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震惊地看着雾御寒,“你说什么?”
雾御无谓地笑了一下,带着清瘦的身子晃了晃,“为什么你要找骨头架子冒充白老大,为什么你要阻止我救子期?”
听起来就跟你怎么不给我吃的一样,甚至还带着一丝埋怨的娇嗔,根本不匹配他想杀人的恨意。
宗政道,“你怎么知道?”
雾御寒道,“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知道,挡我路者,死。”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森狠,步步逼近宗政,“那人说三天后,月缺之夜才会爆发,可我等不了,我迫切的想让你死。”
说着,雾御寒掌心里凝聚起旋转的疾风。
宗政踉跄着,竟然痴痴地笑了起来,“你想杀我,何必费那周章,要杀尽管杀,我绝不动弹。”
雾御寒的眼睛里涌出水光,那是与宗政的情谊,但手心里的疾风却是愈发狠戾,那是对宗政的恨意,他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宗政道,“因为你是……”
他本想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为,你陪我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光。
可现在,威力强过蛊虫百倍的毒素在他身体侵扰,让他察觉不受控制的生命流逝,尘世喧嚣86年,那最后的时光,那最后的人,是赫山涟漪。
于是,他改了口,“雾御寒,谢谢你陪我长大。如果不是你,我或许,早就在绝望中自杀了。”
雾御寒眼睛里的水光已经滚了出来,“这可是你自愿的。”
自愿去死,自愿把这条命交给他,自愿结束疯魔混乱痛楚的一生,雾御寒集全身之力打出疾风。
霎时间,一个身影飞快地劫走了宗政。
是赫山涟漪。
雾御寒陡然变了脸!
涟漪扶着宗政,等他站稳了,才看向雾御寒,坚定而又决绝道,“这是我男人,你要想杀,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雾御寒气结,“你!”
他打不过赫山涟漪,在他那柄琉璃剑出现后,他冷笑道,“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闻言,涟漪赶忙看宗政,宗政带血的嘴角扯了下,无声却让涟漪的头轰地炸了。
雾御寒道,“你体内的毒素,现在,已经原封不动的转移到了他的身体里。”
宗政抓紧了涟漪的手。
涟漪忍着恨,“都现在了,你还怕我杀了他?”
的确,怕。
宗政道,“我们回去。”
雾御寒再度恢复冷漠的脸,毫无情绪,就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涟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意思非常明确,如果宗政死,那你也别想活。
他自不会活的,等三天后,见了子期,就用自己这条命去换他的。
杀神殿再度被阴暗笼罩。
涟漪怎么都不会想到,排出身体的毒素竟然会被慈铭凝练成丹,还进了赫山宗政的体内。
为今之计,也还得慈铭来解。
三天之后是月缺之夜,涟漪会修为全无,所以,他必须得赶快找到慈铭,把他带回来。
他对宗政道,“我很快就回来。”
能说的,宗政从来不隐瞒涟漪,是以,涟漪很快就找到了欧阳钰藏匿慈铭的地下密室,撂倒门口的守卫后进去,却没有发现慈铭,迎接他的,是天罗地网的陷阱。
首当其冲,是被丹药异化的怪物,这些怪物不知疼,不会死,任凭琉璃剑穿透心脏,也能转瞬之间再砍再杀。然后,欧阳钰还专门给赫山涟漪准备了一份厚礼。
听着下面的厮杀,欧阳钰不仅感叹,“这个柏颖,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赫山涟漪的修为他一清二楚,即便不好杀死,那消耗他的体力,也是个门路,于是,一批一批的怪物往下冲。
很晚了,涟漪还没有回来。
宗政内心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静女察觉到主人的躁动,手拂过镜面,黑蝶从镜子里出,要去找人。
宗政阻止道,“我自己去。”
话音没落,人已经奔出了殿外。
涟漪杀到了地面,血流成河,他的身上脸上都染了血。
宗政从天而降,考虑到会误伤涟漪,他光鞭出手,扫清了挡路的怪物,到了他身边,“你怎么样?”
涟漪干脆道,“不是我的血。”
他喘着气,显然是累得不轻,“这帮该死的怪物,真是杀不尽。”
宗政道,“那就给他们噬魂波,让他们魂飞烟灭。”
红色血球在掌心凝起,那颜色却比往日淡了不少,宗政没有注意到,欧阳钰急着闪避也没有注意到,但涟漪注意到了,他摁住了宗政的手,“不要。”
一旦出手,力量自不比从前,但涟漪怕他会豁出去的用上还没让毒素沾染的修为。
他了解毒素,更了解宗政,因此,绝对不能让噬魂波出手。
欧阳钰不解其意,但说到底,他对那颗金丹到底能发出多少能量并没有底气,眼下,既然赫山宗政来了,那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恶心恶心他们再说,他道,“郑群。”
郑群应声而出,“将军。”
欧阳钰道,“你不是有话要跟原大公子说吗。”
原大公子,自然是涟漪,他蹙了下眉,不知那人狗嘴里要吐什么象牙。
郑群道,“是。”他看向涟漪,得瑟着,“前阵子,听闻原大公子在找一个叫英塔的怪物啊。”
宗政脸色一变。
涟漪下意识地上前一步,随即被宗政拽住手。
郑群道,“据说那英塔是杀害你母亲平安君的凶手。但是啊,据我了解,杀平安君的真正凶手,那是……”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睛睁大,胸前已是开了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出手的是赫山宗政,速度极快,他甚至都没有用噬魂波。
欧阳钰跟郑群之间隔了几丈远,但这个距离并不能让他躲避对方的攻击,早在两人在客栈见面时,宗政出手震碎了他坐的椅子,他也想要用修为攻击对方,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修为远远比不上对面站着的男人。
慈铭给过他一些提升修为的丹药,但截至目前,在赫山宗政面前,或许只能自保。
他抽身撤退。
郑群的话被卡死在喉咙里,但涟漪的心猝不及防的被撕开了,他知道郑群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杀害平安君的凶手,就是她的儿子,赫山涟漪。
涟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宗政护着他道,“我们先回去。”
欧阳钰刚回到府邸,竟然看到了等在此处的雾御寒。
雾御寒冷冷道,“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找过来的,你只需要兑现你的承诺。”
想找欧阳钰不难,问问那骨头架子就知道,看来他的确把丹药给赫山宗政喂进去了。
该死,吃了那剧毒的东西竟然看不出异常。
欧阳钰没有做多深纠,道,“我说的是事成之后,这个事成,自然是等到赫山宗政死了以后了。”
雾御寒垂了下眼帘似乎在想他话的可信度,但他发现自己没有选择,再次抬眸,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说罢,他就离开了。欧阳钰却是冷哼一声,心道,“我弄不死赫山宗政,我还弄不死你?”
回到杀神殿,涟漪默然地坐了很久。
其实,很早他就有直觉,是自己杀了母亲,后来英塔、再到常氏一族、再道苏敏的异常,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加深了那个直觉。
他赫山涟漪,就是弑母的罪人。
那时,他是想以死谢罪的,可他遇到了宗政,舍不得宗政,甚至跟宗政说了“以后”。
涟漪忽然看身边的人,“那时候,一心想死的人,却跟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要以后,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宗政想起他当初的话,想起当初他毫无求生的萎靡,道,“如果不是人生太阴暗,谁愿意去死呢。”
涟漪失神自弃的眼眸蓦然闪烁。
知道他在看自己,宗政还十分耍帅的双手抱住头躺在草地上,望着那缺了一多半的月亮,道,“有件事我很奇怪。”
涟漪问,“什么?”
宗政道,“那时候你就跟我要以后,那就说明,你非常喜欢我了,我很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总不至于在山洞里,我的床技让你折服了吧。”
涟漪白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但他的心情的确是放松了不少。
宗政撩着人家的长发,追问,“说说嘛,到底什么时候?”
那是灭了常氏一族后,他回头,是他站在那里。滥杀成性、冷酷无情的赫山王脸上竟然出现了怜悯。
涟漪只说记不得了,把话题拉回正轨,“没有找到慈铭。”
宗政道,“不用再找了,那老头儿,肯定已经被欧阳钰弄死了。”
慈铭的确死了。
那天晚上,欧阳钰离开后,洪舒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往回走,刚走到洞口就看见了慈铭。
他没有睡,在洪舒悄悄离开后就从床板上起来。
起初,他只是有怀疑,那洪舒怎么时不时地总往外面去,后来,他就多了个心眼儿,再加上老年人觉少,装出个熟睡的样子哄骗洪舒还是轻而易举的。
慈铭心痛,“你竟然,真的是欧阳钰的人。”
洪舒还保持一贯的谦逊,“我的确是将军的人,我也的确是真心跟您学手艺的。”
彼时,慈铭的本事洪舒学走了一半。
慈铭想到更重要的,“那颗金丹?”
洪舒道,“既然是从赫山涟漪血液里凝练出来的,那当然得用到需要的地方去。”
慈铭当即就想到了他们要对付赫山宗政,想要阻止,可他年迈的腿怎夺得过门口的守卫。
欧阳钰离开盛京之前,洪舒把自己被慈铭发现的消息告诉了他,欧阳钰就传了一个字。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