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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小说网 > 古代手艺人进城记事 > 第50章 年酒

第50章 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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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年初三,顾青东便和白纭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城里。在村里再怎么舒坦,也没法多待——这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青东身上肩负着一整个铺子,也要承担不少责任。

大年初四,按照老规矩,东家要请伙计们吃酒,感谢伙计们过往一年的贡献,酒席上,东家要根据伙计们的表现,决定新的一年是否雇佣,如果不再雇佣,便要在他面前放一个煮熟的鸡蛋,再给笔额外的例银。

不过,对于青东来说,担起这铺子也不足两月,根基还不稳,饭桌上都是些一起熬过夜灯、赶过急事的兄弟。

且这年前说下来,也是多亏了各位兄弟,才到了现在,也多亏了他们的信任,一个个都是个顶个的,又怎么会让人滚蛋呢?

不光如此,青东私下里又和宏朗叔父商量了一番,想着再发笔分红。

年前青东便早早在松鹤楼定了二楼的包厢——秋实阁,约好时间,伙计们也都如数来了。

包厢布置颇为朴素质朴,装潢布置也名副其实,四个角上摆着三层赭漆雕花置物架,最高的一层褐色陶瓶里面插着金边瑞香花,二层放着菊花纹镂金盖三足青瓷香薰炉,三层放着一个燃着炭的取暖高脚铜炉。左右墙上分别挂着秋日红枫林江景图、稻田秋收图,窗边挂着山谷赭色罗布帘子,垂了些编成稻穗形状的黄栌丝绦。

青东在家吃过午饭早早便到了,和顾叔父约好算一下这年前的收益,也算是跟各个伙计有个交代。结果一来,还不是他来的最早,看着眼前人,抬眉诧异说道:“小谷,你这来的也挺早的!”

小谷挠挠头,不好意思答道:“想着反正也没啥事,就早点来了。”不过他倒是随手带着本书,想来也是换个地方看书便是了,而且这屋子里还暖和呢。

“嗯嗯,那你就直接坐我身边吧,我正好也叔父一起再理一下店里这小半年的收益,看看倒是有多少盈余。”

自从青东当时提出这按着盈收分红的法子后,各个伙计干活的热情倒是高涨。毕竟现在干的多,拿的钱也多,再加上这小半年确实有了不少进项,从寻常的纸墨笔砚书籍、再到黎报、专门印给商家的广告帖子,再加上今年大冬那弄拙成巧的纸衣,一个个进项加起来也实在不少了。

但是就算是分红,也要有节制的发,毕竟还想着以后店里的长远发展,再加上还要给那养书斋一千两白银。具体分红,按照大家出力的多少,到底还是有个先先后后、高高低低。

现在店铺的利润除了留下一些日常周转所用,按照现在这个势头,要为养书斋攒的一千两,再攒个一两个月便也差不多了。

秋实阁里有五张长榆木高束腰桌子,一张圆桌在中央,四张方桌在四角,如众星捧月簇拥着中间桌子。一张桌子能坐下七八个人。中间桌子上,青东坐在中心桌子主位,面门而作的是最年长的顾宏朗,面窗而作的是也早早来到的小谷。

后面大家陆陆续续也到了,各人倒是都去找自己熟悉的伙计,本来没什么讲究,看下来倒是也各找各自熟悉的意思便是了。造纸匠一桌靠门口接左墙,雕版匠们倒是也凑了一桌靠左墙窗边。平日里管着活字印刷和装订的合着做了一桌靠右墙窗边,再就是一桌打杂的、跑堂的、出门走街串巷的合起来也做了一桌。

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远远便听到了从木楼梯上传来的——最后一个赶到的王大春沉重的脚步声,咔哒咔哒——,气喘吁吁,推开门一进来就道歉连连,“实在对不住了,各位兄弟,家里那母老虎最近又有喜了,害喜的厉害,总得把她先伺候着吃了饭才来。”

“没事、没事,大家前前后后来的时间也都相仿,不过,数着你来的晚,待会喝酒可得自罚三杯了。”青东赶快招呼,“你坐我这桌吧,其他位置也没人了。”

王大春赶紧寻了个位置坐,做在那吴明身边。菜已经陆陆续续上了。

“今日特意让店小二去李家酒肆买了惠阳泉酒,大家也喝得尽兴!”

惠阳泉酒是李家酒肆出名的酒之一,酒水甘甜带有余韵,颜色也清亮,起名惠阳泉倒是因为酿酒的水特意是从惠阳泉那里挑来的,价格仅仅是稍逊于浔酒,也花了不少银子,往年朱掌柜请酒均是用些寻常陈酒,今日用这酒倒是也超出了应有的年酒的规格。

不过伙计们来了,看到竟然能饮得那平日里不舍得喝的惠阳泉酒,自是也有一番被重视的惬意在心里。

惠阳泉就在四宝格里,说起来倒是也近,就在养书斋后面,官府在井口上建了个六角单檐亭子,日常唤人守着,专门供人打水,打一次桶水倒也要花几个铜板,也算得上是一个进项,紧紧临着那惠阳泉旁边便是一个大的粮食库,也经常有吏人巡逻,农家里秋税夏税缴纳的粮食稻米便直接收在那边,等着周围各个村落交齐了,便再一同运到江都上缴,仓库倒是也大,能装五百万石粮食。

酒过三旬,青东捧着酒杯站了起来,边说眼神边朝着各个桌子转去,满是诚挚谢意,“各位伙计,这过去的几个月也是着实辛苦大家了,吴明兄弟你们这一众人,忙着应付各个商肆的广告帖子,天天刻那雕版,遇到些不好与的人也实在辛苦。大春你们这一帮子为了这黎报出力极多,挑字排字也是极费眼力。各位造纸匠也是功不可没,冬日纸衣倒是紧俏,也多亏了各位,给店里算是另外谋了一条生路,这纸衣也多亏了各位,帮助了好多那穿不起锦衣的穷苦人家。这一众跑堂的、卖报的也实在是废心力、脚力,在此,我也敬大家一杯,也感谢大家这过去几个月的辛勤,新的一年也指望在座的各位了。”

众伙计们也皆是站起举杯,一饮而尽,说起来,自从这青东兄弟做掌柜的以来,各个工匠的例银倒是都翻了一番,而且青东以身作则,从来不拿掌柜的身份欺压他人,大家自然也是极为信任他。

“今日我也跟我叔父重新核定了一下这几个月的进账,这几个月的生意也确实是蒸蒸日上,想着之前给大家照着惯常基本的例银发了一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再发一次分红,也请各位兄弟别嫌弃。”

“那怎么会,多亏你青东兄弟作东家,我们这例银像是拔节的高粱 —— 节节高,不论发多少也都是额外的收入。”王大春心直口快,也算是说出了众位工匠的心声。

“是啊、是啊,我们看自从青东兄弟你做掌柜的,也是日日在外应酬,这店里的生意确实是越发好了。”周围的工匠也七嘴八舌的讲着。

“不敢当、不敢当,要是算,我也只算是大东家而已,还是要靠大家才行!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青东倒是被夸的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把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便一桌一桌单独的喝去,聊上一番……

来到造纸匠那桌,之前做乞丐的跛子坐在桌子最边角,穿着打扮倒是跟之前第一次来书肆的时候大有不同,算是也有个人样了,纠缠在一起实在无法解开的头发早早剪去、余下的头发用了块细窄的麻布拢了起来,胡子茬也收拾的整齐利落,与记忆中的小厮模样越发重合,只是增加了些日晒雨打的风霜深痕,眼睛却是一直不泛波澜——如行将就木的老尸一般,没了生气。

算下来,来书肆也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是哪家做小厮,本来青东还寻摸着让他写几个字,谁成想,是半字不识,加上又是一个沉闷的性子,日日就只是窝在灶火房里烧火,除了吃点东西上上茅房,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那屋子,有心人想找他说说话,也不答,只是看着人心里阵阵发怵。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干了一杯又一杯,热菜上了一碟又一碟,吃吃喝喝,说说县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佚事,时间消磨的也快……

门口分别后,一行人慢慢各自分散,青东住在城西北的杀猪巷,想着早点回家,也和大部分人不顺路,便自己一个人寻着小道速步往前走了。

有不少人住在书肆后院的厢房,倒是一起拉扯着往回走,一行人也喝了实在不少,走路左摇右倒,走得也慢,好一会,还没走出那酒楼长街。

快到酒楼长街尽头了,也不知那跛子看到了啥,本来像是直接钉死在眼眶里面的眼球飞速转动,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有没有合适的石子,苦寻无索,顾不得冬天寒冷,一个甩手将拐杖扔在一边,弯腰用手捉起来一只脚丫子,急急将鞋子拽了下来,连着裹着的臭袜子,两手卷了卷、团了团,塞到了鞋缝里,用力扔了出去,正好飞往在醉仙居二楼临窗而作、恰巧开窗透气的一个身着华服的人脸上……

旁边一同走的伙计在他扔拐杖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只当是那跛子发酒疯,没多放在心上,看着砸到了人,顿时酒醒了,心觉不妙,立马一同抬起那跛子四肢,搬着疾步走出那酒楼长街。

——他们也怕招惹到事端。

毕竟,能在醉仙居二楼请得起酒的人可不是寻常百姓能招惹到的。万一一个不甚,后面招惹到了人,平白无故进了衙门也时有发生。这浔县里面,有钱的人自然和有权的人相交甚笃,哪里有他们普通老百姓说话的地方呢?

等着一伙人鞋子都要擦出火星子来,急速架着跛子出了酒街,寻了条小巷趁着黑灯瞎火往书肆赶去,一伙人还是心惊肉颤,将那跛子放下,回头望去没人追来,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慌里慌张骂道:“我说你这跛子也怪,平时就在那安稳烧火煮纸浆,也没看你这么大戾气,今日怎么喝了酒,脾气这么暴,在醉仙居二楼请的起酒水的,能是寻常人家?你这平白无故的,也算是给我们一行人招惹祸端了。”

那跛子倒是也没言语,一个曾经被揍的有些变形、脚趾不规则扭曲、脚跟茧子裂如深渊的光脚丫子,直接踩在比寒冰还要刺骨的青石板上,无知无觉,全然没有痛意,只是一脸愤气,眼里满是怒火,倒是与以前无神、无波、空洞的眼神大不相同,就算被抬着出了巷子,也连连回头,嘶哑地咕哝着。

旁边的伙计们看他这副模样,倒也不好多说,只是骂骂咧咧,死死拽着他——别又连滚带爬回去惹事。都是一家书肆的伙计,大家也都不容易,哪里看得过让他一个人大冬日赤着脚爬走回去,再加上拐杖落下了,几个人轮流背了会,才回到了书肆……

且说这幽暗小巷、黄褐纸裘的跛子与那堂皇富丽、金镶玉裹的公子:

天理昭昭待轮回,窗边冬日巧重会。颠沛熬煎冬霜逝,梅褪冰消春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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