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觉得她的格局还是小了,不够潇洒。她应该向老友学习。困在婚姻里有什么意思。不对男人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因为对男人的失望攒多了,就没了期待,没了期待,只剩下累和疲惫。攒够了失望,就会想逃离。她不希望自己攒够了失望,狼狈地逃离。但是她不会有期待了。于是她再次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她在这个世界,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而依靠她的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她决定不让自己闲下来,省得自己胡思乱想。
在回京的高铁上,她一直在神游天外。努力地把与刘力的相关片段赶出自己的脑海。从此,她与他只是做相敬如宾的同事好了。把孩子养大,然后分道扬镳。她从不欠他的。早晚得分别。没什么接受不了的。等她到达北京南站时,已经快9点了。她再次坐上依旧人群拥挤的四号线,心里充满了坚定。没有人可以击败她。前世她活到48岁。这一世她只要超过48岁,到50岁,孩子就成年了。她一样可以放心离开了。
想到这里,她仿佛感觉在过倒计时的生命一样。她到家已经11点了。她依旧去快速洗了澡。把被子枕头抱到了书房。她打算从此居住在这里。直到毕业。她再把这里卖掉。既然决定了,那就不要拖泥带水,要那些老什子回忆做什么。徒增伤感吗。她才不要做怨妇。
她学过中医基础理论课,里面的情志怒喜思悲恐分别对应着五脏,肝心脾肺肾。她太过忧伤,就会伤肝,伤脾,最后伤心,伤神。所以她不会让自己不满四十岁就凋零,让别的女人进来住她的房子,花她的钱,虐待她的孩子。
她正月初二五点多就早起了。先去洗了脸,把小米粥放在电饭煲里煮后,她才开始做瑜伽运动,直到出汗,她没力气了,才停。随后,她去洗澡,做面膜。等吃完饭,已经七点半了。她开始整理资料,有点想法,就赶紧建立文件夹,把相关资料归类。也不知道是文思泉涌,还是感情失意,学术开始发芽,她竟然一口气有了七个想法,设立了七个文件夹。看着大半的资料都被她归类了。她心里满足急了。这些做出来论文后,都是她本月期决定要发的论文。
她有些累了。就在书房的小床上睡着了。等她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她是饿醒的。继续喝剩下的粥,继续归类资料。勉强又想出一个文件夹。她觉得自己没有灵感了。于是她就收拾妥当,她去了常去的超市发。买了两斤鲜牛肉,买一赠一的临期鲜奶,还有七天保质期。其实她基本都买这样的鲜奶喝。然后买了两颗土豆回家了。回去她就把牛肉放水里浸泡了半小时后,直接放电压力锅里煮大块牛肉。姜,八角,桂皮,香叶,料酒,味精,葱,加水没过。通电,设置好时间,她就去忙别的。
她把冬天穿过的厚大衣厚毛衣开始清洗,地方又不大,她一次只能手洗一件,然后洗衣机只甩五分钟去水。直到她觉得累了,发现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她把三件大衣,两件毛衣拿到阳台放在专门的提篮上,她才去重新洗了脸,做了面膜。躺在书房,接着又睡了。梦中,觉得面膜干了,就一把撕下来,放在书桌边。继续沉睡。
每次她情绪低落,最常用的减压方式就是洗澡和沉睡。她不想去回想,不愿去回忆。这次的重伤其实纯属她自找的。当她在乎了,就放在了心上,没有得到同样的回应。她就会心里受重挫。她不要自己变为这样的女人。整天自怨自艾。她宁愿做没有感情的机器。
正月初三,她照旧五点多醒来。照例做了小米粥,煮了一个乌鸡蛋。切了一块牛肉。然后把牛肉捞出来放食品袋里。挑出来今天下午吃的,其他的塞进了冰箱冷藏。然后她就开始瑜伽运动。她发现她身体出汗很多的话,就会忘记很多事情,脑子一片空白,虽然酸痛难忍,但是可以让她陷入虚空无意识之境。她就愈发忍耐。直到再也坚持不住平板支撑,趴在小床上。
然后就是洗澡,让她临时忘却烦恼,冲刷她身体的疲惫。她吹干了头发,做了面膜,躺下又睡了。等她醒来,已经八点半了。她去吃了早饭。都是热的。随后慢悠悠地回到书桌前开始整理资料。许是精神还不错吧,她又归纳了三个文件夹。她伸了伸懒腰,继续开始手洗羊绒裤子。她把他穿过的也都洗了。甩干了。继续晾在阳台。脑力干了,体力也干了。她还是不累,于是她就戴着手套,开始拿着抹步,蹲着擦地。一间屋子又一间屋子,原来有那么多卫生死角呢。等她擦完,已经五点多了。可能因为吃多了的缘故,她居然没感到饥饿,就拿出一瓶奶来喝。expire后两天。她放心大胆地一口闷完。
她不知道做什么,也坐不住,就又戴上手套,开始蹲着擦地。打开手机,听张雨生的大海,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她一直沉浸在歌声里,直到擦完了地,她觉得活动够了。干脆回到书房里熄灯睡觉。她的手机忘了关,短信一条一条,她有些烦。干脆关机。
终于初四了,她觉得可以出去找活干了。于是给机构老板问候,问有没有学生上课。老板说目前只有一对一,可以连排。但是钱不多初三600,一上午1200,高三800,一上午1600。她一口答应。有多少排多少。于是初四下午她就出去了。上了一下午高三的英语课。回来有些累。他喝了早晨剩的粥,喝了最后一瓶奶。她去洗了澡。然后擦干头发,蒙头睡觉。什么都不愿意想,就那么睡过去。初五,一天的课,她五点起来。先做好了粥,放了煮蛋,然后做了瑜伽卷腹运动,让Siri 定时。铃响她起身洗澡,十分钟出来。吹干头发,直接吃早饭。厚刷牙,捯饬自己。她看着七点了,抓起包往楼下跑。路上恍惚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好奇停下,什么都没有她挣钱重要。
一对一补习有两种学生,一种特别好,想拔高的,一种特别差,就想过会考即合格考拿毕业证的。这两种李晨她讲一对一时都遇到了。不管哪个,哪种类型的学生,她都认真对待,一丝不苟。她中午只有一个小时,她干脆去真功夫那里可以做,可以趴一会。她一般会在真功夫趴十分钟。下午的学生都是拔高的。学生要求很高,尤其知道李晨高考148之后,直接提出他想考140以上。李晨只好拿出前世研究生所学,手把手教他如何做口译。争取阅读理解一个不错。
等她讲完,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出了教室,看见一个人影在那里站着。她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人影紧跟着进了电梯。“晨晨,我今早回来看见你了。”“哦,我赶着上课,可能没看见你。不好意思。我要去地铁,请问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回家。我来接你。”“谢谢,不必了。我不迷路。”说罢,出了电梯,她居然径自走了。头都没回一下,看他一眼。她快速进了地铁站,几个台阶,就赶上了地铁。
等他下楼梯后,四号线已经开走了。他叹气,他可能得罪透了她了。不知道怎样才能哄好她。不过这次他大概会失望了。他已经失去了她的信任和对他的热情。可是,现在的他没有认识到。等他到家,发现灯已经熄了。主卧里没人。她的书房插着门拴。而且发现她的被子枕头都拿走了。显然她在书房呆了好些天了。
“晨晨,我们谈谈。”他在门外。“没人理他。”他毫不气馁。他自觉已经熟悉了她的脾气,却不知关闭心门的女人,再次打开却是太难了。尤其这么多天的自虐式恢复,删除了与他之间太多的关联。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依旧没有声音。她早就累的睡熟了。对她而言,他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孩子的生物父亲而已。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挣钱。他叹息着回了床上,没了她的床,一片冰冷,他越发显得孤单。直到很晚才睡着。
她还是五点起来,净手,去厨房熬了粥,煮了鸡蛋,这次放了两枚,热了一小碗牛肉。切了葱白丝,拌了香油,虾皮。盐少许。醋少许。十分钟后,她继续做瑜伽运动,不过这次,她只订了20分钟。她有些微汗,用热毛巾擦了全身。洗了脸。去吃饭。她居然不到七点就出门了。
等他醒来,她早已离开。以往还有纸条留下。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他和她陷入了冷战时期。明明我和你对面,却视而不见,感觉隔了海角天涯那么远。他心里烦闷,又惦记着实验室的事,就直接去了实验室。他一直开着手机,然后来自李晨的来电提示却一次都没有想起过。她没有拉黑他,但是心理距离却远了十万八千里。
晚上等他回来,还是一片漆黑。她的书房依旧关着。他叹了口气,“李晨,睡了吗?我们谈谈好吗?”一片寂静。他等了一个小时,没有动静。最后他无奈上床睡去。主卧里已经没有了她的气息。她的星星眼再也不会对着他。他从梦里惊醒,他好像失去了她。她仿佛不曾出现在他的身边过。
第二天,等他醒来时,不过七点,她早已走了。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他却如坠冰窖。“刘力,见字如面。春节前,你违背承诺,伤了我。我不喜欢你了。我和你现在只是共同养好孩子的关系。Ps,你自由了。李晨。”
他坐在她的书房里,看着她整理的文件,她的笔记,她爱读的书,她的衣服,通通都拿过来了。她的日程就那么摆在桌子上。毕业,卖房子。挣钱,养孩子。离开。50岁。躺在她的小床上,盖着她的被子,闻着她的气息,他的心却在颤抖。他和她对话的通道都没有了。
一面是他的父母妹妹,一面是他的老婆孩子。他最终选择了父母一方。他把她的善良大度,善解人意,当成了软弱可欺,以为什么都可以解释。他不怕没钱,就怕她不再爱了。那他就没有留下她的理由了。这一天来的那么快。他和她终于活成了普通的一对夫妻。共同养育孩子的那种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