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过去，天光乍明之际，一声婴孩的啼哭从房间里响起，等在外头的人都展开眉头笑了出来。
“生了生了！是个姑娘！”
路老太脸上的笑容立时收了收，刚才还急着踏进屋内的步子停住，重新坐回堂屋火炉旁边。
待看到身后急哄哄闯进门去看妻女的路金，更是嘴角耷拉下来。
“一个丫头片子，急什么急？！没出息……”
路老四的媳妇小芳笑容一僵，回转身劝道：
“老话说的先开花后结果，以后啊雪梅保准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文秀也跟着帮腔，“就是，老五两个还年轻着，你急啥么……”
路老太脸色好看了许，挥手驱赶她俩。
“去去去，光围着我说好听话，还不进去帮忙？”
两人相视一笑，打热水进去帮村里接生的王婆子给马雪梅和孩子擦洗。
门口，路老四闲的没事，就问被赶出来的弟弟：
“这娃长的咋样？多重？”
“六斤半！长的可好。”
等母女俩收拾干净，他俩连忙冲进去看娃，两人一左一右围着抱孩子的小芳，路老四小心翼翼的掀开包被，突然笑出了声。
“这丑很还长的好呢？黑的跟个煤球蛋子一样！”
话音刚落后脑勺便被敲了一下，“啊谁打我？！”
身后，拿上礼当送走王婆子的路老太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知不知道娃刚生出来不能说丑？不然越说越丑！”
他委屈的缩着脖子看向自己媳妇，小芳给了一记白眼懒得理他，把孩子递给了路老太。
“你爹是个慢性子，到你就是个急性子，大年初一就急着出来……”
抱着孩子颠了两下，她看向炕上一脸紧张不安的马雪梅说道：
“拉着个脸干什么？就是你天天拉着脸，娃才……”
把那个丑字咽下去，老太太停了片刻，突然想起灶上让文秀提前打的红糖鸡蛋水。
“哎锅！快看看去别烧干了！”
小芳哦哦应着急匆匆跑了去，拿抹布垫在底下端了过来。
路金扶起妻子慢慢喂她，路老太就抱着孩子先去了文秀那屋坐下，小芳和文秀则忙着收拾换下来的被褥，还要准备早饭。
折腾了一夜，所有人都有些疲惫，特别是马雪梅，刚生产完正是气虚的时刻，必须吃东西补充元气。
房间内，马雪梅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慢慢的眼泪一颗颗砸进碗里。
在劳动力大于一切的农村，生个男孩就相当于生了个顶门立户保障，所以越是贫穷的地方重男轻女之风就越是盛行。
马雪梅长在凉关外，自小就知道人人喜生子厌生女，只是这会儿真轮到自己，还是止不住的委屈。
“怪我肚子不争气……”
路金听出她的哭腔，这才发现妻子情绪不对。
“你咋了？怎哭上了？？”
这一问，马雪梅更是眼泪开了闸。
“我生了个女娃，你妈一下不高兴了，你呢？你也嫌弃吗？”
听到是女孩的那一刹那，说他不失望那是假的，可更多的还是高兴，等看到女儿，就是完完全全的喜悦了。
“女娃咋了？女娃也是咱的娃。”
看到孩子的第一眼，他心都要化了，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小孩。
咋能那么小呢？小小一团脆弱无比，却哭的贼有力气。
“跟猫一样小，王婆子叫我抱我都不敢……”
马雪梅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转瞬情绪又低落起来。
“别操心了，我妈嘴上不喜欢女娃，那婷婷小时候还不是一直她在带……”
而文秀房里，坐在炕上的路老太也正在跟文秀商量养娃的事。
“外头天冷很，我看这娃先放在咱屋头，等老五媳妇儿出了月子再一块回去……”
说是商量，路老太既然决定了文秀也只能点头。
一家子分两屋用过早饭，老大家的也上门来拜年了，刚一进门，就听路金慌慌张张的出来喊妈。
“咋了咋了？叫啥吗？”
一问，才知道是马雪梅奶不够。
“我还当啥大事……”
这年头都穷，不是每家都舍得给孕妇买肉啊营养品啥的补身体，能每天吃个鸡蛋就不错了。
马雪梅没吃过啥好东西，怀孕后路老太送去的鸡蛋也每每都省一半给路金，本身就没怎么补。
这会儿刚生孩子又哭了几回，奶水下不来，孩子饿的哭，她也跟着哭。
老大家的媳妇一看这情况，立马拉过路金说弹棉花的老杨头媳妇娃娃还没断奶，叫跟着去借。
文秀和小芳则立马进去劝马雪梅，“别哭了雪梅，这坐月子的人就不能哭……”
路老太站在床边抱着大哭的婴儿来回哄，越哄越生气。
“这小的是饿的哭，你在那哭给谁看？我也饿着你了？！鸡蛋都不知道吃哪里去了……”
小芳忍不住出声劝道：
“妈你别说了，雪梅本身就难受着……”
“哼~”
路老太轻轻的放下娃，扭身出去了。
身后又是一阵抽泣和连连安慰声。
……
“大妞妈，你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给婶子借点奶……”
路老太知道秋桂家失了娃娃才没几天，今天还是大年初一，自己突然上门说这话实在是不合适。
但想到家里饿着的那张嘴，她握着拳头徘徊了好几回，到底是敲开了门。
秋桂家大嫂没料到路老太突然登门竟然是为了这事，想到今早隐约听见的几声婴儿啼哭，恍然道：
“是不是他老五媳妇生了？难怪……”
今早秋桂爬起来鞋都不穿要出门，说听见娃哭了，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和秋桂在做梦，劝了好几遍才给人又哄睡着。
“大妮妈，你给婶子想想办法吧，雪梅没有奶，娃饿的直哭……”
犹豫了会儿，她看向身后听了半天的丈夫。
男人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路老太大喜，千恩万谢的退出门，片刻后跟小芳把用被褥包的严严实实的孩子抱了过来。
不用人提醒，屋子里正抱着枕头窝在炕中央的秋桂打听到婴儿哭声的那刻就已经脱离出自己的世界，光着脚要跑下来。
刚进门的大嫂连忙抱住她哄，跟在后头的路老太见了，很不放心的抱紧孩子后退。
焦急的秋桂似乎察觉到什么，立刻停止挣扎，只是巴巴的盯着她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急性肠胃炎没有更新
在此跟友友们说声抱歉
说起来我感觉今年我这肚子老遭罪了
对了友友们今天的月亮很圆哦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