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列列护卫手持刀|枪|,纷纷涌入了演武场。
他们出现的速度之快,集结人数之多,似是柳夫人早就有所准备。
这回,穿云门等门派的掌门们只能面面相觑,反倒是一直不愿牵扯过深的知善大师等人,开始了劝说。
“钱施主不通拳脚,又毫无内力,真要论,也委实算不得江湖中人。再者,今日武林大会上所述之过往,靳施主所造杀孽不可胜计,柳施主切莫再造血债。”
“是也是也,知善大师所言有理。钱家独剩这一点骨血了,柳夫人何必非要一网打尽?”
“过去乃至今朝,这其中谁是谁非早就难以论定。柳夫人,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被劝的柳夫人冷哼了一声,指着钱熠熠,语气幽幽:“她是钱家唯一的骨血,那我天玄山庄的骨血呢?”
柳夫人转身望向知善大师等人,颤抖的手指向棺材,脸上扯出一个哭还难看的笑:“在那里!在那个棺材里躺着!我唯一的孩子已经死了。而我的夫君呢,将死!再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善人正派!”
柳夫人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过,砰砰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你们在这里,围诘我一个寡妇!在这里,慷他人之慨地要我退一步!”
“凭什么?凭她看着可怜吗?”
“那我的女儿不可怜吗?我不可怜吗?”
柳夫人凄然泪下,字字泣血。
说完,她抹了抹眼下的泪痕,整理好情绪,果断地转回身,伸出手握住了玄翦的剑柄,没有一丝停顿地直接将剑拔出。
“噗嗤——”还未凉的血液顺着剑锋在空中划落出一道弧线。
落在了钱熠熠的脸上、身上,烫的双目无神的她一个激灵,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摊开双手看了看满手的红色。
“你真的,是因为长生教,才要杀我吗?”回过神来后,钱熠熠一手撑地,身形摇晃着慢慢地站直了身,轻声细语地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害怕,我抖落出你们这些年来的恶行吗?”
钱熠熠蓦然抬头,仇恨的火焰在她的眼中熊熊燃烧,糊满了血渍的灼烧伤疤,让她看起来极为的狰狞和可怖。
她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宣泄,放声大喊:“宣成四年,靳癸璟听从贵……”
就在此时,破空声又一次传来。
又是“黄泉令”!
知善大师一个闪身挡在钱熠熠的身前,用双指夹住了那枚来势汹汹的黄泉令,但他的面色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沉寂了下去。
“力道不对,有诈。”
在知善大师开口的瞬间,相反的方向,被名医坊喂了十数颗解毒丸,并轮流以内力护住心脉的靳癸璟应声倒下。
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枚黄泉令。
“是声东击西!”
随着一声惊呼,比武台上的人开始自发地背靠背,聚在了一道,他们仰观俯察环顾四周,寻找着黄泉杀手的藏身之处。
而比武台下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慌不择路逃跑的人,就像是鲶鱼一样,开始在人群里不停地东逃西窜。除了少数几个仍能保持沉稳冷静的,大部分人都被这种氛围感染到,也开始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
然后碰撞、摔倒。
尖叫声、叫骂声、求救声……各式各样的声音全都混杂在一起。
场面越来越乱。
偏偏天玄山庄的护卫还不惧生死,依旧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包围着演武场,将在场的人全都困在里面,根本无处可逃。
“别光顾着看热闹了,我们快走。”
苏灵犀第一时间拽紧了湛予承的手腕,熟门熟路地将他往怀里一甩,搂着他的腰用力一跃,以轻功快速地离开了人头涌动之地,向着早就看好的隐蔽地方而去。
“其实。”湛予承张了张嘴,但在看到苏灵犀满脸的认真后,他就揣好了双手,并没有添乱地继续往下说。
直到两人在安全的位置站定后,湛予承这才打开折扇,边扇着风,边指着地上的零星血迹,感慨道:“黄泉令价值不菲,他们其实本不必如此害怕。”
这话有理。
更别说武林中人,明明个个都身怀功夫,没想到居然也会和现代一样,发生踩踏事故?
苏灵犀不解地盯着瞧了一会儿后,突然明白了湛予承话中的意思。
“是有人在故意捣乱。”她瞅着那一堆堆挤来挤去的人群中,不时伸出的几只拉扯人的黑手,后背冷汗直冒。
还好她反应够快,要是再迟疑一会,只怕是轻功再好也出不来了。
苏灵犀不由得气愤:“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做?”
“对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湛予承眼帘微垂,扇扇子的手也慢了两拍。
睁大眼睛四处察看的苏灵犀突然激动地拍了拍湛予承的胳膊,克制地小声惊呼:“杀手!杀手在那里!”
湛予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时,那道人影纵身一跃,已经直逼柳夫人而去。
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他竟丝毫无惧,身法更是了得,鬼魅般避开几人的攻势后,一掌砍劈在柳夫人的手上。
玄翦脱手的瞬间,被那人稳稳当当地接过。
而后,那人便又是纵身一跃,翩若游龙地离开了比武台。
从出现到离开,至多不超过两分钟,在没有与任何人交手的情况下,毫发无伤地拿到了玄翦!
杀手站于高台之上,身形短暂地停顿了一歇:“钱熠熠,你的义父让我给你带句话,玄翦是黄泉接令杀靳癸璟的报酬,莫要执拗找回。”
“玄翦绝不能落入黄泉之手!”
“古傲天竟买黄泉令杀人,焉知此前刺杀钱熠熠的黄泉令是真是假。”
“绝不能放钱熠熠离开,万一那黄泉杀手夺剑并非讨要报酬,而是古傲天计划中的一环呢。”
眼见玄翦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穿云门等门派掌门人再也维持不住高人的姿态,纷纷抢着要将钱熠熠抓回自己的门派关押。
这其中的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了。
在他们暗戳戳的争夺中,钱熠熠见机行事地跑到了比武台的边缘,拉出佩戴在脖子上一枚玉环,向着自始至终坐在椅子上,对场上之事没做出一丝反应的男人求救。
男人穿着深紫色的劲装,座次后面竖着一杆镖旗。
上书一个“虞”字,以及一个大张开嘴的虎头。
“虞总镖头!玉环信物在此,我钱熠熠以此玉环,兑换昔日之约,要你们虞家镖局保我这个客镖,直至安然无虞的将我送至昔日盟约之地。”
虞天纵几乎是在看清玉环的瞬间,就颇为失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一迈就冲到了钱熠熠的面前。
他右手从背后抽出一个金瓜锤横抡出去,将伸到钱熠熠背后的手掌击退,左手随着身躯的转动,抽走了玉环。
“此客镖,我虞家镖局接下了。众位英雄好汉,若还有想对客镖对手的,尽管上来试试。”
虞天纵收好玉环,从背后将另一个金瓜锤也抽了出来,双手一前一后,摆好了迎战之姿。
“这……”
几位掌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些踌躇。
“虞总镖头,钱熠熠乃魔教贼子,你当真要当着天下英豪的面,袒护一个贼子吗!”
“你虞总镖头的武功高深,但是你虞家镖局,难道也不怕天下人的唾弃吗!”
不知道虞天纵听着这些话,心中是什么想法,反正苏灵犀是听乐了。
典型的小说炮灰,不敢动手,只会放放嘴炮的样子。
苏灵犀扯了扯湛予承的衣袖,小声地问道:“湛大世子,这戏也看完了,咱是不是该走了?”
“完了?”湛予承自问自答地摇了摇头,“还没完。”
果不其然,比武台那边就爆发出了一声尖叫。
“呀!”
柳夫人捂着手腕,发了疯似的一脚踹翻之前靳、古二人打斗中,落在比武台上的椅子碎架,嘴巴里也不断叫骂着:“你们这群人都是吃干饭的吗,别人都敢在山庄造词,欺负主母了,你们竟只缩在一边看着!还不快把这些人拖下去!”
这个“些”字,用的很是微妙。
除了钱熠熠,到底还有哪些人,也被柳夫人包含进了“些”字里呢?
可不管柳夫人如何在比武台上跳脚,此前听她号令,将演武场包围的水泄不通的天玄山庄护卫,此时却都迟疑着,手中的刀|枪|欲放不放,一副人心涣散的模样。
而天玄山庄的弟子和仆从,更是早在靳癸璟被杀的时候,就树倒猢狲散地四下悄悄躲了开去。
好不容易缩在暗处,他们互相你瞅我,我瞅你的,愣是没有一个人先走出去。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真以为躲得掉吗,你们的卖身契都还在我手里!”柳夫人指着仆从的方向,气急败坏地狂骂。
在她的剧烈反应下,她的衣衫凌乱,发髻散乱,满头珠翠半掉不掉地挂在发丝上。
哪里还有半分天下第一庄庄主夫人的模样!
“柳夫人这是悲伤过度,凄入肝脾,魔怔住了呀。”名医坊的坊主叹息着,招过一名弟子,“将这枚静息丸给柳夫人服下吧,然后扶她去好生歇息下。”
“呸!什么静息丸,说的好听,还不就是迷|药罢了!要说墙头草,整个江湖你们名医坊若称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柳夫人全然不顾颜面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好啊,好得很!不过就是一点小变故,就将你们的真心全都试了出来。”
她放肆地大笑起来,紧接着脖子一扬,高傲不已地放声高呼起来。
“天玄卫!天玄卫何在!给本夫人把这里围起来!”
“诺!”
气势磅礴的声音整齐划一地自天玄山庄的四面八方传来,演武场的院墙之上顷刻间便冒出一排排已将弓箭拉满的人影。
苏灵犀猛然一怔。
她竟忘了,天玄山庄最大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