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胃炎。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这两天注意饮食,别再吃生冷海鲜。输液结束后觉得没事就能回去,不放心就住两天观察下。”
赵舒权听到张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做出诊断,一直悬着的心才轻轻落下。后背凉飕飕的,汗水几乎湿了整件衬衫。
张方瞥了一眼他的后背,啧啧两声:“你看你这汗出的,比他更像是病人。你这也太虚了啊赵总。”
“出点汗而已,哪里虚了!”赵舒权没好气地回应,掩盖自己的心虚。刚才把人送来医学中心的路上,他真的很担心是不是自己胡乱发疯把曹瑞给气着了。
张方摊手表示无奈:“不是我说,你这个小朋友,好像真的身体不太行的样子呐。我现在有点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宝贝他了。”
赵舒权觉得刚才没敢对曹瑞发的火顿时找到了转移点:“意思是你之前一直没当回事是吧?难怪进度这么慢拖拖拉拉的!你还是不是医生!”
张方瞪大了眼睛喊冤:“基因治疗那么复杂的方案,你以为是做顿饭给他吃啊!……”
话没说完,护士出来说病人想要见家属。赵舒权看了眼满脸揶揄的张方,叫对方陪自己一起进去。
倒不是他愿意给自己稍带个电灯泡,主要是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曹瑞,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尴尬和无措。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面对曹瑞,总是没什么法子的。前世能把人追到手,靠的也是一身蛮力(不是)。
高级单人病房中,少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右手挂着输液袋,整个人陷在顶级私立医院柔软舒适的床品中,乌黑的长发散开摊在枕头上,显得人格外娇小。
见两人进来,少年的眸子转了转,明亮的水眸略显疲惫,轻轻叫了声“张医生”,却没理会赵舒权。
赵舒权尴尬地走到病床前,一言不发的站着。
张方后来居上,笑容可掬地询问:“觉得怎么样了?还难受么?”
曹瑞轻声回答说没事了,张方又问他晚上吃了什么。赵舒权听曹瑞报了一些菜名,忍不住皱眉。
那些菜的原料中都有曹瑞不喜欢吃的东西,可想而知少年晚上这顿饭应该没吃饱。以他挑食却又不肯明说的习惯做法,能吃个半饱已经算很给面子。
他正生闷气,听见曹瑞又说:“喝完香槟之后改为喝水,好像就开始不太舒服了……”
赵舒权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喝的冰水?贺珣怎么不给你要热水?”
曹瑞抬眸看他一眼:“他又不知道。”
赵舒权气得低声骂人,张方在一旁看着却觉得有趣。他也跟曹瑞单独吃过饭,多少了解这个少年并不会开口主动诉说自己的需求。以他研究心理学的经验来看,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内向,现在却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曹瑞忽然看着赵舒权说:“我想吃蜜桃露。”
赵舒权和张方双双一愣。赵舒权扭头问:“能吃吗?”
张方点头:“桃子是可以的。不过现在是……深夜十二点半。”
曹瑞也不管张方说什么,依旧盯着赵舒权:“我现在就想吃。我晚上没吃饱,现在腹中饥饿。”
赵舒权忙不迭点头:“那你等一等,别着急。我马上去想办法。”
张方目瞪口呆,看着曹瑞面不改色地轻轻点了下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舒权拉着拽出了病房,问他厨房在哪。
张方戳着手表:“你看看几点了老赵。我这边厨房不是二十四小时的!”
“我知道。我自己弄。你厨房有原料吗?桃胶和水蜜桃,有这两样就行。”
张方从老友脸上看出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整个人都有点麻:“你没事吧老赵?你……会做甜品?”
赵舒权只是催他:“你把厨房借给我就是了。快点。”
张方曾经以为自己对认识曹瑞后的赵舒权已经麻到不能再麻。他觉得赵舒权为那个少年做什么都不奇怪。
可是看到深夜的厨房中,穿着皮鞋和西装裤、挽起衬衫袖口的男人满头大汗地用桃胶和白桃罐头捣鼓了差不多一小时,端出一小碗蜜桃露,他还是感到很魔幻、很不真实,并且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我特么大半夜不睡觉是来看你赵舒权演宠妻戏码的么!
伤自尊了。走了。
决定陪人把东西送进病房就回家的张方,万万没想到看到了更让他掉下巴的一幕。
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看起来精神比先前还要好些,转动着乌黑的大眼睛看了看捧到眼前的小碗,朱唇轻启,说了句:“看起来不好吃,不想吃了。”
张方下巴还没来记得掉,见赵舒权笑得宠溺而讨好,柔声哄人:“厨房原料简陋,没有新鲜蜜桃。不过味道我尝过了,肯定是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小口试试看?”
曹瑞干脆垂下眼睑:“不想吃。拿走。”
“瑞儿,吃一点吧,你肚子还饿着呢……”
却见曹瑞陡然抬眼瞪赵舒权,语气强硬:“说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张方看明白了,曹瑞这是在试探赵舒权,试探他对待自己的底限。
他觉得自己必须马上离开现场。这间病房里已经不需要医生了。不管赵舒权接下来是要发疯还是要犯蠢,自己继续留在现场只会让大家都尴尬。
张医生以最快的速度退出病房,顺带吩咐护士没事别进去,有事自然会有里面的人叫人。
不过他还是好奇,赵舒权到底会不会生气,便隔着玻璃窗偷偷看了一眼,见赵舒权动作迟缓地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挨着病床坐了下来。
四目相对。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监控心率和血氧的仪器在轻声作响。而急性胃炎发作,本来不需要上这些监测仪器。
赵舒权有点泄气。他原本很高兴曹瑞主动提出要求,更庆幸的是医疗中心的厨房相当高级,各种原料一应俱全。可是仓促间用普通桃胶和桃罐头做出的甜羹,还是不够能让帝王入口的标准吧。
“这里条件还是太简陋,要是在家就好了。”他轻声解释,“要不再弄点别的给你吃?你不是没吃饱……”
“你不生气么?”曹瑞打断了他。
赵舒权一愣,想起先前在家中的争执,赶忙表态:“对不起,我再不会那样了。我也没想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别当真,也别生我的气,行么?”
曹瑞低声笑了笑:“我怎么敢?但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我明明是在作弄你,连张医生都看得出。”
赵舒权心中黯然。他当然看得出来,但他弄不明白少年的心思,只想着若能让他消气,作弄作弄又怎样。别说折腾他半夜下厨,要他现在去马路上裸奔唱歌他都做得出。
只要曹瑞开口,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他低声说,“我只怕我做不到叫你满意。”
“做什么都行……”少年低声说着,却嗤笑一声:“大话说得好听,可你却连跟我说实话都做不到。”
赵舒权攥紧了裤子膝盖的布料,听曹瑞愤愤地说:“贺珣他虽然不知道我不能喝冰水、也不了解我的口味,他至少敢对我说、他喜欢我!”
赵舒权觉得神经被狠狠刺了一刀,咬牙低吼:“别跟我提贺珣!他所谓的喜欢,算得了什么!”
曹瑞笑出了声:“你连说都不敢说,又有什么资格取笑别人的喜欢!”
赵舒权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顿时让曹瑞整个落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少年毫无惧色,仰头看着他,乌黑的瞳仁目光闪烁。
他攥紧了拳头,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想去找贺珣打一架,还是先把眼前的少年捆起来塞住嘴,让那张小嘴不要再说出刺激自己的话。
僵持片刻,曹瑞轻轻笑起来:“你是不是忘了,这个剧本是你给我挑的,也是你拉我进这个圈子的。你只要动一根手指,随时就能把我再踢出去,让我去过原本我该过的那种生活。你何必这么纠结?”
赵舒权的怒火化作满腔寂寥,反问:“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用权势来逼迫你、操纵你的人生?”
曹瑞垂眸,淡淡回答:“起初我觉得你不是,可是现在我却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不需要我回报你什么,那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自由的、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了,赵总。”
赵舒权狠狠地心疼了。他并不想给少年这样的体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他能快乐幸福地活下去,远离一切阴霾,活得耀眼而自信。他更不希望那些阴霾是由自己带给他的。
他沉默了多久,曹瑞就一动不动地躺了多久,像是在等待他的宣判。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把自己这半年来做过的事迅速回顾了一遍,觉得曹瑞会这样想,可能真的是自己咎由自取。
“你是自由的。一直都是。”他低声说,攥紧了拳头,“如果你……真的想跟贺珣在一起……”
“如果我跟贺珣在一起,你确定你不会动用娱乐圈的资源去封杀他、伤害他的事业?”曹瑞淡然地说着,一眼都没看他。
赵舒权觉得自己嘴里可能被自己咬出血了,满嘴血腥味。他都快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还能站在这,而不是出去随便找个什么人打一架发泄怒火。
他听见自己哑声说:“只要你真的喜欢他。不管是他、还是别的什么人,若你喜欢、并且那人能对你好,我确实无权干涉。”
曹瑞清清淡淡地说了句“是么”,便不再说话。
赵舒权恍惚而机械地走出病房,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幽暗寂静,忽然满心寂寞沸腾翻滚,忍不住狠狠一拳捶在雪白的墙壁上,发出宛如击打在心脏上的沉闷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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