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静之,你怎么这副表情?”
男人下颌收紧,面上暴虐的表情敛去,一个温和的笑容绽放在唇角。
“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
言罢,扭身回了床上,躺着不动了。
温良探头探脑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灿烂的阳光褪去,只余下漫天红霞。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今天真是漫长呐~”
捡春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温良后头,时刻警惕地周围。
闻言挠挠头,看了眼天色,有点疑惑。
“公子?您还不饿么?石头那边已经吩咐人过来问了几次了?”
温良压根没注意到这事儿,心虚地反问捡春。
“……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叫他们上菜!想饿死你家公子吗?!”
一巴掌拍在对方头顶上。
小厮哎了一声,傻乎乎的,一溜烟跑远了。
温良直到人影消失。
抬头望天,一条赤红的云带仿佛要从天涯追到海角,美的惊人。
望着这令人震撼的景色,温良眼底浮现出回忆之色。
男人倚靠在枕头上,默不作声,目光移到门口的突然安静下来的少年身上,眼底浮光掠影,若有所感。
一室无声。
……
捡春不愧是御用小厮,武功高,速度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带领着一队人马上来,结结实实地把裴静之屋内那张圆桌摆了个满圆。
甚至因为那个桌子太小了,等温良从院子里的秋千一跃而下,发现桌子都换成了一张更大的圆桌,还是可折叠那种。
再次又被震惊到。
这就是有钱的快乐吗?哈哈哈1
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一个箭步从院子里冲进屋内,温良就被一边矮桌上的几壶美酒溢出的酒香瞬间勾起了馋虫。
鸡鸭鱼肉,龙虾鲍鱼,山货菌子,蒸煮炒煎炙烤,琳琅满目!
甚至在另外一边的矮桌上,他看到了好几样餐后甜点和水果!
温良站在桌边,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捡春这孩子早就学会偷吃了,这会儿子倒是没什么感觉了,挥挥手让上菜的侍女下去,就朝着温良说道。
“公子?让捡春服侍您用饭罢。”
温良愣了愣,目光在触及到桌上的一道乳白色的鱼汤时,记忆翻涌了上来。
原主是很爱吃鱼的,但很容易被卡嗓子,捡春的伺候其实就是给他挑鱼刺。
温良摆摆手,吃鱼嘛!还是自己来最香!
“你也下去用饭吧,就不用留在这里了。”
捡春还想说几句,就见他们公子如同饿狼扑食地冲向床边。
“裴静之!裴静之!快起来吃饭了!今天有福了!我请你吃大餐!”
看来是要和姑爷亲近,捡春立刻非常识时务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没忘把门拉上。
可惜或许是之前的那碗冰糖炖雪梨威力太大。
男人只是宠溺地从床上坐起,薄唇吐出温柔且无情的字句。
“我还没饿,你自己吃罢。”
温良对此感到不能理解,他指了指对面的那桌大餐。
“静之,你没闻到香味吗?”
男人唇角勾了勾,摆出了那个万金油的理由,低头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上气不接下气的。
“咳咳咳,多谢子心的好意,只是我这幅身子骨不争气,怕是要拂了子心的好意了。”
男人俊美的脸庞因为剧烈的咳嗽浮起淡淡的红晕,温柔的凤眸里光芒点点,挺拔如同翠竹的身姿柔弱不失优雅地晃了几下。
落到温良眼中,宛如一朵惨遭大雨□□后的清丽蔷薇。
他微微咽了口唾沫,眼前不自知地冒出来他硬盘里的五百个G的内容。
可下一秒,他落到对方旧病缠身,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上,忽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真是个禽兽!
人都病成这样了!他还这么龌龊……
裴静之也被温良忽然自己打自己的行为惊到了,一时间没有吱声。
等温良又后悔地揉了揉腮帮子,已经放弃了让裴静之去吃好吃的心思。
他来到桌边,沉默盛了一晚清淡的蔬菜粥,再站起身,面上的沮丧一扫而净。
又精神百倍地端到床边,搅动了下白瓷的勺,让粥的温度凉了凉。
“别的东西你吃不了,粥总可以喝吧?”
少年澄澈的眸子里透着清晰的关切,真诚的实在很难让人拒绝。
裴静之略侧过头,白皙的手腕接过粥。
自觉安排好了裴静之,温良火速坐了回去,安静地享受大餐。
男人的目光落到粥碗上良久,仔细的打量粥的颜色气味。
躲在房梁上正打算过来禀告的墨书都看不下去,传音入密:“主子,新夫人的厨子查过了,没有问题。粥也没问题。”
这话传来时,裴静之已经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口,轻飘飘地掀起眼皮。
墨书被那眼光扫光,可怜巴巴地打了个手势。
这不是看您是在纠结么……
粥的味道意外的好,色香味俱全。
等裴静之把碗搁到床边的桌上,味蕾还残留着淡淡的香甜。
不觉目光就地移到了桌边那人身上。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床上的饭菜居然已经被吃完了大半!
而少年的吃相却并没有因为吃的太快显得粗鲁,甚至因为神情过于享受和幸福,简直能完美地勾起他人的食欲。
耳力极好的男人,甚至能听到房梁上某人不停吞咽口水的声音……
可无论在外界中传闻作天作地的骄纵温家小公子,还是从他那个好弟弟那儿直接了解到的那个又蠢又坏的东西。
都和眼前之人有着明显出入。
到底是……
温良只顾着埋头苦吃,压根不知道他一顿幸福的享受美味,却引起了屋中另外两人的烦恼。
等他用完晚饭,早就在外头候着的捡春,立时带着方才的那队人把屋内收拾的干干净净。
温良吃完了饭后水果,懒洋洋地眯着眼睛,躺在矮塌上,拍了拍肚皮,幸福感爆棚!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就是吃完美食之后还不用自己洗碗!
等屋内再度陷入平静,温良猝不及防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天也黑了,晚饭也吃了,该洗洗睡了!
但屋子里除了裴静之的那张大床之外……
只有他身下躺的软塌啊!
这玩意儿谁知道会不会半夜滚到地上去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少年的难处,床上传来温和的话语:“来床上歇息罢。”
温良表情扭来扭曲,直接摆烂暴言。
“你确定?我睡姿不太好!万一晚上把你踢下去我不负责的啊!”
“裴静之,就你这小身板,我真怕明天早上一睁眼,你人都凉了!”
“要不我还是在这软塌上凑合一晚吧?明天在弄个床进来?或者我去其他房间睡?”
“不行不行!我去其他房间睡的话?岂不是就坐实了你不行的事情?”温良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连连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下一秒又没忍住笑出声:“不过就这你迎风晕倒的架势,貌似行也不行,不行也的不行啊!”
裴静之再度陷入一天为止不知多次的沉默。
对方话都说完了,他还能再说什么……
温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在软塌上凑合一晚,至于行不行的问题,他怜悯地瞥了一眼床上。
不住叹了口气,害,小命都要嘎了,就不要再讲究这种事情了吧。
而这嘀嘀咕咕的话语落到男人耳力,终于好似催进了让男人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数秒后,房梁上的某处阴影消失了。
温良也再次收到了男人的邀请。
“子心,上来罢,否则我只能下去了。”
……
另一头。
等着心肝宝贝儿小儿子用晚饭等了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人影的老夫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往日里裴千曜去衙门当值,杂事缠身,还要应付同僚,回来的晚些也就罢了。
可今日因着裴静之大婚,裴千曜请了一日假,早该过来同她说说母子间的体己话,若是有事耽搁,也该遣个下人过来说一声。
可现在居然这么久没有动静!
忙唤来裴千曜的贴身丫鬟一问。
着才知道,自从裴千曜去了东苑一趟,就再也没有回去!
这下,整个侯府都动了起来,甚至惊动了还在书房的忠义候,得知小儿子消失了快半日之久,这位留着美髯的中年美大叔,只是淡淡望了嘲杂的外头一眼,便收回视线,吩咐下人关好院门,又回了书房。
似乎他的小儿子疑似失踪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东苑仿佛有股特殊的屏障,隔绝外头的纷纷扰扰。
除了第一次有下人被派来打听了一趟之后,甚至都没有进来搜查,一对上开门小厮的眼神。
就在院子门口,打着哈哈离开了。
所以,直到忠义侯府被掀了个底朝天,终于有个丫鬟发现了,东苑的树杈子貌似挂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等她好奇地走进,用灯笼照了下。
惊呼出声:“二,二公子?二公子!二公子找到了!”
东苑是裴府大公子一直居住的地方,但实际上裴静之的院子在最里面,外头还有数间下人居住的耳房,以及裴静之自己的私库,放着他多年以来的积蓄,再往前,还有数间练功房,以及书房,藏书房。
就算这两年下来,被裴千曜霍霍的差不多了,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依旧住着整个侯府,除了侯爷之外,占地面积最大的东苑。
故而位于最里侧的温良,压根就没发现外头因为找裴千曜乱成一团的事情。
因为他现在真的有点生气。
男人沉默地站在他面前,之前因为咳嗽而有所遮掩的身高,眼下彻底暴露在他身前。
温良目测了一下,对方起码一米八以上!
挺拔的身形轻松地把温良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带来难言的压迫感。
“我睡软塌,你睡床。”
裴静之温和的又重复了一句。
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话语,温良的额头就莫名沁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