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司马昀眼冒金星地卸去了舞台妆，洗漱完后，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每到这时，他都会庆幸公司在住宿方面不至于太抠，四房一厅的公寓给了他们足够的隐私空间。

司马昀打开微博，公司买的热搜 #Indigo末放舞台# 飘在前排，实时讨论在公司的舆情监控下显得虚假而无趣。

他随意地扫了几眼便退了出来，转而点开了豆瓣的娱乐小组。他尝试着搜索Indigo的大名，弹出来的帖子全是萧诚的黑帖。

他又将团体和成员的花名都搜了一遍：靛、靛队、靛面、靛1、靛2、靛3、靛4……搜索出来的新帖数量依旧为0。

事实证明，没了萧诚，他们这个团是真的糊，糊得无人在意。

网友见萧诚退团，纷纷前来倒油，针对萧诚本人的鬼畜作品数量呈指数式增长，而团体本身却没溅起多少水花。

对于Indigo，路人随口夸几句“完颜团”，手指一滑，又是源源不断的其他短视频，真正转化成功的粉丝少得可怜，专辑销量和同代男团相比也显得非常惨淡。

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自从萧诚塌房后，发文章拱火点炮、扫射整个爱豆行业的博主还少吗，现在他们团还能正常活动都该叩谢佛祖了，还求什么大火呢？

换个角度想——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糊也好，风平浪静，无帖即安。

司马昀放下手机，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抬手熄了床头灯，

在暖光灭去的一秒，床头泛起的细碎银光也转瞬即逝。司马昀瞄了眼，文远的项链正陷在床头柜堆放的衣物之间。他在黑暗中盯着那条项链，又伸手将其取下，就着皎洁的月光，他轻轻转动着那枚素戒，仔细地看着上面典雅的纹样。

自那之后，文远没再提起过这串项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行程太紧凑，导致他忙得忘了，司马昀也累得头晕，没想起这回事。

“啊，忘了还给他，下次吧。”

司马昀随手将它戴在了枕边的仿真熊猫玩偶身上。冰凉的项链贴在熊猫圆滚滚的身躯上，莫名的适配。

他又翻了个身，不到三秒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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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末放舞台的落幕，Indigo的打歌期正式结束，公司象征性地举办了一场聚餐，又给成员们批了三天的假。

徐丞宇和钟以航一收到放假的通知，就火急火燎地买票，准备星夜兼程地赶去机场，恨不得立马飞回家。而文远没办法享受假期，近期正值大学考试周，他只能留在A市完成学业。

“那昀哥你呢？”

面对钟以航的询问，司马昀脑袋空空。

“还没想好。”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想好该做什么。

“没事，反正你家不就在隔壁B市么，很方便！”徐丞宇的语调不自觉地上扬，满是即将回家的喜悦：“你可以歇一天，明天再回！哥，你都多久没回家了，回去待两天多好！”

“好好好，再看吧。”

司马昀糊弄道，将两人送出公寓大门后，转头回房没心没肺地闷头大睡，打歌期的超负荷工作使他需要进行冬眠式补觉去恢复元气。

次日，当文远背着双肩包离开公寓时，司马昀还在睡梦中。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六点。

他习惯性地点开微博，只见#文远 A大#上了热搜。

一看就是公司买的。

好看的学历对大部分练习生来说都是一种奢侈，现在手头有一个老牌名校在读的成员，可不得逮着他使劲薅。

热搜里飘满了新鲜出炉的照片。此时的文远明明刚经历完出道期的死亡行程和期末的极限复习，他的脸却看不出一丝疲态，依旧清爽。打歌一结束，他立马染回了黑发，现在又戴上了半框眼镜，单手拎着双肩包，俨然一副清纯男大的斯文模样。

A大在读是文远的卖点之一，不论是为了长远的人生规划，还是为了维持学霸门面的人设，文远都必须保证学业上不出差错。因此，出道前，他一直过着学校和公司两头奔波的生活。出道后，在公司派人出面沟通后，辅导员才放宽了要求，才没有练习生时期那么忙碌。

这么辛苦，何必呢？

老问题又涌上司马昀的心头：文远为什么要做爱豆？

经纪人曾在和司马昀闲聊时提过，文远在收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后，就立即向IDOL PARK投了简历，而且是只向IDOL PARK投了简历，这可把公司乐坏了，白捡一个脑子不好的帅哥，那可得好好拴住别让他跑了。

当司马昀在IDOL PARK的练习室见到了昔日的校园风云人物，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他很震惊，毕竟文远一直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来这个小破公司。就算是因为读书读腻了，想换个赛道赚快钱，随便注册个抖音，学校的名头往简介栏一摆，再顶着这张脸去直播间一坐，不愁没人送钱。

司马昀曾小心地试探过文远想成为练习生的动机，但文远却说得很含糊，无非就是用“想体验一下练习生的生活”之类的话语简单代过。

算了，身为队长，当然要尊重队友的隐私，司马昀想，以后可是要共事七年的同事，可不得好好相处！不愿说就不说吧！

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详细地聊过。

此时，新信息提醒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司马昀点进微信，是文远发来的信息。

「哥还在宿舍吗？」

「嗯，刚醒」

「要回家吗？」

司马昀犹豫了一会，敲动26键打下三个字：「不回了」

看着对面回了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司马昀非常感激文远没有继续追问不想回家的理由。

他将手机放在一旁，慢悠悠地挤出一小截牙膏。原以为对话就会这样结束，没想到文远又发来一家餐厅的定位信息。

「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司马昀愣住了，任凭电动牙刷在嘴中震得泡沫横飞。

这应该是文远第一次主动约他出去吃饭。还好还好，看来这些天的卖腐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男团兄弟情！

他穿好衣服，对着装满口罩的收纳盒犹豫了一会。

“算了，都糊成这样了，戴啥口罩？”

有些前辈跑去夜店泡妞都不戴口罩——啊不对，好像不能这么类比，这可是爱豆失德。

总之，他一个娱乐圈底层糊咖，无人在意，出门吃个饭而已，没必要太讲究。

司马昀刚从地铁站走出来时，莫名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他做练习生时没少被搭讪，便不以为意，只当是路人，但走了很久，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却依旧存在。

一阵清脆的声响突然从后方传来。

司马昀警惕地回头，只见一个戴着帽子、看不出性别的人跟在身后五米左右的位置，不小心被踢翻的易拉罐咕噜咕噜地滚向旁侧。

在司马昀回头的那一刻，那人慌张地将手机转向别处，假装在拍周围的街景。

不是错觉。

这个人在跟踪，也在偷拍。

司马昀加快速度，转身拐进另一条人流更大的街道。恰好附近的中学刚刚放学，司马昀混入一群穿着绿色校服的学生之中，逐渐拉开了和跟踪者的距离。

那个人扣了扣帽子，不动声色地紧随了上来，虽然还是非常谨慎地保持在司马昀十米开外的位置，但却破罐子破摔似的，不再掩饰手头的拍摄动作。

妈呀，看起来好猥琐！

应该不是娱乐记者吧，记者哪会这么离谱！

原以为自己无人在意，没想到糊成这样还有私生？

“哎哎哎！快点，红灯来啦！”

前方的红绿灯开始频繁闪烁，司马昀身旁的女学生急忙喊着，并赶紧抓起同伴的手，急匆匆地跑向马路。其他行人瞥见绿色的数字，也加快了脚步。

司马昀回头望了眼，很好，两人仍然保持着一长段距离。

在仅剩三秒的倒计时中，司马昀如离弦之箭般向红绿灯冲去。

不管是私生还是变态，当务之急是赶紧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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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远疑惑地看着位置共享。

明明手机显示两个人的距离仅剩十米不到，环顾四周，却始终不见司马昀的身影。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的头像坐标已经贴在了一起，文远却依旧找不到司马昀。

正当他纳闷为什么非要在居民楼这边会合，准备打电话时，刷拉一声，司马昀竟从天而降。

文远抬头看了眼剧烈摇晃着的树枝，少见地失去了表情管理。

“哥，你还记得自己是爱豆吗？”

“没办法。”司马昀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刚刚好像遇到私生了。”

“所以你就爬树上躲着吗？”

“嗯。”

“……”

司马昀体能一向很好，趁着红绿灯的最后几秒拔腿飞奔，轻松地甩开了可疑人物。他跑向附近的居民区，朝树伸手用力一攀，轻巧地躲入了灰绿的树影之中。

待那个可疑的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时，只能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左顾右盼，随后又压低了帽檐，折回了原本的方向。

文远表情复杂地看了司马昀一眼，从包中掏出一只一次性的黑色口罩。

“拿去，就知道哥你出门不会戴上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