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会共开了三天，除了县里一些领导、印刷厂的管理层等，还有相应的工人代表坐在会场旁听。
这场会议决定印刷厂的未来，自然也关乎这群工人们的命运。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那是对即将到来的现实的恐惧。
随着改革开放，水活鱼来，这样的情况在全国的各个地方都在发生，武县印刷厂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缩影。
“咱们是不是真的要下岗了？”
李强抿着唇，眼里流动着潮湿的雾气。
再怎么不想承认，上头领导说的一桩桩一件件调查结果，都在呈现武县印刷厂已到末路的事实，改制重构已经是唯一的出路。
可要真到了这步，厂里的工人怎么办呢？他们的去处要怎么安排？
都说铁饭碗铁饭碗，一朝锅让人端了，谁能来为他们的未来兜底呢？
路边边坐在人群中，早早就注意到了和她在澡堂子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是他无形之中点燃她来到八十年代的第一次野望。
惴惴不安的坐到第三天，众人心头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
听到上头的领导正式宣布印刷厂进入破产清算程序，有人欢喜有人忧。
路边边站起身，她知道接下来还有的要准备。
算算手里的资产，目前家里能拿出来的现金有一万多，拼音卡赔偿一万二。
而根据姐夫罗荣的活动，想接盘武县印刷厂最起码要三十万才有一争之力。
“姐夫，你这是？”
路边边捏着存折，心情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啥。
“姐夫这钱……你就不怕我全砸光了？你真的相信我……我姐知道不……”
后面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要说自己多有才能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在拼的就是一腔勇气，敢想敢为的勇气。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那些存款也不是她挣的，所以什么都敢押上。
（此处路良阴暗诅咒：“我#你##”）
但罗荣不一样，他有稳定的工作，不出意外，他仍会像三十年后的那样，是一个衣食无忧日子悠闲的退休老头，虽然没有什么大钱，但也相对富足。
可现在他竟然拿出来三万块钱，要借给目前还啥也没有毫无说服力的妻弟。
“这也是你姐的意思……”
路边边沉默良久，郑重承诺：
“姐夫，我一定不辜负你们。”
……
接下来，路边边秉持着多少是点的心态开始向几个兄弟私底下借钱。
“你借钱干啥？”
路边边三缄其口，这导致他溜了一圈，只借回来两千块钱不到，最后这事还让路老太知道了。
“说吧，你最近到底在折腾啥呢？”
“不想说？你现在翅膀硬了不把我老婆子当回事了，我命苦啊，辛辛苦苦拉扯你们兄弟几个，到头来……”
“老头子啊，你咋不把我一起带走？！你睁开眼看看这个野毛驴子不当人的东西……”
路边边：“……“
面对跪坐在牌位前哭天喊地的老祖母，她再是铁了心思也着不住眼泪道德轰炸，索□□了底。
“你说啥？！”
刚刚还娇弱无力软在地上的老太太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兜头就是一耳刮子。
“你胡说啥呢你？！失心疯了还是叫钱迷了眼？！那也是咱们农村人能想的东西吗？！”
路老太眼泪哗哗的，这下是真的伤心到大哭。
路边边捂着头挨了几下，被她撕扯着跪在祖爷爷面前。
“你当着你爸的面！说！”
“我说啥？”
“说你不胡整！不乱想！以后老老实实种地！”
她梗着脖子：“我不说！”
路老太气的又打她，路边边四处躲闪，两人猫抓耗子，直累的老太太弯着腰扶着腿喘粗气。
“你……你说不说？”
“我就不说！”
路老太红着眼眶，凄凄惨惨的笑了笑：
“好，好，你记着，我管不了你了……”
见老人抹着眼泪回房间，背影蹒跚，路边边心里也不好受，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
看着旁边一脸委屈惊怒的文秀，路边边沉声道：
“我没错，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当天她简单收拾了一番就离开了家，这一去就几日都没有消息。
“明天就年三十了，这人跑哪里去了？”
文秀搀着她站起身，劝道：
“妈，进屋吧，你一连几天都坐在门口，风呼呼刮，那腿怎么遭得住？”
“我急啊，二良他……”
老太太一拍大腿哆嗦着嘴唇，冷风呼啸，凝结了谁的泪水？
大年夜，因为路良的不告而别，路老四路老五携家带口，和路老太文秀一起过年。
席间，见老太太始终郁郁寡欢，几个孩子连忙劝慰。
“老三离得那么远，都来信了，这离的近的反而连个音都么有……”
“妈，二哥不是小娃，他心里有笔账呢，你看看今年来她一个人干了多少事？现在村子里谁不嫉妒他有本事能赚文化钱？”
“就是妈，二哥想干啥就让他干吧，咱们又拦不住……”
路老太心里其实已经十分后悔那天打骂儿子，在乡下，孩子没成年前动手教子还算有个说法，哪有成年了还被父母打的？说出去都得让人戳她脊梁骨。
可是还没来得及跟儿子好好说说话，他已经像离巢的燕子头也不回的飞走了，这一点让她伤心又愤怒。
“这么些天，一点消息都不往回传，过年了都不着家，眼里真是么有我这个妈了……”
见老太太说着说着又抹起眼泪，几个儿媳妇都连忙围过去，而就在这时，一声痛呼响起。
“哎哟你咋了？”
马雪梅捂着肚子倒抽气，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话。
文秀离得最近连忙抱住她，手摸上肚子，感受到手底下的痉挛和抽动顿时慌了神。
“雪梅这是发动了，快快快，找杨医生，还有王婆子……”
一家子人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手忙脚乱的往外跑，几个孩子被这突发情况吓坏了，还是最大的路国站出来把弟弟妹妹拢做一堆。
“别乱跑，咱婶子要生小娃娃了……”
瞥到还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盯着炕上妻子发呆的路金，路老太没好气的把方才擦过鼻涕眼泪的手绢砸到他脸上。
“小兔崽子还不赶紧出去帮着你四嫂烧热水？！”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窜稀了
吃了凉的牛蹄筋肚子好痛哦
难受想哭
友友们别吃凉的呀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