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在麻小瓜和艾玛丽眼前的是连绵的青山,这里的草树不知吃了什么养料,方圆数十里葱葱郁郁,比起其他地区不知绿了多少倍。
无数棵树张牙舞爪地遍布群山,靠了不知多少代人的踩踏才硬生生地凿出一条羊肠小道,堪堪地挤过树丛。
越往里走,眼前之景越荒凉。
自一人一牛离开入境的石子路,已有一个小时。现在她们正走在羊肠小道上,时时低着头躲过拦腰劫来的树冠。
艾玛丽道:“小瓜,何不携吾腰共揽青天,一日纵越千里?”
麻小瓜说:“路,还是自己走出来的才有意思。你看,路的偏旁还是足字旁呢!”
艾玛丽咂摸着话,只觉其中奥妙无穷。
然而,当夕阳余晖落满一人一牛,眼前青山依旧看不到边时,她们觉得该去问路了。
天际将黑前,一人一牛走至一小村庄前的坡地,远远瞧见碎石间七八个男娃娃在其中嬉戏,一个十一二岁的红袄子小姑娘捧着饭追着他们喂。
七八个跑跑跳跳,一个追得气喘吁吁,难免吃上几颗亲热的石子,几口淘气的口水,叫人委屈得直掉眼泪。
艾玛丽看不过去,滑到几个娃娃面前,一人甩了一蹄子。趁人发呆,抓来饭挨个填了下去,本该耗费三小时的饮食工程不到一分钟就悉数完成。
娃娃们咽下饭,呜呜咽咽地跑向身后的村子里。
小姑娘瞧着奶牛,又看了看不远处走来的女子,心里老大吃惊,嘴巴张着也忘了闭上,眼睛瞪着忘了眨一眨。
“你好,我们想问问去爱丁城怎么走?”麻小瓜说。
小姑娘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们要去城里?”
艾玛丽点点头,“是的。了解一个国家不能不去它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看看。”
小姑娘立刻指了一个方向,麻小瓜谢过,正要离开。临走时,小姑娘鼓起勇气叫住人和牛,怯生生道:“你们到了城里可不可以帮我看看我的姐姐?她走了十几年了,我担心她。”
艾玛丽问:“令姐芳名?有无玉照?”
小姑娘眼睛红了红,摇摇头,“我只知道姐姐叫马小红,我没见过她。娘说,要不是姐姐走了,我就不会活下来了。我只有一个姐姐,我好想去见见她。”
艾玛丽思忖,只有一个名字怎么找人?
麻小瓜点点头,“这很好办,把往昔和现在叫这个名的人都问一遍,加上出生地,一筛之下只有一个人。”
“谢谢谢谢。”小姑娘说。
一人一牛点点头,“不用谢。”
终于要离开时,麻小瓜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找到马小红后我们可以送你回来。”
艾玛丽说:“可是这样会耽误人家念书耶。”
小姑娘眼睛亮了亮又熄灭了,摇摇头,低声说:“娘没给我报学校。可我还要带弟弟,爹娘不许的。”
“好吧,那我们有了消息会给你打电话的。”麻小瓜说。
两方交换了电话,便分离了。
一人一牛穿过群山,往另一端去了。
小姑娘回到家,没进屋门就被拉倒在地,衣架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女人凄厉的尖叫贯穿人的耳膜,“贱种!叫你带弟弟,把人带得快死了!你看看!都伤成什么样了?!”
小姑娘痛得涕泗横流,脑子还是懵的,耳朵被扯起来,拧到了炕边。
七八个男娃娃脸上红彤彤的,脸扭曲成一团,撅起嘴呜呜哭。
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男人坐在一旁给宝贝娃娃抹药膏,瞧见人来了,两个巴掌甩了过去,打得人跌倒在地,鼻子热乎乎的,流出两行鼻血。
“带弟弟就是你这样的?要你有什么用?赶紧去死!”皮带打了下来,专瞄准人的脸打。
打得人在地上翻滚,哭得撕心裂肺,遮挡的手皮肤破裂,掉出血。男女打得眼睛都红了,揪头发的手更加用力,甩皮带的手不曾宽容。
便是打畜生,也难见这样卖力的。
地上打得正热闹,炕上的娃娃嘻嘻笑着,鼻涕冒泡,拍着巴掌,嘴角流出涎水,“打!打!打!”
“啐!”
一牛大喝,从天而降,踩着破烂的瓦房顶落下,牛蹄一踢,将男女都轰到一边。
“这个人我们带走了,你们算个屁的爹娘。”艾玛丽骂道。
麻小瓜扶起地上的小姑娘,预备把人带走。
“等等!青天白日,你们要拐良家女儿吗?还踩坏我们的房子!还有没有王法?”一男一女惊吓起来,扑到门前拦着。
“那你们这样打人,就有理了?”艾玛丽啐了一口唾沫。
男人理直气壮,“这是家事,关你什么事?”
“管你叫,我们偏要走!”艾玛丽骂完卯足了劲,预备冲出去。
麻小瓜忽然说话,“你们怎样能让我们带走她?”
男人眼珠一转,“你们得赔我屋子钱,不多,三十万!”
“三十万哪够?得三千万!”女人补充道,电视剧里都那么演呢,什么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三十万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虽然他们在小姑娘身上的投入恐怕还没超过一万,当然这不算什么问题,生恩大于天嘛!
艾玛丽可不是傻子,叫起来,“嘿!想钱想疯了!”
麻小瓜说:“可以。”
艾玛丽瞧着人,也只好放弃,吐出一大屋子里的钱。
男女扑到钱上,哪里顾得女儿。
麻小瓜和艾玛丽便牵着人走出屋子。
麻小瓜说:“看来我们还是得一起走了。我叫麻小瓜,你叫什么?”
小姑娘抹着眼泪,“我叫马小绿。”
艾玛丽哞哞笑起来,“嘿!小绿,我叫艾玛丽!很高兴和你一起旅行!”
即将踏上旅程,马小绿提出要去乱石滩那看看。
她说:“那里埋着我的四个妹妹。”
告别完了妹妹,二人一牛走上高坡。
马小绿忽然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小小的家,破旧的家,那里有爹和娘,有弟弟,可是没有她的位置。
于是小姑娘扭过头,和着人和牛一起走了。
当夜,男女还在屋子里数钱,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门被栓起,窗户被蒙住,屋里只有两根蜡烛。(现在阔了,奢侈些点两根!)
这副偷偷摸摸的模样吸引来附近的友好邻居。
门缝、窗缝很快爬满了眼睛。
待看到那么多的钱,所有的眼睛都红起来了。七手八脚冲进屋子,扑向那堆钱。
引来的当然是一顿挣扎。
混乱中,男女被踩死;哭叫的娃娃被杀红眼的友好青年们一铁锹拍碎脑壳,永远地睡在炕上。
马老三家一夜被血洗的事情被马家其他亲戚知道,钱的事情也暴露了出去。
一个村庄立刻分成两半,一批为正义(遗产)的捍卫者,一批为无耻的匪徒。
三百五十八人,冲在一起,杀了五天五夜。
待战争结束,一人拖着疲惫的步子翻出那些钱,却发现钞票全被老鼠咬成了渣。
男人呜呜哭着,倒在钱渣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啊,挺无聊的这章,跳过去也跳不得,还是写吧。