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涯见状急忙放下茶壶,走过来把她扶起来。
温梨却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抓着他的胳膊,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她茫茫然不知所措,却又透露着那般恳切地问道:“我的腿……我的腿……方公子……我的腿它……”
温梨内心无比焦急,但却怎么也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种无助他早在来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不知道给他们喂了什么药,那种药吃下去便腹痛难忍,继而昏迷,醒来之后双腿就没了知觉。
他当时的慌张程度并不比温梨少多少,纵使他经历过无数次的波折和磨难,无数次的危难与险境,当得知自己的双腿不能行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哀恸起来。
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做,那么多真相需要他挖掘,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却意外掉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里。
无助的挣扎之后越陷越深。
他明白此刻温梨的感受,那种痛苦他也不希望她再经历一次。
一向不习惯与人过多接触的方知涯并未把温梨的手从他胳膊上拿下来,反而是又握住她的手,像是给她某种力量似的抓住她。
“不必担心,大概一天之后就会好的,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他的声音如清泉一般划过温梨躁动的心田,她冷静下来。
温梨止住泪水,稳住心神,眼睛死死的盯着方知涯,试图从他的表情当中寻找他说的是事实的证据,却还是试探着问道:“真的吗?”
“本……我什么时候骗过人?”方知涯仍然耐心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与方知涯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细细想来,他表现出的都是让人信服的,所以温梨在听到他说这些话之后,心里就不再那么慌张。
方知涯见她情绪稳定,把她扶到床上,又把刚刚的那碗茶水递给她,“现在还没到放饭的时候,先喝点水吧。”
温梨跋山涉水而来之后又昏迷了不知多长时间,确实饥肠辘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方知涯接过他喝过水的碗,有些奇怪,按照计划,他明明应该在虎峰寨,又或者说如果后来计划顺利的话,阿和此时已经把他带出去了。
温梨把她这段时间在虎峰寨的经历一一说给方知涯听,包括她神医身份和阿和被困的事情。
末了,温梨有些担忧地说道:“阿和和我都并不通医理,他多在虎峰寨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言下之意便是应该尽快去解救他,但如今他们俩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又该如何去搭救远在虎峰寨的阿和呢?
“不必担忧阿和,他有自保的方法。”
方知涯说的从容不迫,但温梨想到当日被抓时阿和那一身伤,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方知涯的掌控之中。便忍不住说道:“方公子可是有什么后手?”
方知涯一听到他叫方公子,一手上前立刻堵上她的嘴,警惕的望着四周,侧耳去听外间的动静。
温梨却被他这一个动作晃的有些不知所措。她能透过脸上的肌肤感受到方知涯的手掌温润绵软,她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事急从权,方知涯本就没想这么多,再说两个大男人有什么扭扭捏捏的?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方知涯说道:“这里可没有什么方公子,劳驾温神医叫我方知涯或者方姑娘。”他这话说的别扭里夹杂着一丝坦然。
别扭自然是因为他堂堂七尺男儿,此刻竟以女装示人,坦然的却正是此刻他以女装示人才能够解救更多的女人,如此想来,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温梨却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她的嘴巴被他的手捂住,发不出声音,那笑声变转换成颤抖。
方知涯:……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江昊把他那一脸胡子给刮了!然后再让他减减肥!
“笑够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方知涯本来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态势在,如今他面容平和,配上这一身女儿模样,倒叫温梨生出一种别样的笑点出来。
温梨在心里把这辈子悲伤的事情全想了一遍,才压制住内心的笑意,正色道:“笑够了。”
“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啊?江大哥呢?你经历了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能被他们抓到这里来的?”
温梨实在好奇中间的这一系列事情。
在温梨的印象中,即使阿和不在他身边,但有江昊在,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轮到方知涯亲自上手啊。况且他手下人这么多,执行什么样的任务也不应该他亲自来,更何况还是以眼前这副模样。
方知涯面露难色:“你一下问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一个?”
温梨想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当时只有我和阿昊在。”
温梨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江昊那一脸胡子,让他扮演姑娘确实连傻子都糊弄不了。
“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如果温梨没有猜错的话,虎峰寨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这样的话,她和阿和已经深入敌人内部,没必要一个主子爷为了这项任务牺牲这么大吧?他们这些古代人,还是非常在乎尊卑有别,男女大妨的。
“那日我和阿昊外出,看到他们一伙人,便跟了上去。”
“啥?”温梨一脸懵,这说的也太不明所以了吧?
“这个山洞里,关着这样的女子,有十一个。”
“啥?!”温梨声音立刻高了上去,匆忙自己捂住嘴巴,实在不敢相信,“你说这里有十一个像你这样的姑娘?”
这不算是拐卖人口了吗?!
事实确实如温梨所说,方知涯误打误撞找到了当初没有找到的人口贩子。
在阿和被抓的第二日,他们因为迟迟没有等到阿和的消息,便出城去寻找线索。
路上却遇到了一伙骑马奔驰的人,本来以为就是平常的行脚,但江昊却说是上次那伙劫匪。
——他们从京城来这里的路上,碰到一伙形迹可疑之人,江昊和孔武林正要打赌说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江昊说是江洋大盗,而孔武林非说是杀人越货,他们俩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方知涯出来,本来想着主持公道,让他们少做惹人注目之事,却在看向那伙人时发现了他们携带的箱子上有王府的标记。
“你们吵架的时候都没发现那箱子上刻的东西吗?”方知涯说道。
江昊和孔武林才如梦初醒,仔细去查看箱子上的东西,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心里难免怀疑:箱子上刻着的标识竟然是王府的鹤字印,寥寥几笔勾勒成的飞鹤模样,是王府里他们这群人独有的暗号,但他们一行人一直都在一起,没有人单独离开,又有谁会在这上面刻上这个标记呢?
“查出来谁刻的。”方知涯一声令下,江昊和孔武林立刻着手去查,可查来查去竟然什么都没查到。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关外启祥镇虎峰寨,没有到达之前自然能避人耳目便避人耳目,故而这群人一路走来是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断不会在旁人的箱子上刻自家记号这件事。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江昊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方知涯,眼巴巴的等着下一道命令。
方知涯看着一动不动在那杵着的江昊,宽阔的背影把日光遮了大半,问道:“你现在在这干什么?”
“等爷的命令。”江昊回答的十分诚恳并且理所当然。
方知涯:“……”
“要不本王亲自去调查?”方知涯试探着问。
“啊?”江昊挠挠脑袋,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疑惑不解,随即反应过来主子爷这是在点他呢,便赶紧说道,“这种粗活交给卑职来做就行,哪能麻烦爷呢!”说罢起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不知道是方知涯第多少次想念阿和的瞬间了。
接下来几日江昊和孔武林便悄悄跟踪,伺机打探,结果竟然发现,他们这群是专门劫虏好人家的姑娘,驯化之后再卖掉,来获取钱财的人!
他们随身带着的五个箱子里装的全部都是各地虏过来的姑娘家。为了不让这些姑娘发出声响被别人发现,他们身上各自都带着一种迷香,平常每隔一段时间便撒上一些,确保她们永远在昏睡,如果露宿野外,也会在合适的时间把箱子打开给她们放放风,整个过程中那些姑娘从未苏醒。
“怎么办?”孔武林也算跟着方知涯见惯了大场面,可这么训练有素且胆大妄为的团伙还是第一次见,一时没了主意。
江昊为人热心肠,知道他们的目的之后,根本想不到要跟方知涯汇报,只是想着斩草除根永诀后患。
“咱们先把姑娘们救出来,至于那些人,先抓后审,揪出团伙送去官府。”
“就怕……”孔武林欲言又止。
就怕这些人跟官府也有牵连。
孔武林的怀疑不无道理,毕竟这么大的案子,每年丢失的姑娘一定会有很多,但这伙人仍然这么猖獗,那些百姓不会不报官,既然报官了,这么大的产业链,团伙作案怎么会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证据呢?
江昊和孔武林二人一商量,决定自己当这个执行人,在解救那些姑娘的过程中把他们杀了,然后把那些姑娘连夜送去了官府。
孔武林去追没有跟上队伍的几个人,想着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套出什么话来,而江昊则把解救的那些姑娘连夜送去官府,让官府护送她们回家,再去和主子爷禀报此事。
就这样二人兵分两路,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