九流全被囚禁在一起的场合下,离开牢狱重获自由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而等到拥有了自由而广阔的发挥空间,功成名就又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重要的事。
“魔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柳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虽虚弱但也坚韧地强撑住精神,来到了靳癸璟的身边。
她看向面色紫黑,整只右手已经肿胀如萝卜的靳癸璟,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难过,也没有过多的关心和停留,反而转过身眉心一拧,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地瞪视着古傲天和钱熠熠。
“有道是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古傲天,我不管你和靳癸璟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但是我女儿的死,和你、你的儿子、你的义女,都脱不开干系。”
柳夫人发了狠,甩开搀扶她的侍女,大步冲上前去,作势就要拔出靳癸璟心口处插着的玄翦。
“不可!”
“夫人你莫要冲动,快些住手!”
“妖妇你走开。”钱熠熠咬着牙晃晃悠悠地爬起身,用自己的身体直直地撞向柳夫人。
可她那柔柔弱弱的身体,哪里比得过会些花拳绣腿的柳夫人,她使尽全力的一撞,不过是把柳夫人撞歪了方向,可她自己却在这股力道的冲击下,重重地摔了个仰倒。
不过也够了。
就这么一小会的打断,已经足够后面的名门正派们冲上来,将柳夫人名为搀扶,实为钳制地拉到了一边。
他们神色莫名,明明素日里总是对魔教喊打喊杀的人,此刻竟都不约而同地为古傲天和钱熠熠脱起罪来。
“柳夫人,还是救治靳庄主要紧啊,那暗器也只是靳庄主以为,古傲天并未承认,那就未必是长生无望啊!”
“是极!柳夫人呐,古傲天出生自铸剑庄,八岁便能锻造,区区暗器,他便是自己仿制一个,也非难事。我们不能仅凭一个尚不确定的暗器,就断定他是魔教的贼人。”
“天玄山庄今日连遭难事,我等亦倍感痛心,想必山庄已无心力再办武林大会。以我之见,不如改期,或挪地。”
在穿云门老掌门的率先提议下,其余的几位掌门也纷纷应和。
名医坊的坊主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手下弟子,去为靳癸璟和古傲天续住最后一口气,然后就向着比武台下的众人摆手示意。
“诸位,此次天玄山庄突逢意外,但袭传百年的武林大会又不能轻易取消,故而经由吾等商议,特在此征求诸位的意见,看是要……”
“哈哈哈,真真是笑话!”坊主的话被柳夫人的大笑声打断。
她伸手直直地指着一众掌门,面露讥讽:“什么改期挪地,别以为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知道你们心里的弯弯绕绕,不过就是想要私吞玄翦罢了!”
柳夫人冷哼着用力甩手,一左一右地将两个穿云门的女弟子都极重地推倒在了地上:“还有这个古傲天,你们敢不敢对天发誓,确信他一定不是魔教之人!”
没有人敢。
长生无望是长生教的独家暗器,这世上没几个活人见过,因为见过的都已经死在了这个暗器的剧毒之下。
只有两三个勉强被解毒药丸强留住几刻性命的人,通过描述,才让江湖中人知晓,这绝命的暗器是从铁盒中发出的。
共八枚,形似蝌蚪,前端的圆球上都是布满倒刺的细针,且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柳夫人目光锐利地扫过几位掌门,态度傲慢:“你们想要玄翦,我给你们便是,但你们不能阻止我与古傲天清算恩怨。”
“无稽之谈!”
名医坊坊主仿佛遭受到了天大的污蔑,气的下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医者,当怀仁心施仁术!柳夫人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坊主冲我生气做什么,你不若问问台下的诸位同仁,是否也如我这般所想?”柳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使比武台下本就灼热的气氛,更为炙烈了。
站在比武台下的,多为一些小门小派出身的,以及游侠、好汉。
他们都是依靠自己行走江湖的人,多少都对大门派的一些行行事做派看不大惯。
在玄翦现身后,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夺到玄翦,但心里对“万一”的期待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反而在过分清醒的压抑下,更为高涨。
是以柳夫人刚一说完,他们就群情激昂地振臂高呼:“没错!”
“事情还未解决,做什么急急忙忙地要换地方!”
“如果古傲天的确加入了魔教,那我们必须替天行道,岂是几句话就能含糊过去的。”
“武林大会袭传百年,为的是让武林中人切磋武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同精进,维护武林长存!而玄翦,作为武林至宝,每次出现必会搅得江湖腥风血雨,此剑的归置,就该在武林大会上,由武林人士共同商议!”
高呼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面如如此人心,真正武学传承渊源深远的几大门派,无法再作壁上观了。
他们以少林为代表,各自只来了几位长老和首徒,甚为低调地落座在演武场东边的一座高阁之上,此时纷纷御着轻功,略显步履匆匆来到比武台上。
“施主,这位古施主心脉已断,如今只靠内功吊着,得饶人处便且饶人吧。”
“知善大师,正因如此,我才要同他问个清楚。”柳夫人沉痛地望了一眼被安置在比武台一角上的棺材,声音微颤。
“若我女儿当真是触柱自尽而亡,钱熠熠,你们为何要带走她的躯体,假扮成她,还故意在武林大会!近午时分!带着她的灵柩大摇大摆地来胡闹!”
柳夫人字字泣血,反手又颤抖地指向古和乐:“你,柳如烟之子,我只问你今岁几何,被人借刀杀人,却还在此处沾沾自喜。”
“还有你。”柳夫人飒落转身,用着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眼神,捡起古傲天身边的软剑,逼视着他,“你说这把剑名蒲草,是你发妻所取,那你可敢说出你发妻的姓名!我那可怜的妹妹如烟啊,生得美人面,菩萨心,却叫你和你的所谓发妻,呵!”
柳夫人冷笑连连。
话未了,意味却已然明了。
苏灵犀听得云里雾里,柳如烟、靳癸璟、古傲天的三角故事,还是她在地牢中传播开来的,经由作者官方认定!
怎么在柳夫人的嘴里,却像是有反转?
不可能吧。她也有让自己的眼线查实过的,虽经年久远,细枝末节已经无从可知了,但大方向确实大差不差的。
“知善大师。”钱熠熠抹着泪,双膝普通跪地,重重地磕头一拜,哀求道,“大师,可否为我义父再续、再续半刻的内力,他还有……未完的话。”
“善哉。”
知善大师转动佛珠,念了声佛号,一撩下摆,不顾血污径自在古傲天的身后盘腿坐下,将手掌紧贴在他的后背上,运起内功来。
“咳咳,多谢大师。”古傲天将口中的鲜血咳尽,遥遥地瞥了一眼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靳癸璟,心中安定不少。
他慢悠悠地抬眸看先柳夫人,嘴角一扯,轻蔑地笑了出来:“你妹妹若是菩萨心,那这天下便没有恶人了。她想对我用美人计,却没料到我早已对青梅竹马长大的师妹心有所属,她这计难成,便暗里接近起师妹来。”
古傲天的面色灰败,已然时候无多,但他在说起师妹的时候,眼神却亮的像是充满生气的少年郎。
“一计舍身相救,师妹便……与她义结金兰,待到时机成熟,靳癸璟便杀了师妹。而我师妹……那个傻子,临死前还傻乎乎地要我好好照顾杀她的仇人。”
“我古傲天心中认定的发妻,唯有……师妹一人,便是漫天谣言,逼……我娶柳如烟为妻,我亦不曾有过一步……妥协!”
“我从未!迎娶过……柳如烟,她亦从不是铸剑庄的夫人,还望天下人……莫要……污我门庭……”
古傲天的声音渐渐弱小,直至脖子一软,再无声息。
钱熠熠抓着他的衣袖,身躯抽搐,却已经连一声都哭不出来了。
在场之人无一不为这凄短的故事动容,除了柳夫人,她说着“不过是死无对证的空口污蔑”,快步上前扯开了古傲天的衣襟。
胸口处,日月刺青,清晰无比。
“魔教贼人的话,岂能轻信!”柳夫人高喊着,用蒲草指向钱熠熠,“天玄山庄众人,听我号令,诛杀魔教贼人钱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