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雾御寒和白老大离开了,消失的彻彻底底时,毛头小子才猛喘了一口气,然后是剧烈的喘息,拍着极具起伏的胸口,叹了一声,“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他赶紧回去复命,把刚才看到的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了欧阳钰。
听着听着,欧阳钰蹙起了眉梢道,“白老大?”
毛头小子说完了,殷切地等着酬金。
欧阳钰拿起桌上的一兜银钱,却没有立即抛给他,而是问,“见了那骨头架子,你就一点不怕?”
毛头小子笑的意气风发,“穷比鬼可怕多了。万一这单搞砸了,那我可就得不了公子您的赏赐了。”
欧阳钰不禁另眼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毛头小子昂头道,“南起云。”
欧阳钰默念了一遍,“南起云,真是个好名字。”
话音既落,钱袋子也到了南起云的手里,南起云道谢,“谢公子。”
说完,他就要走,欧阳钰叫住他,“等等。”
南起云回头,澄澈的眼睛看向他,“公子还有吩咐?”
欧阳钰道,“你整天在街头混也不是个长远之计,不如我给你介绍个去处,让你享功名利禄,以彰男儿之志,如何?”
南起云笑了一下,“多谢公子美意,不过,虽然穷比鬼可怕,但是,失了自由,那比穷更可怕。”
话音一落,他抛了下钱袋子,爽朗的笑在他已然有了俊朗底子的脸庞上出现,旋即,他离开了房间。
他们的对话,屏风后的柏颖听得一清二楚,等南起云离开后,他走出来,状似无意,道,“看上了?”
欧阳钰给他一个白眼,“那才多大。我不过是看他小小年纪就胆识过人,属实是可造之材,这么流失了,可惜。”
柏颖笑了一下,也不打趣,倒了杯茶给他端过去,道,“所以,有进展了?”
欧阳钰接过茶杯,在手里转着,道,“那可是,相当大的进展。”
白老大已经死了,出现在雾御寒面前的必然是假的,谁会派个假的过去,还说那劝解、宽慰雾御寒的话,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赫山宗政。
欧阳钰道,“雾御寒应该是知道白老大是唯一一个能让李子期还魂的人,所以才去找他,如果他知道,赫山宗政不仅弄死白老大,掐断了他最后的希望,还用个假的羞辱他,他会有什么反应?”
柏颖想着,那还真真是有趣。
次日傍晚,镇外十里的溪边,欧阳钰找到了雾御寒。
雾御寒很有敌意地看着他,“你是谁?”
欧阳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来只是告诉你,白老大已经死了,是赫山宗政亲手杀死的。”
雾御寒马上就想到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根本不信,“你胡说什么。”
欧阳户道,“你若不信,就去白老大的老巢,一看便知。”
说完,欧阳钰转身就走。
雾御寒陷入了混乱,他立即赶去白骨族的地盘,正见到那耀武扬威、只等着赫山宗政兑现承诺的骨头架子。
雾御寒恼怒之极,捏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骨头架子一看自己的口音被他听到了,心想,得,还装个什么劲啊,旁边还有那么多知根知底的呢。
雾御寒喝问,“是谁让你假扮白老大欺骗我的?”
骨头架子道,“哎哟,您就别问了,问了有什么好呢,总之,我们老大是死了,也没人能给你找魂魄了,你就回你的落雁山待着去……”
原本,雾御寒还没有杀意,一听他后半截话,杀意顿起,出掌击碎了骨头架子。
他的脸上是报仇的决绝!
其他骨头架子一看有人在家门口闹事,那不打回去,脸面还往哪搁,当即就要反杀。
雾御寒的修为打一个还行,打一帮那绝对没有胜算,不然,当初他怎么会被李家人设计困住,错失救子期的最佳时机。
危机时刻,欧阳钰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
骨头架子认得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欧阳钰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但看雾御寒的神情,十分满意。
他道,“你的敌人是赫山宗政。”
雾御寒看向他。
欧阳钰坦然迎着他的视线,“怎么,我说错了?”
雾御寒的疼痛顶在心口,让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欧阳钰道,“我有法子帮你报仇。”他把那装着丹药的锦盒递过去,“遇水即化,给赫山宗政喝下去,这个月缺之夜,他应该就会毒爆而死。”
月缺之夜,那不是,只剩三天?
雾御寒猛地咽了口水,口干舌燥,他盯着那锦盒,迟迟不动,显然,在做剧烈的思想挣扎。
这时候,只需要最后一击。
欧阳钰道,“事成之后,我有办法,让你见到李子期。”
他诚挚的眼神,绝对没有欺骗眼神,最终,让雾御寒把锦盒接到了手里。
欧阳钰非常满意,似乎已经看到赫山宗政毒发身亡的美景,他拍拍雾御寒的肩,离开此处,回到镇上,接了柏颖,要返回盛京。
柏颖知道事情的经过后,想了片刻,道,“如果事成,那么为了救赫山宗政,赫山涟漪一定会来找慈铭,所以……”
欧阳钰秒懂,“所以,得好好给他准备一场有去无回的死亡盛宴。”
杀神殿。
罕见地有了花团锦簇,静女漂来漂去,显然被芬芳扑鼻的香气闹得有点不适应,最让她不适应的是那笑容就没从脸上掉下去过的赫山宗政。
以往,他总是绷着脸,现在,那笑好像不值钱似的,有时得瑟,有时傻,大多时候都是傻。
雾御寒进来时,涟漪正修建花枝,他要采几朵,放在卧室的窗上,宗政围着他转,嘴里嘟嘟囔囔的瞎指挥。
任谁看,都是浓情蜜意的一对。
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幸福!凭什么,你可以和爱的人在一起!凭什么,你要干涉我复活子期!
凭什么!
雾御寒面无表情。
宗政看到他,几步过去,挡在他跟涟漪之间,这头大尾巴狼的察言观色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终于发觉,提及雾御寒时,涟漪心底埋不住的失意。
雾御寒既然回来了,那便是骨头架子的话起了作用,宗政却还装作气不过的样子,“你还知道回来?”
是责怪的语气,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反之,那语气里的欢喜是抑制不住。
雾御寒没理他,径直往里走,经过涟漪时,道,“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
涟漪没想到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把自己当下人使唤。
雾御寒说话的时候脚是没停的,此时已经快到正厅,宗政摁住要去倒茶的涟漪,道,“你别管。”
随即,宗政追上了雾御寒,自己动手给他到了一杯茶,塞他手里,“喝吧。”
雾御寒并没有接,“你还真是心疼他呢。”
宗政知道他心里有气,也不跟他一般见识,“雾御寒,过去的就过去了,你该放下了。”
雾御寒看着他的眼睛里忽然涌出水光,“你说放下就能放下吗?”
一句话把宗政问住了,他带着歉意的扯了下嘴角,“我不是不想让你难过嘛。”
雾御寒提袖拭掉眼角的泪,看着周围。
杀神殿他来过很多次,每次来都感觉冰冷冷的不像人住的地方,但现在,却很温暖。
温暖的让他浑身难受,他道,“算了,回去了。”
宗政脱口道,“我送你。”
雾御寒没有拒绝,提步往外走。
涟漪还在庭院里,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过来,雾御寒目不斜视,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但仔细看,那是绝望到极致的残忍。
宗政给涟漪打着手势,意思是“我把他送回去就回来。”
涟漪的视线从他身上转到雾御寒身上,雾御寒与他擦身而过之际,他扫过来的眼神让他心里咯噔一声,一种无法言说的森然席卷全身。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宗政不时偷偷看他,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分毫情绪。
送到了地方,宗政组织语言,“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他带着恳求看着雾御寒死寂一般的脸,“我真的,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你快乐,只要你能快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
雾御寒心里默然了一句,转身回到洞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杯茶,那乳白色的茶杯还是宗政买的。
那时,他去了鬼市,看着洁白如玉的瓷器就想到了雾御寒,随手买了送给他,应该很多年了,多的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年份,但他还在用。
他道,“送我来一趟,再渴着你,你家里那位该不饶我了。”
这话听得宗政心里舒坦,一是以为他认可了涟漪,二是,向来不往深处想的宗政以为,这是他放下过去的转变。
他接过来一饮而尽,“你先好好歇歇,明天我再来看你。”
因说话带动的嘴角已经归于平寂,雾御寒的脸上出现了比死亡还瘆的痴然,他盯着宗政,等那药效的发作。
即便欧阳钰说了三天后的月缺之夜才会见效,但他身心,修为高如赫山宗政不可能察觉不到茶里的异样,他的身体不可能接受……果不其然,赫山宗政猛地捂住胸口,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那手背上青筋暴起。
宗政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雾御寒挑起的眉眼染透了诡异的兴奋,“你不是喜欢赫山涟漪吗,那么,你应该会喜欢,他体内的毒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