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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指麾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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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年率军加入战局后,晋军毫无招架之力,田丰年与高永安后撤到本阵中交换了些信息,二人决定放缓节奏在晋国援军赶到前尽量拖住巴也的部队打消耗,另外派遣了斥候部队火速查明援军方向人数装备。到此为止战场秩序已然建立,进攻节奏也稳固下来。战况进入后半段,双方士兵均有力竭,传令兵战鼓擂得震天响也实在激不起将士的血性。虽仍旧人命关天,但就场上气势而言已进入疲惫期,加上田丰年刻意压着他的主力部队以养精力备战援军,高永安也有意让自己兵后撤修整。巴也虽伤却不重,况且脑子还在,一边喝令暂缓冲杀重整旗鼓,一边早已派亲信特骑前去接引赤蛇军。而田丰年见状也派了一队快骑前去拦截,争斗主力已然转移。

就在这个时候与联合部队明面并肩作战实则浑水摸鱼的不良人们终于接到让他们行动的命令。

“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也……少帅是说一定要杀掉那条蛇?”

“就……杀蛇?”

“蛇在哪呢?你看见了吗?”

“没啊?那边呢?”

“先等会儿,我这没空,你们谁来帮帮我,好家伙什么毛病,六个人追我一个!”

“让你刚才得意忘形出风头,你往我这儿跑,快点儿,我这备了个大礼!“爆炸声骤起在北边战场掀起一个久违的小高潮。一时间局面又紧张了起来。

“兄弟,给劲儿!再来一波!”

“别浪了!少帅的吩咐!蛇,杀蛇!”

“啊对对对……哎呦我去,给你们脸了是吧,谁特么打仗照屁股踹的!有没有素质!兄弟们给我削他!”

……

“这帮不良人是疯了吧?在这窜什么呢?”

“他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知道,好像是什么蛇?”

“蛇?战场上哪来的蛇你听错了吧?射箭?”

“不能够吧,难道是剑?”

“谁使剑?”

“不良人在找剑?”

“对对,听说是蛇剑。”

“哪有什么蛇剑,蛇是小龙,龙剑吧?”

“啊?什么剑?”

“龙剑,龙,龙泉剑?”

“喂喂听见了吗那帮不良人在找龙泉剑!”

“龙泉剑现世了?!”

“啊?龙泉剑在战场上?”

“我说咱们打什么呢!”

“在哪呢?”

“我听见有个没头发的不良人说在巴戈那里!”

“巴戈谁啊?”

“晋国那个女将军!“

“将军,女的?!”

“那还跟这帮败将折腾什么!杀援军啊!”

“冲啊!杀女将军,夺龙泉!”

“杀巴戈!夺龙泉!”

田丰年跟高永安听着手下的奏报,俩人一对眼毫无犹豫别过头去各自下令全军突袭。

晋军且战且退的将士们一脸懵逼地看着唐军与府兵联合的军队突然间跟嗑错了药一样喊着口号冲着巴戈将军带队的援军方向就杀过去了。

“还愣着!快驰援!”

“啊?不是,到底谁是援军啊!”

周池跟着不良人们正使平日练习了无数遍的阴招套路打得高兴呢,一回头晋军大部队跑了,联合大部队也追着跑了,他忙拽住一个掉队了还举着旗子猛劲儿赶的府兵问出了什么事。

“还什么事?!赶紧跟上,杀巴戈,夺回龙泉剑!复兴我大唐!”

“啊?”

周池等人大眼瞪小眼,“这,这又是少帅的什么计不成?果真神人也!快,跟上,此等大功必归我不良人!”

城墙上用系统对话记录框监听着战场状况的换回不良人装束的天暗星看着刷屏整个人都麻了,但得胜归来的李星辰还在旁边,他只能硬挺着装出一切如己所料的模样,接下李星辰的一声声赞叹。

得,啥也没探听到,攒了两年的CD白花了。还有个问题,等这个谣言传到赵崇耳朵里,他一激动开了剑匣确认,恐怕黔州另立新国这计划要完。

为避免自我迷失,也为避免这小祖宗再来两句什么童言无忌气吐血,天暗星将李星辰抱起让他坐在高处,翻手亮出几个琉璃小瓶,里面盛着漂亮的药液。他将绿色的那瓶递给李星辰,说道,“喝吧,甜的。”

又将紫红色的那瓶打开用棉布覆在李星辰腿上擦伤的伤口处。

初始有些疼痛,后来变得酥麻,没过一会儿清凉劲儿上来了,李星辰仰头喝下药水,确实是甜的,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果香,他咂咂嘴再低头看去腿上的伤竟是全好了。李星辰不可置信地戳了戳破碎布料间露出的那块儿新生的光滑皮肉。

天暗星则戳了戳李星辰的额头,笑道“等你什么时候不再折腾这身体,我就帮你把所有伤疤去了。”

李星辰怔怔地看向天暗星,虽然后者戴着面具,但那双弯起的眼睛里的爱护丝毫不减。李星辰攥紧的拳头突然一松,他向前一扑紧紧搂住天暗星的脖子,再开口竟是带了一丝哭腔,“师兄……”

天暗星定住了一瞬,下一秒就回抱住了怀里这块儿终于被他捂热的玉,他轻拍着李星辰的背,声音低沉却流露出笑意,“再叫两声,我爱听。”

李星辰哼唧了一声,烫到般放开手,耳尖有些红了,“师兄,嗯……玄冥教那事儿我选对了吗?”第二声师兄亲切自然了许多。

“只要是你选的,那便是对的。”天暗星搂着李星辰侧过身,他摸了摸师弟的后脑,抬头去看城下追击得越来越远的部队。

天暗星叹了口气道:“得,还得亲自走一趟。阿辰你还想凑个热闹吗?要不回城里歇歇?”

李星辰活动了下胳膊腿儿,身上的伤都好了,筋骨格外利索。他的眼睛里全是跃跃欲试,虽说玄冥教人多凶险,但那跟战场是不一样的。如今他也跟其他不良人一样被气氛感染激出了血性。

天暗星好笑地看李星辰整理护手绑腿,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他也有些新奇,原来这年岁的孩子真的放下戒心不再伪装是这般赤诚。忽然间天暗星想开了,这一局他赢不赢袁天罡已经没什么要紧的。曾经他背着那个世界的兄弟的尸首走进地宫,也想继续走到大殿之上,他想成全这个失去了一切的另一个自己,却被不良帅拦下,那之后袁天罡也按照计划死于他李星云之手。

袁天罡不仅仅借李星云的手中断了他一人三百年的寿命,也促成了后来李嗣源杀尽天下不良人。他要用真正的天下大乱、血染河山去逼李星云站出来。袁天罡或许放下了对唐的执念,但让李星云想不通的是为何袁天罡在自己的性命与李星云的性命间选了后者,只因为卦象吗?还是因为李星云是他与李淳风的赌局?

“阿辰,你真的很想做皇帝吗?”天暗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李星辰僵住了,他转过头看向天暗星的面具,沐浴在天暗星平静的视线里,李星辰倏忽的心也安定下来,他摇摇头,“你需要我去做吗?”

天暗星轻笑一声,揉乱了李星辰的额发,低声道:“我只希望你去做你最想做的事。”

“我现在只想跟着你。“

“好,那便跟着吧,来!”

李星辰将惊呼捂在嘴里,那天暗星突然发力揽住他的腰竟是带着他径直从四丈高的城墙上跃出去。在急速下坠中李星辰搂住天暗星的胳膊,紧紧闭上眼睛。

李星辰感觉到下坠停止,他的脚落在地面上,耳边却响起了风声。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脚下踩着的是一驾玄铁制成的类似风筝的器物,这东西正带着他跟天暗星升上高空急速飞行。

“握着操纵杆,这样子。”天暗星从背后圈住李星辰,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操作飞行器,很快二人就飞到了第二战场的上方。李星辰稳住操纵杆,铁鸢便在空中缓慢盘桓。此时空中乌云已经散去,皎洁的月光将铁鸢的影子投在苍茫的大地上。远远的有些士兵抬头看到发出惊呼。

天暗星忽然说了一句,“不想死的话,让你们的人往后撤一撤。”

李星辰偏过头发出一声疑问。

天暗星解释道:“在跟那两位将军说。”

“哦。”李星辰不再追问,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战场,只感觉胸口中似乎孕育出了什么,似是豪情又似是感动。原来飞翔是这样的感觉。

天暗星又掏出望远镜扫视着下方的人群,有一瞬间他看见了那个巴戈,但很快被奔袭的晋军隐掉了身形。方位倒是可以确定了。

天暗星指了下那个方向,李星辰立刻会意让铁鸢飞向那边。

一靠近战场上空,李星辰惊觉脚下传来更为剧烈的震动,他听见机栝转动的声响,铁鸢底部有什么机关启动了。

李星辰看不到,但铁鸢高度下降后下方的晋军士兵看得真切,那飞在空中的巨型铁风筝的肚子上成楔形悬挂着三枚兽头,一枚似马,一枚似虎,还有一枚似龙。这三枚兽头各自连在一个雕着巨大眼睛图案的底座上,正盯着下方的人群来回转动。

士兵们对这未知的魔物感到害怕,但他们想退长官不干,督战队举着长矛拦在后面,逼他们坚守阵地,逼他们冲锋向前,这才是战场的真相。连年征战、灾祸频繁,想要一亩良田耕种已是奢望,想活命还不如加入军阀的队伍混口饭吃。打仗是最简单的卖命买卖了,上了战场别逃,杀敌,多杀,够本了就想办法出工不出力活下来好回去领赏。这才有了先前天暗星窥探到的打仗中后期面上看着仍旧是刀兵相向,实际上却是敌我双方兵刃抵着闲话说着的局面。这也才有唐末黄巢攻一城屠一城,长安烧杀抢掠足足四个月的惨剧。你死我活会在一瞬间逼出人的兽性,活下来后便没有底线可言,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杀掠无可不做,人是可以不拿自己当人看的,与他人搏命活下来,明日或者后日又要去为了别人的军功卖命,那今日眼前的甜头为何不尝?黄巢当年意识到不妥,但等他组织人手去约束部下时已经来不及了,尝过血的野兽们告诉他,“你自可去当你的皇帝,但你也不要挡着我们发财寻乐子的路。”

晋军则不一样,李克用带着他沙陀族出身的亲兵先是平叛有功获了封赏,之后扯起大旗,部下军将十余万,他的土地同梁的归顺收缴不同,因是外族,多是一城城打下来的。期间很多小部族或无奈或乐于投诚,李克用手下人才济济,这才有了通文馆圣主与十三太保的佳话。晋军如今与梁军势均力敌,二者多处战线对峙不休,其声望已远超不知为何原来剑指长安将皇帝收入手中,却突然开始放权韬光养晦的岐国,若不是如此唐昭宗也不会那么快死于玄冥教之手。

当天暗星意识到下方这援军部队虽装备精良,但看做派并非晋军的主力,应是些小军阀投奔带去的穷苦人,所以人心不齐,打起仗来乱了章法。他略一思索,虽心中滑过一丝不忍,但这个世道谁手里没有些人命,他们跟着原主攻城掠寨烧杀□□时也并非无辜。天暗星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他抬起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那突兀的声响仿佛震在所有人身上,叫人寒毛直立直呼大难将至。

三枚兽头的眼睛泛起金光。

马头不停吐出白光样的射线,所到之处如刀切豆腐,留下一地残缺的尸体,有的士兵断臂断腿,有的却被拦腰截断,拖着肠子在地上哀嚎。晋军见状各部纷纷大乱,已然顾不得对敌,只能逃命,慌乱中竟是大半人死于踩踏跟兵器误杀。

巴也连忙命人架起强弩,但无论射出多少弩箭都被铁鸢下方旋叶吹出的狂风纷纷击落。

这还没完,强弩被射线逐一击破后,铁鸢降低了高度,龙头开始口吐烈焰,伴以强风以燎原之势将战场化作一片焦土。巴也这才意识到此困境无解,竟是踏着其他士兵的头颅带着他的高徒们率先逃了。

那沙陀族打扮的女将军巴戈此时终于冒头,她骑在受惊的马背上仍在努力组织进攻,天暗星用望远镜仔细查看却未发现她那条宝贝毒蛇。天暗星眯起眼睛,或许旁人不信,但那前世杀了天巧星与一众不良人的毒蛇确实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标,天暗星在犹豫,如今虽还不到时候,难道还是要杀了这个巴戈?天暗星攥紧了拳,前世他放过巴戈一次以至于酿成大祸,过了今天又怕是再没这么好的时机了……但是……

天暗星不抱希望地唤出意识中的系统界面,只见任务列表里蒋崇德的名字呈现红色且已被划去,但巴戈的名字却还是不可选中的灰色。天暗星之前尝试过,若是动那些非红名的人就会引发致成百上千人丧命的灾祸,那还只是与他的命运线交缠不深的边缘人物,换做巴戈这等堪称他心态转折点的关键人物不知会引发多大灾难。天暗星看向战场另一边,他看见了与周城等人汇合的李莽,他带着伤,此时正同所有人一样诧异又恐惧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

攻击还在继续,虎头吐出雷电,接触之人身体麻痹只能被烈火焚烧。不过两炷香的功夫,晋军已经死伤过半,南边战场遍地尸体。而这一切仅仅只因为一驾诡异的铁鸢。

巴戈此时已下令全军撤退,她在飞奔的马上回头看向空中,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周围的一切也慢慢染上清晨渐起的橙黄色。那架青铜色的铁鸢携卷着致命的雷霆,其身姿却如随风飘荡的秋叶般轻盈,映在巴戈眼中是一道冲着她而来的催命符。

巴戈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她很确定这神物就是来杀她的,这是她的直觉。巴戈别无他法只能拼命逃窜,至于后面被屠戮殆尽的大军她已无暇以顾,回去复命后会有何惩罚此时也顾不上想了。

“都逃了,还追吗?”李星辰操纵着铁鸢估算着竟已追出了五里之远,再往前是茂林,靠近恐会引发山火。

“算了,回去吧。”天暗星又是一记响指,兽头闭目攻击停止。李星辰拨转铁鸢行进方向带着天暗星回城。

这一役晋军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不良人少帅天暗星一战成名,被坊间传为妖魔杀神,成为继不良帅后第二个为群雄谈之色变的人物,暗杀悬赏人头价码再次攀高成当世之最。这却是后话了。

铁鸢是同回城的大军一道抵达城门前的,日出东方时刻,城上大火已灭,城中虽还有几处残留的烟火,大体上已完全安静了下来。

城门楼上赵崇携手下官员敬候将士凯旋。

杨青庭带着杨心雨等人亦在此列。

杨心雨此时满眼焦急扒在城墙上抻着脖子探看,李星辰一直不见踪影,路遇不良人说他们都被召去了战场,她已旁听过战报,只怕自己想不出战场残酷之万一。

高永安与田丰年骑在马上在队伍最前列并排而行,他们不住地抬头去看天空上滑翔的好不惬意的铁鸢,一时间无法忘记先前惨烈的战场。也无法忘记那一驾载具究竟有何能力,有了它攻城略地有如探囊取物,若战线相异,它今日能如何杀晋军,来日就能如何杀他们。

见城门就在前方,分开前田丰年冲高拱手道:“高兄,此日一战你是头功,若有幸成为同僚,请容我为你庆功。”

高永安神情微动,爽快道:“好说。”

铁鸢在城楼上下落悬停在城墙齐平的高度,天暗星带着李星辰跃下,那铁鸢竟是凭空化作一道光消失了。众人在赵崇的带领下围上,杨心雨从人中冲出来抓住李星辰的胳膊一阵查看,见没有什么伤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当察觉到旁人视线脸腾一下红了,漏了些许女儿姿态躲回杨青庭身后了。

李星辰刚从呆愣里缓过神儿,一偏头正对上天暗星揶揄的目光,他的耳尖儿又红了。

赵崇施礼谢过解围之恩,又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不良人天暗星。”

赵崇以礼相待地请天暗星城中歇息。

赵崇路过时与杨青庭对视一眼,后者会意立刻悄悄拍了拍女儿的手臂。

杨心雨为难地看了一眼父亲,但她分得清轻重缓急,便快步跟在李星辰身边,也不多话。李星辰有些在意,瞄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姑娘有一丝亲近,突然想到话本戏文里的那句情窦初开,猛地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意着天暗星,他自己倒是一派轻松也不端着,侧过头没头没脑地对着赵崇说了一句,”打了一晚上,不知能否到贵府讨杯酒喝喝?“

赵崇强压着紧张回道:“那是自然。”

天暗星没回头却又对身后的众人说道:“都是有功之臣,本帅爱才,不如同去?”

众人迫于压力连声应和。

待他们走下城墙,大军归来正有秩序地入城。高永安拜过赵崇同他们一到入府,他的那支队伍便也入了编制,接手了安置工作,至于改不改旗目前却只有赵崇一人知道了。

此时主道已经大致清理出来,一路看去,民众们归家补觉的补觉,有些碍于生计的收拾收拾便开始准备新的一天。百姓们见到赵崇或是军队将士具是恭顺让路诚挚问候。

李莽带着一众不良人远远地等候在府衙前,也不知是何时换了整齐的军服,比起先前五花八门的服饰,气势强了许多,待天暗星走近便齐齐施礼,“参见少帅!”

天暗星一一打量过去,虽都带伤但精神都是极好的,不过天暗星走近李莽轻擂了他一拳,李莽吃痛后躲,天暗星责怪道:“不去治伤休息跑这来做什么?”

杨心雨一直关注着李星辰,后者此时抄着手别过脸很是不高兴的样子。杨心雨靠近了些低声问道:“可是哪里疼?”

李星辰躲了躲,不自在地回道:”没有。“

“你们不是同为不良人吗?”杨心雨这次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那性子跳脱的周池一眼看到李星辰,他比李星辰大个两三岁仍是少年心性,跑近给天暗星施礼问好,天暗星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周池道:“少帅,你们要去吃酒,那天异星大人我借走叙叙旧成吗?”

李星辰啧了一声,“谁要跟你叙旧?”

周池笑也不恼笑嘻嘻道:“别不好意思啊,这位姑娘可是新友,不如同去?”

李星辰瞪大了眼睛,呵斥道:“好你个周池,又打歪主意!”

周池眼珠一转道:“那这样,听少帅的行吧?”

于是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又都回到天暗星身上,多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等着天暗星点头。

除了李星辰,他现在是半步不想离开天暗星。

李星辰扯了下天暗星的衣襟,虽然脸上绷带重重,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是明亮异常,灵猫一般,天暗星竟从里面看出了些许讨好祈求的意思,配上一声微不可闻的“师兄”,反正他天暗星是顶不住的。

天暗星轻笑出声,多了几分人气儿,他戳了一记李星辰的额头,又拍了下周池的肩膀,“娃娃们怎么什么都要我下令呢?这种事儿当然是阿辰自己说得算咯。”

说完便向前走了两步示意赵崇继续带路,但很快又停下来沉声命令道:“地奇星你来,其他人自去修整吧,今日之内全部离城各回驻地。”

“得令!”众不良人回应,声音未落除了地奇星其余人包括周池在内全部离场不知所踪。

赵崇知道这是天暗星给出的态度,他是在告知既然黔州如今除掉了通文馆与玄冥教的分舵,又与岐国结盟,这干净的黔州不良人暂时不会碰,好让他赵大人放心。

赵崇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一握,左手利落一扬,“请!”

府衙内家丁洒扫相迎,很快会客厅准备妥当,摆好美酒佳肴,乐人弹唱,舞姬娉婷。

赵崇坐在主位向堂下今日功臣猛将们敬酒,天暗星转动着酒杯,那杯盏质地细腻却轻薄,杯壁上烧制着花纹,酒壶上烧制了一句“绿蚁新醅酒”,看样子应是以新奇实惠闻名的大唐长沙窑出产的民间器物,这东西多贩售到广州一代走水路运往他国,如今却成了这黔州城自民众到官宦主要使用的餐具,想来是那广东胡商被屠一事影响尚未结束。天暗星暗自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深沉颜色,他没有摘掉面具便由李星辰代饮了这杯。这不是李星辰第一次饮酒了,喝罢眨眨眼睛,放下杯子是再也不肯喝第二杯了。

“怎么了?”天暗星坐姿散漫,撑头询问。

“没有师兄酿的好喝……不喜欢……吃食也好一般。”李星辰并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他虽受苦良多、称不上锦衣玉食早年跟着袁天罡却也未真的食不果腹,后来又有天暗星看顾照料,衣食无忧,过得也算滋润。

“多少也吃些,正长身体呢,一顿也不能饿着。等回去了想吃什么都做给你。”天暗星好脾气地哄了一句。

下座的李莽探过身笑道:“天异星大人,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人的烹饪手艺比得过少帅的,吃一顿惦记一年呢。少帅,不知道这次回去能不能跟着蹭一顿。”

天暗星叹了口气,“你们……行吧行吧,都来,这次的任务做得不错,给你们庆功。”

李星辰翻了个白眼,“师兄就是心软呢,因为这样才总被占便宜。”

李莽厚着脸皮自斟自饮了一杯当作赔罪。

他们这边虽然说的是悄悄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是不管对于杨青庭也好、赵崇及其附属也好,还有岐国派来的特使,不良人跟这个天暗星都太过神秘了。

杨青庭起身敬了一杯酒为答谢天异星救命之恩,马骥道以及早已被放出疗过伤的吴克穷等人也纷纷敬酒致谢,这次却是李莽代喝了。

杨青庭看了看赵崇,二人目光交流了一瞬,于是杨青庭定了心神开口问道:“听不良人们称天暗星大人少帅,这是何故?”

“不良帅是家师,自长安之乱后他潜心闭关不问世事,不良人的诸多事务由我暂代。”

“原来如此,那您身旁这位不凡的小兄弟呢?这些日子多亏他护卫左右,我们多人的性命也全靠他才得以保全。”

天暗星歪头与李星辰对视,李星辰知道师兄意思却只是别过头。自从改头换面后他最不爱跟别人自我介绍,有次天暗星打趣他是不是讨厌这个名字,李星辰没回答,天暗星以为是默认了,还想了好几个新名字让李星辰挑,却都被李星辰拒绝了。就李星辰真实的心思,师兄给他取的名字便师兄一个人叫就好了,这与旁人又没关系。可如今倒好,总不能人人都跟着天暗星一般阿辰阿辰的唤他吧。想到此处李星辰一拱手回道,“不良人天异星李星辰,先前疏忽未报姓名还请包涵。”

“李少侠小小年纪便已位列三十六天罡果真是年少有为。”田丰年赞叹道。

李星辰不自在地僵在那里,他不适应这般场合,不适应那么多关注的目光,更不适应这般立于人前,他本该是天子的影子,隐没在暗处,不为人知,哪怕有一天消失了也不该有人发现才对。

天暗星却是不顾场合一把搂过李星辰的肩膀,语气颇为骄傲自豪,“当然了,我家阿辰功夫好、心思活、有担当还懂照顾人,不知以后能迷倒多少小姑娘。”俨然一个炫耀师弟的蠢师兄模样,没有半分架子威严可言。

杨心雨的视线本就离不开李星辰了,此时眼尖地发现那少年耳朵红了些。而等对上一旁视线时,那天暗星居然对她眨了下眼。这下杨心雨的脸也红了。但二者羞赧的原因却大不相同,杨心雨是少女心思,李星辰却是真懂了天暗星为何说这话,无论是对着不良人还是对外天暗星处处维护他显示自己多么看重他宠信他,最大限度让周围人对李星辰有个印象、也加强几分重视,而这一切为的是满足李星辰想让不良帅多看他一眼的心愿。李星辰的声望高一分,他赢李星云的可能就多一分。李星辰心里又暖又酸涩,比起不良帅他现在更想让天暗星多看他一眼,多对他满意一分,可是这竟比前者还要难。天暗星仿佛是已给了李星辰他的全部了,怎么可能再多出一分好让李星辰心安呢?李星辰明白是他自己自卑、是他自己有心魔,他就是没办法停下拿自己跟李星云比较,无论是武功医术还是不良帅与天暗星的在意。而如今他发现,不良帅的在意他最多是怕失去是不甘心想要去争,但天暗星的在意,他就是无法抑制住自己贪心,他竟然肖想着那就该全部都是属于他的,因为天暗星明明就亲口说过,他只会是他一个人的师兄。

天暗星不再答话静静听着赵崇跟他下属们的一言一语,听着李星辰偶尔跟李莽拌嘴两句。就好像他与他们不仅仅隔着一个面具,还隔着一整个世界。他们过得是真切的每时每刻,过得是日子,而他看到的所行的却是一步步棋,随性而为却实为算计,他自己也已然分不清哪些是真情实感哪些是戏了。

天暗星在这劫难后的热闹气象中敛目沉思,虽说记不清但前世他好像跟谁说过的,但从他选择戴上面具的那一天李星云就已经死了。死人与这人气腾腾的世间格格不入又有什么好介怀的呢?天暗星抚摸着那凝聚了人民巧思的简单杯盏,脑中突然闪过前世最后一次他与袁天罡对酌的场景,面具下嘴角抿起终于浮现出一个自屠城事件后解脱纾解的笑——过些时日趁他生辰便把那壶好酒送出去吧。

李星辰以为天暗星躲的是上官云阙,却不知那日回谷的还有不良帅袁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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